“将军,要不还是算了吧。” 旁边一个小兵压低声音道:“上面凭一句话就让我们拿人,可这是监察使啊,如他所说,他官阶还在太守大人之上,真要论罪,那也得朝廷来人处置,轮不到咱们。” “可是太守大人……” 将领有些犹豫。 “太守大人想必能体谅我们的苦处,差事办砸了顶多挨上几板子,可真要把监察使往死里得罪,他不敢对上头怎么样,收拾咱们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儿?” 这话简直说到了将领的心坎上,他们这些跑腿办事儿的往往最难做,做好了得不到夸奖,办砸了往往会被推出来顶锅。 两边都是爷,谁也得罪不起。 不过这次太守的命令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们就算拿不下人,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反正人进了城门后,真要拿他,早晚的事! “那就……” 将领心中有了答案,让路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旁边就有人指着远处大喊:“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一条黑线从地平线逼来,离得近了些众人方才看清楚,是骑兵…… “身穿银甲,手持黑底金纹龙虎旗……这好像是皇城司的兵马……” 一人面色骤变。 何功泽扭头望去亦是骤然慌神,皇城司的兵马好端端怎么会出现在云州? 唯一的可能便是保护那位奉旨而来的钦使大人。 这么说来,言世子到了? 想到这儿,他浑身紧绷顾不得与守城将领争执,连忙呵斥道:“愣着干什么,难道你们要把使团拦截在城外吗?还不快把这玩意儿撤了!” “快,快搬走。” 将领连忙吩咐。 何功泽想到言世子,不敢再稳坐马上,翻身而下,牵着缰绳走到旁边,恭敬立候。 银雪卫风驰电掣般到了城门下,为首的藏蓝身影并未第一时间入城,而是停了下来。 身后骑兵同时止步,安静而肃杀的站在他身后。 “不知这位大人是?” 年轻的男子面容白净俊秀,噙着一抹温和的笑,略略俯身问道。 何功泽视线在使臣群里转了圈,没见到世子爷的身影,听到问话,又看了眼少年那身皇城司专属的鹰纹袍,看绶带便知他地位不低。 当下拱手答道:“下官云州监察使何功泽,敢问……” “是你就对了,总算没认错人。” 顾城不耐烦的将他话打断,一挥手,冷道:“把他拿下!” 同样的话今日已经是第二次听到。 第一次是曹德安要拿他,何功泽尚且可以反抗,但眼前这些是皇城司的人,又是钦使,他不敢僭越。 但让他莫名其妙的被人当成犯人,在众目睽睽下缉拿,何功泽也是办不到的,他被银雪卫压着,不甘吼道:“初次相见,敢问下官所犯何罪,竟劳皇城司动手……” “有什么废话后面自有机会让你分说,现在给本官闭嘴,我还忙着呢,没工夫陪你在这儿耽搁。” 收到世子的信,他们紧赶慢赶和何功泽同时抵达汉阳城,总算没耽误事儿。 比起其他人,银雪卫显然更适合出面拿人。 顾城风尘仆仆,面上不见疲色,对押着何功泽的人吩咐道:“不必赶时间,陪着他慢慢走,走到官衙去。” 他们既然来了,自然要有钦使该有的阵仗和动静。 何功泽听了这话险些没忍住脾气,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按规程办事,竟要毫无理由的拉着他这个监察使,像犯人一样的游街? 这是什么道理! “这位大人,下官有话……” 他刚一张嘴,便见那道人影离弦之箭般蹿出,瞧那急不可耐的模样,好似前面有什么东西格外的吸引他……
第225章 挑拨?为何如此! 钦使仪仗驾临汉阳城,监察使何功泽被抓,押往官衙待审,这则消息瞬间传遍大街小巷。 陆珩知晓时正在与云州牧齐湘等人核对税务,齐湘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你说谁被抓了?” 传信的护卫道:“回大人的话,是监察使何大人,他人刚到城楼下,都没等进城,先是被曹太守派兵拦截,其后正撞上钦使仪仗,为首是皇城司的人,确认身份后直接就把人抓了。” “没说缘由?” “没有……” 那人摇摇头,犹豫了下,低道:“何大人还想询问,那大人直说没功夫听他说这些废话,让去官衙慢慢说,还特意吩咐押送的银雪卫走慢些……” “这,这也太放肆了。” 齐湘不敢置信的呢喃道:“便是钦使办案,也不能这般不讲章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就是啊,一州要员,说拿就拿,这些人眼中还有没有王法律令了?” “世子早入汉阳,这次来的又是谁?行事竟敢如此张扬放肆?下官定要具本参他!” “……” 一群白胡子老官吹须瞪眼,当即吵得面红耳赤,长案另一头,白衣少年懒散的靠着圈椅,身旁有婢女立侍打扇,他手边放着琉璃碗,盛满拨完皮的水晶葡萄,个个饱满剔透,滚圆诱人。 他拿叉子拨弄着,听这些人气愤填膺的叱责,等说尽兴了,口干舌燥的去拾茶水,方才闲散一笑。 “骂够了?” 陆珩出声,一时周遭噤若寒蝉。 一众老大人这时才记起旁边还有一尊大佛在,当即汗流浃背,深秋时节,纵无冷风吹过,愣是激得一身薄寒。 “这……” 众人面面相觑,连忙告罪。 州牧齐湘赔笑道:“咱们也是听见钦使行事这般不守规矩,大惊之下一时失言,望小冢宰宽宥。” 陆珩细长含笑的眼不经意从他身上扫过,齐湘顿觉悚然,头埋得更低,少年收回视线,嗤道:“本官以为诸位比起那何功泽是要多个脑子的,原来是我想岔了。” 话音讥讽,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众人脸上。 包括齐湘在内,他们尽皆变了脸色,却无人敢置喙,气氛更加凝沉。 “下官愚昧,不知小冢宰可否提点一二。” 一人硬着头皮开口。 陆珩挥手制止了旁边打扇的婢女,让她退下,自己则换了个姿势倚着,单手支颌,笑望着几人。 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最终凝在一人身上。 “方才是你说要具本弹劾?你可知那人是谁?” 他语态闲散,再正经的话从那唇瓣中吐出,都带着几分轻挑和玩味,好似在与人唠家常。 被点名的老大人哆嗦了下,迟疑道:“是谁?” 陆珩眸光流转,笑吟吟道:“皇城司副指挥使,顾城。” “指,指挥使……姓顾?莫不是善柳顾氏的小公子?” 齐湘恍然大悟,面色发白,“顾家乃新近勋贵,其长子顾含璋年少封侯,领殿前司要职,颇受陛下宠眷,他不可能离京,那来的……是他的胞弟?” “皇城司职权被分割后虽不复前几代风光,沦为京中二世祖们的历练之所,不过到底是天子近卫。” 陆珩今日心情尚可,耐着性子与他们多说了两句:“他奉旨而来,再纨绔霸道,也不会僭越行事,辱没天家威严,这般行事,你们就没想过问题在哪儿?” 一阵沉默后,齐湘试探道:“小冢宰是说有人授意?” 这人是谁,不言而喻。 陆珩笑而未答,“据我收到的消息,前些日盛京送出了一道密旨,正是给言世子的。” 众人心中又是一惊。 “那不知是关于……” 齐湘还欲再问,陆珩似笑非笑的瞥向他:“齐大人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对上那双洞悉一切的眼,齐湘心底生寒,骤然反应过来,既是密旨,那其他人自然无从得知其中内容。 “下官失言。” 他连忙赔礼。 对此,陆珩倒是没多说什么,眼中玩味之意更浓,看了眼众人道:“世子爷都出手了,诸位大人还怵在我这儿做什么?” 一个何功泽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在场的人哪个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清白,查不出一点错漏? 他们当然归心似箭。 交换了下眼神,众人齐齐拱手道:“下官告退。” 他们鱼贯而出,齐湘见人走的差不多了,看向陆珩试探道:“虽说有圣旨在,世子爷这般行事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不知小冢宰你……” “齐大人。” 陆珩懒懒的笑,肆意又玩味:“本官就是一个户部侍郎,此次逗留云州也是顺路了解下税政,无意沾染你们这些麻烦事儿。” “看在同僚一场的份儿上,本官再好心提醒你一句,咱们这位世子爷雷霆手段,处事可不似他平日那般温和,你最好别存什么侥幸心思。” “该处理的就处理干净,莫要步何功泽的后尘。” 一番话说的已是十分赤裸了。 齐湘面上青红交加,变了好几变,才按捺住心底的汹涌,对他一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他刚离开,一旁的竹帘被掀开,走出道精瘦的人影来,蓝衣配剑,正是陆珩的长随,津无度。 “公子,你既然不打算插手此事,那又何必与他说这些话?” “你不觉得有趣吗?” 陆珩笑眯眯的抬眼看他,见他又是板着一张脸,顿觉无趣,语重心长道:“无度,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每天这样死气沉沉的,要笑。” 津无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你还是别笑了,瘆的慌。” 陆珩无奈摇头,托腮望向别处,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笑意灿烂,“果然还是美人笑起来招人疼。” “公子!” 津无度见他越说越远,忍不住唤了句。 陆珩斜睨了他一眼,又是一叹,“反正云州横竖都是要乱的,一句话而已,影响不了什么。” “要是被言世子知道……” “知道又如何?他还能来与我计较?放心吧,言鹤卿这人心里明白着呢。” 陆珩不以为意,“可惜我忙着公务,不能久留,看不上这场好戏了,不过,离开之前嘛,还有件事要做……” 他望向窗外,眼底笑意更深。
第226章 风寒与付出 素娆正拼骨,突然一个喷嚏打的思绪僵滞,头脑空白,半响回不过神来。 「姑娘,你受寒了?」 一旁传出声音道,她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青县来的仵作邓昌,这几日她教他们辩骨,时常走动,彼此间已十分熟络。 素娆摇头,「应该不是。」 见她面无异色,邓昌稍宽了心,望了眼从旁边院子探过墙头半秃的一截枝桠,轻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要立冬了,南境的冬日虽没有北边烈风大雪,却阴寒潮湿,透骨的冷,姑娘要仔细添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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