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出京一趟。 公子竟然呕了血,还犯了旧疾! 这消息若是传回盛京,此次随行的影刺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但这不是栖迟如今最担心的,他担心的是言韫! “姑娘,我们公子性子淡漠,却是最有分寸之人,从不过度喜欢什么,也不过度排斥什么,持心端正,不偏不倚。” 栖迟凝视着她,加上流芳亭外那次,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越过心里守了十多年的规矩,只为说句公道话。 “姑娘,公子他唯独在关于你的事情上,屡屡失去分寸。” “这些原本也没什么,言家上到老祖宗下到几位小公子,都盼着公子能找到个一个喜欢的姑娘共度余生。” “他们可以不在乎家世出身,不在乎所有一切,但他们有一个底线。” 栖迟缓缓道:“那就是不能伤害到公子。” “一旦这些消息入京,不论是谁的过错,人心总是自私的,府中对你的观感必定极差,这才是公子极力遮掩的缘由。” 话落无声,一片寂静。 素娆愣怔了许久,余光瞥见床上那脆弱的人影,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竹宴扯了把栖迟,低声责备道:“平日里你跟闷葫芦似得半响憋不出一个字,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说完他就觉得不对劲! 明明是他先着急上火,应该来劝他才对啊,怎么突然就调换了位置? “以公子的性子,我们不说他就永远不会提起这些事,往后各方的牵扯,盛京的风雨,她要想并肩而行就必须清楚,而不是被蒙在鼓里让公子一力肩负,处处周全!” 栖迟固执的回道。 竹宴惊讶的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原来这木头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迟钝。 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他远比他这个狗腿子更加通透。 他猜到公子出了点问题,但公子既然不说,必有打算,他也就没多问。 栖迟要比他想的更远。 “没看出来啊,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竹宴嘟囔了一句,说到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实际上他心里清楚,现在启程回京不明智,只是他当时急昏头了。 “还得让隼部再催催那位爷!” 他开口的同时,素娆也出声说道:“踏鹤仙的身法所需内力特殊,公子既然与我同习此术,那内功必然相合。” 她半响不吱声,一说就是这些,话题转换快到让竹宴和栖迟两人同时呆住。 但听清楚其中的话后,竹宴条件反射道:“所以呢?” “所以我可以将内力注入他体内,代他将堵塞的经脉疏通,这样一来,能解燃眉之急,拖延时间。” 素娆话落,竹宴两人眼神一亮。 但随后,竹宴犹豫道:“这法子说起来简单,真要动手风险很大,万一内力相冲,不止公子,姑娘你也得重伤……”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素娆平静的与他对视。 竹宴坚持没多久就败下阵来,“那好吧,我与栖迟在旁护法,一旦情况不对,姑娘你即刻撤手。” “好。” 简单的准备一番,栖迟调动所有影刺死死围在房间四周,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 他和竹宴守在房中。 素娆扶着言韫起身,盘膝而坐,隔着单薄的衣裳,她能感受到那肌肤传来的滚烫之意,不似平日冰冷,反而如火炉一般。 不仅煎熬着他,也灼烧了她引以为傲的冷静。 栖迟那些话,字字句句戳进她心底,怎么会无动于衷呢,怎么会全不在意呢? 她竭力留住的清醒在他全无保留的赤诚面前,显得阴暗又卑鄙。 怎么会有人这么蠢! 蠢到不惜伤害自己而保全另一个人,把天性凉薄的她羞愧到无地自容。 言韫啊言韫。 太过热烈和冷漠都容易伤害彼此,就像潺潺溪流那样平和又绵长的互相取暖不好吗? 非要将心剖开,惨烈又决绝! 而她似乎也被他所惑,竟做出这种决定来,不论成功与失败,她内力的损耗,都将无法估计…… 谁都不明白这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素娆在他身后半跪着,想了想,倾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公子你看,我没与你说谎,美色惑人,我的定力果真不行……” “你可要争气些,不要辜负我。” 此刻言韫背对着她,所以她也没留意到话音落下的刹那,他那微微颤抖的眼。 “我要开始了。” 素娆盘膝坐稳,对竹宴和栖迟说了声,两人严阵以待,郑重的点点头。 她运气于掌,缓缓贴上言韫的脊背…… 这一去,便是大半日。 栖迟最先推门而出去请大夫,两人再出来时,栖迟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多了抹喜色,拉着大夫朝后厨飞奔而去,重新煎药。 素娆最后是被竹宴扶着走出房门的,面上白的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脚步踉跄,嘴角还渗着血。 这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险。 她此刻内力不足三成。 脏腑皆因反噬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竹宴见她气息凌乱,几乎无法控制,内心担忧不已,可别一个情况好转,另一个却倒下了! “姑娘,属下先扶你回屋歇息,两日,最多两日,崔公子一到,你和公子都会没事的。” “这两日我便先不过去了,你和栖迟守好他,另外别让人来打扰我,我要闭关调息。” 素娆每说一个字,五脏六腑拉扯着疼。 “好,这些属下会处置妥当的,姑娘尽管安心。” 竹宴听她话音中夹杂着一丝颤抖,便知情况远比他们猜测的要糟糕,但此时远不是有闲心松懈,拿来羞愧悔恨的时候。 他把素娆扶回房间安顿好,吩咐整个驿馆戒严。 连曹德安听闻驿馆遇刺的消息,赶来请罪,都被拒之门外,面对银雪卫的冷脸,他只好看向旁边的人,“齐大人,您说,这可如何是好?”
第305章 崔神医至,后果! 他身旁的男子身形干瘦,五官平平,就像被人随意捏出来,拍在相应的位置上,毫无出彩之处。 不过那漆黑的瞳仁硬生生将平和的面容割裂,透出几分精明意味。 他正是云州牧齐湘。 闻言,齐湘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和两旁神色冷峻的银雪卫,苦笑着叹气道:“言大人既闭门谢客,你我总不能硬闯,先回去吧。” “可刺杀的事……” 曹德安心里忐忑,他昨晚收到消息连忙爬起来把汉阳城军械和卫兵查了个遍。 凡登记在册的皆无遗漏。 结果查到最后一无所获,没有任何异常。 也就是说,问题不是出在军中,但这样一来,事态更加严重,有一批不明来历的高手手持强弩,潜伏在城中,刺杀钦使。 他身为汉阳太守,事发前无所察觉,事发后无从追究。 这…… “刺杀的事你回头再仔细查一查,好与言大人交代,而不是凭白在这儿浪费时间。” 齐湘看着他,“再说了,府衙里还有一堆事务等着咱们商议处置,年关将近,各地的呈递上来的公文和汇总,来年的安排,这些不能耽搁。” “须得抓紧议定,送入朝中。” 曹德安承认齐湘的话不无道理,世子爷压着那些官员清算和归置的只是他们手下的活计。 汉阳城乃至整个云州,不能因为死了一些人便彻底停止运转。 “那咱们回吧,关于明年的税政,有几处下官还要与大人重新商议一番……” 两人钻进马车,车夫掉头离开。 松快没几天的汉阳城因钦使遇刺,全城戒严,曹德安为防刺杀之事再发生,调动城中的守军,将驿馆周围五公里左右的街巷全数管控。 百姓们察觉到这股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氛,也不敢四处走动,只能关起门窗来笑话那些罪有应得的贪官污吏。 肃杀之意席卷全城。 驿馆及其四周最为严重,鸟雀不落,舞乐不兴,静的好似被封了口一样。 言韫的高热褪了些,人还是没醒。 不过情况远比之前好上不少,最令竹宴他们担心的,还是素娆那边,从回房之后再无任何动静传出。 要不是送到房门外的饭菜偶尔会被翻动一些,他们恐怕都以为是她出了事。 众人紧绷神经熬过了最艰难的两日。 两日后。 一匹快马停在了驿站外,银雪卫时常在盛京城走动,哪里会不认识这位爷,不等他停稳,忙迎上去道:“崔公子你可算来了,快进去吧,里面都要急疯了。” 说着他直接从来人手里接过了缰绳。 男人从马背跃下,衣袍猎猎在半空划过抹流光,落地时一个潇洒转身,墨发随风狂舞。 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连日来赶路并未消减他一分风姿,反倒在风尘中更添些不羁与狂狷之意。 举手投足尽显风流。 “不是我说,他们也太沉不住气了,人是病了又不是没了,催催催,累的本公子中途跑死了三匹马,鞋底板差点磨穿。” “哎呦我的爷,你可别再耽搁了。” 银雪卫赶忙拉着马走到一旁,把路给他让开,那焦灼的神态要不是还顾虑着双方身份,早就直接把人打晕抗进去了。 崔珩斜睨着他,脚下终于挪了:“要处变不惊知道吧?” “知道知道。” 瞧回话的速度就知道此话压根不走心,崔珩笑吟吟也没计较,快步进了驿馆。 他来的消息须臾传到了竹宴耳中。 金絮此刻也在,闻讯连忙起身,快步走出,人刚到廊下,便瞧见银雪卫领了一个人穿门而来。 一袭的蜀锦缠枝纹的大氅,厚实的狐狸皮毛领簇拥着那张笑得招摇的脸,贵气雍容。 见到他的刹那,来人张开双臂,笑吟吟道:“呦,大半年不见,小元珠长高了,来,让哥哥抱抱。” “你去死。” 金絮脸上还没来得及绽放的笑意戛然僵硬,朝天翻了个白眼,嫌弃的蹙紧眉头,“崔漓亭,你怎么来得这么晚,你知不知道阿韫他……” “知道知道。” 这回话的速度快的与先前那名银雪卫一般无二,崔珩好脾气的对他笑,全然没有被他拒绝的恼意,“我当然知道这小子情况危急,这不是尽全力赶来了吗?” 金絮看他面上虽然挂着招牌式的骚包笑脸,但眼底夹杂些血丝,显然也是久未歇息。 心下不由得一软。 “还撑的住吗?” “瞧你这话说的,本公子是来救人的,还能比里面的躺着的那位虚弱不成?” 崔珩不再与他玩笑,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进了屋内。 竹宴和栖迟从床边站起身,齐齐抱拳一礼,“崔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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