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没有什么世子妃,只有提刑官素娆。” 同样的话她来衙门的一路听了不少,耳朵都快要磨起茧子了,外人怎么想不重要,但作为她身边的近侍,必须要清楚这点。 素娆面色温和,语气却郑重。 众人都听出她话中的提醒之意,连忙收敛神色,重重点头,示意他们记下了。 素娆脸色这才好了些。 “走吧,去见见咱们的新同僚。” 她话音轻快些许,率先入内,待听到脚步声靠近,青年默默停下手里的活计,站直身子望来,目光触及素娆的刹那,不由一喜。 “下官新任检法官沈知白,见过素大人。” 素娆没想到来得居然会是他,看到人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置信,她忙上前两步,虚扶道:“你快别拘礼了,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沈知白顺势起身,眉眼掩饰不住的雀跃,“大人哪里的话,这是规矩,没想到上林郡一别还有再见之日,大人你……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他当时知道提刑是她,着实震惊许久才回过神。 转念一想,那般神乎其技的验尸断案之术,不去惩奸除恶,着实太可惜了,能坐到这位置想来她也不容易。 他真是替她高兴。 “你们……认识?” 萧散等人惊讶的看着两人,顾城他们是知道沈知白此人的,从一个路提刑司名不见经传的小官突然提携至代理太守,而那些案子又是素娆和言韫经手的,两人认识不足为奇。 只是谁也没特意去提。 沈知白这几日和他们呆在一处,彼此相识,听到这话笑答道:“何止认识,说起来我今日能站在这儿和诸位共事,还是托大人的福气。” 上林郡时的提携。 此次的恩眷。 哪怕那人什么都不说,他也知道,都是为了素姑娘。 “说到这儿,下官还没恭喜大人呢。” 沈知白敛衽作揖,正要道贺,素娆笑着朝内走去,“沈大人进来说话吧,正好我有些事想问你。” 她这么说,萧散和顾城等人不好再跟,退到了院外。 两人进了屋,斟茶落座,素娆打量他片刻,开门见山道:“沈大人,你不是在上林郡任太守吗?怎么会突然入京,还成了我的检法官。” 沈知白料想她要问这个,不紧不慢道:“具体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下官能力有限,实在治理不来一郡的百姓民生,遂应了世子的邀请,改来京都上任。” 至于这任命的文书和调令是怎么从吏部送到他手上的,那就不知道了。 “还真是他。” 素娆看到沈知白的刹那,隐约就猜测到和言韫有关,回京后他忙于大理寺的积案和朝廷的琐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些? 他又默默替她盘算了多少? 她朝中人脉单薄,各大刑司的老刑名又来历复杂,未必能用的安心,沈知白远在云州,身家相对清白,能力也不差,只是稍欠历练…… 检法官此职位卑权重,十分紧要,正合适沈知白这种人。 “当日在上林郡时下官还觉得奇怪,世子看我的眼神为何总是凉飕飕的,莫名让人瘆得慌,后来才知晓原因。” 沈知白想起那些场面,不由得笑了,这次盛京闹的那样大的风波,虽然外界都说世子娶她是逼不得已,形势所迫。 可他心里清楚,这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吗?” 素娆刚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就听到沈知白的话,诧异问道,沈知白诚实点头,“当然,下官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世子不悦。” 素娆想起那时候别扭的世子爷,不禁也笑了。 两人寒暄了会,话转回正题上,沈知白道:“这几日,下官将送来的卷宗简单做了些分类和整理,处理了部分小案,总体来说,京西南路靠近皇城,刑狱相对森严些。” “倒没发现太多的纰漏。” “只是各地的大案要案,还有许多至今没能抓捕到人犯,这些就需要大人亲自处理了。” 检法官辅助提刑复查路所辖州府的案件卷宗,沈知白上手很快,已经梳理出简单的头绪。 起码比素娆刚开始望着那堆山码海的庶务直叹气时要强上许多。 素娆道:“提刑司刚设立,积压的事务繁多,辛苦你了。” “能为百姓做些实事,称不上辛苦。” 沈知白腼腆的笑了下,他听老黑他们说了姑娘刚入京时查案时,处处受阻,举步维艰的事,比起那些,他们承受的算得了什么。 “对了大人,现在还有件更要紧的事情需要你出主意。” 目光掠过博古架上摆放的书卷,沈知白突然想起一事,素娆看他神色凝重,不自觉正色起来,“你说。” “城中前两日又发现了一起命案。” 一开口,雷霆轰落,素娆微怔了下,坐直身子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日前夜半时分,巡城的士兵在宏安街牌楼下看到了一个悬吊的死尸,死者死状凄惨,身份暂且不明,京兆府怕引起百姓恐慌,勘察现场后,便命人将死者抬回了衙门,按下此事,秘密调查。” “按下……怎么按下?” 素娆微挑眉峰。 沈知白默了会,低道:“盖大人命人清理了现场……那条街专司丧葬之物,相对冷僻些,夜里无人会去,只有巡逻兵看到……” “听你的意思,京兆府接了这案子,那还要我拿什么主意?”
第610章 猜测,批案 “死者系失血过多而亡,但现场的出血量和伤势不相符合,盖大人说可能是在别处杀了人后,特意吊在那儿的。” 沈知白望着她,面色凝重:“他感觉此次凶手的行事作风和不久前陆氏桃花宴上抛尸的有些像。” 这样猖狂的举动,似是在故意挑衅官府。 闻言,素娆缓缓歪了身子,单手支着下颌,若有所思,沈知白看她柳眉轻蹙,盯着某处出神,低道:“如果真是像盖大人猜测的那样,接下来会很麻烦,幕后的凶手好像盯上了官府。” 如果杀死李程又抛尸的和两日前这桩命案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此人又以挑衅律法刑司为乐。 只要一天抓不住人。 那他们就一天也得不到安稳,毕竟谁也不知道一个杀红了眼的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断案最忌先入为主,没有确凿证据前,不要妄下结论。” 素娆屈指轻轻摩挲着脸颊和耳垂,语气平和:“告诉盖大人,先查清楚死者的身份再说。” “京兆府正在查呢。” 沈知白初来京都就遇上这么棘手的案子,心底多少还有些紧张,可看到素娆那一如昔日温和平静的眉眼,鬼使神差般镇定下来。 “大人,咱们要协同京兆府一起查案吗?” 他试探的问道。 素娆敛眸轻笑,“是啊,盛京属京西南路所辖,说起来,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盖大人说,有您在,他可安心了。” 沈知白想起命案刚发生,初见盖衡,他来提刑司拜见,脸色惨白如纸,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在院中来回走动,直呼要出大事,还追问他们素大人何时回来。 彼时因婚约一事闹的满城风雨。 半月小筑闭门谢客,他们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只能先稳住盖大人,把他送回去。 沈垣还嘲笑他好歹是独掌一方大权的京兆府尹,遇到点事儿就慌成这样,实在不成体统。 沈知白却清楚盖衡的为难之处。 天子脚下,权贵云集,京官并不好当,尤其是这种手握重权的位置,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稍有犯错就会被拉下马。 盖衡能在这把椅子上一坐数年,是有自己做官的一套法门的。 “他当然安心,天塌了有高个儿的顶着,雷劈到他头上顶多破点皮罢了。” 素娆笑意戏谑。 她这话倒不是空穴来风,昔年她爹领京西南路提刑之职,破案无数,这位盖大人跟着沾了光,一路擢升。 后来她爹获罪,朝廷废去了京西南路提刑司,其下所辖之地案件分归大理寺和刑部主理。 京兆府只负责城中及京畿周围各县。 凭他的本事,这些年倒也勉强支撑,虽然颇受诟病,好歹数次有惊无险的过来了,现如今陛下重启京西南路提刑司,等同于在陛下和京兆府间挑了个高墙。 任他风霜雪雨,都有她这个提刑挡在前面。 盖衡哪儿能不安心。 想来他最近几日胃口都好了不少。 “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沈知白含笑道:“懂得审时度势也是一种智慧,起码关键时候不会添乱。” “沈大人这是深有感触?” 素娆笑问。 沈知白羞赧的避开她的打量,轻叹道:“下官坐上那位置前,真是踌躇满志,斗志昂扬,后来才发现,有人口蜜腹剑,有人蛇鼠两端,最难的并不是那些繁杂的庶务,而是揣度人心。” 他做不来。 所以宁愿来她身边做个检法官,起码能得清静和心安。 素娆笑而不语,两人将各州县的案卷做了分摊,各自伏案开始处理核定。 离秋审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赶在那之前,必须将手中的积案收拾妥当,转交刑部复核后,将判定发还原地执刑。 时间紧迫,不容耽搁。 带着些闷热的风穿过竹林和花窗吹进堂中,将纸笔吹的簌簌作响,素娆用镇尺将东西压住,抬指撩开挡在眼前的碎发,蘸了蘸墨汁,继续批字。 沈知白刚看完三本案卷,抬起头来揉了揉发酸的脖颈,不经意一扫,就扫见素娆奋笔疾书。 窗外的绿荫漏在她浅色的衣裳上,青丝拂风,光影绰约,她静坐着,时不时顿笔思索…… 在她手边,已摞了一堆处理好的卷宗。 沈知白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她这是一目十行看得吧,他有些好奇她这么久写了些什么,起身朝那边走去。 绕过书案,盯着那卷宗上的批语。 “证词与验尸结果不符,死者创口位置出血量与死亡时间判定相差较大,详断。” 素娆写完最后一个字,搁笔将卷宗挪开,放置晾干。 沈知白粗略的扫了眼案件详情,疑道:“大人,创口位置出血量和死亡时间有什么问题?” “上面记录的致命伤并不在大动脉附近,要想血流而亡,起码要大半个时辰,而凶手作案的时间与供词所述,几乎是顷刻毙命,两相矛盾。” “可这份不是凶手认罪的供状吗?” 沈知白不由自主的蹙紧了眉峰,素娆头也不抬的回道:“要是我没去大牢,那石毅和玉娘的供词也会是铁证。” “这也太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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