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将屋内一切看得清楚。 一旁檀木架上摆着金珠算盘,青胚描边的陶瓷盏,紫金流砂茶壶,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还有无数奇珍古玩,地砖上铺着一层外域传来的丝绸地毯,华美精致。 婆子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下脚。 这时,安静的里间突然传出道极低沉蕴着怒意的声音,“看够了吗?等着本公子请你进来?” “老奴不敢。” 婆子忙应了声,斟酌着抬起脚,刚准备落下。 里面又道:“那地毯一寸千金,弄脏了你家大人可不会替你赔付,掀起一角来,慢慢走,别踩着了。” 听到这番话,婆子额上隐隐有汗珠渗出,抬袖擦了擦,蹲下身子去抬地毯,一点点挪起,一步步移动。 从屋门到隔间短短十步的距离,愣是被她‘走出’了天南海角的感觉。 好容易到了门槛处,婆子刚准备松口气,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地毯上零零散散的丢着一些衣裳,昏暗的光线下,水碧色的薄衫与地毯的赤红交融,场面旖旎而充满了诱惑。 再往前,一双赤足映入眼帘。 那削瘦骨感的双足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剔透无暇,脚踝处系着一根红绳,上挂着两颗精致小巧的紫金铃铛,往上,裙摆摇曳,薄纱包裹着那修长雪白的腿…… 腰肢纤柔,盈盈一握。 嫩黄色的肚兜覆着玲珑曲线,双臂如莲藕般白净,垂在身侧,肩胛削薄,锁骨精巧,透过那层若隐若现的纱衣,隐约可见其肩膀处细笔勾勒的大朵芙蓉花,艳丽魅惑,摄人心魄…… “看好了?” 男子蕴着沉怒和燥意的声音响起,如一道惊雷炸响在这寂静的楼阁内,“要不要把剩下的衣裳也脱了让你看?” “茶烟!” 他转向身侧时,声音轻柔了几分,女子当即明白他的意思,莲步轻移往前走了两步,抬手去摘脖颈系着的带子…… “不必了,老奴已经验看清楚。” 婆子忙垂下脑袋不敢再抬。 心中直道晦气,怪不得人家金公子怒火滔滔,原来是被撞破了好事。 脱衣和曲,艳舞勾魂,果然是青楼出身的下贱胚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拿这些把戏来讨好男人。 那肚兜一摘,几乎就是裸呈于人前,她做的是这皮肉生意倒是不在乎,但真叫她脱了,打的是旁边金家公子的脸面,这人身份特殊,虽说是个商贾,却和朝中好些大人物都有交情,万不能招惹。 “你确定无须再验?” 盘膝坐在琴案后的‘金公子’冷冷开口。 婆子忙不迭的点头,“茶烟姑娘冰肌玉骨,并无丝毫损伤,是老奴冒昧打扰,搅了公子的兴致,这就退下。” 女刺客伤的是肩膀,这才是重点检查的部位。 她既然看过就不好留着碍眼,行了一礼又原路退出,仔细将房门关上,管家见她出来忙迎上前,边领着她往外走,边暗中塞了几颗金瓜子给她,“我家公子脾气不大好,若有得罪的地方,嬷嬷不要放在心上。” 婆子口头上装模作样的推拒着实则顺手将东西接过揣在怀里,眉开眼笑:“管家客气了,老奴要早知道公子同茶烟姑娘在里面……” 她顿了下,笑得含蓄:“老奴就不进去了,平白惹得公子生气。” “嬷嬷身负要务,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办妥了就好。” “这边请!” 两人前后消失在榈芳阁,屋内,素娆听着那话音远去,俯身拾起地上散落的一件件穿戴妥当。 屋内昏暗的光线,旖旎又暧昧的气氛,半遮半掩的肩部描花,只有在这种特殊情况下,那婆子才不敢贴身检查。 否则离近一些,定然穿帮。 她正为蒙混过关而感到庆幸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先去将伤口的脂粉清洗干净,晚些时候我有事同你商议。” “关于宋家的?” “恩。” 素娆点点头转身出了屋子,丝毫没察觉身后有道视线一直目送着她离开,屋内光线再度暗沉,陷入死寂,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甜腻的脂粉香气,言韫盘坐在琴案后,手指还未从弦上离开。 他眸光凝定,望着先前素娆站立的地方有些出神。 言家家教森严,他自幼知节守礼,目不妄视,从不肯失半分仪态,直到遇到她,一切规矩都抛诸脑后,再三破格行事,他深知不该,却又每每后知后觉。 事已至此,往后……又该如何呢?
第63章 反常之举,弈棋! 搜查的官兵流水般从金宅撤出。 除了最开始有人议论榈芳阁之事被管家重罚后,再没有人敢提起,任外面闹得天翻地,府中一切照旧,丝毫不受影响。 只是素娆肩头的伤因这一遭折腾轻微有些发炎,她费了好大功夫才处理妥当。 “这是雪肤凝露,可以祛疤。” 言韫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瓷白的瓶子推到她面前,没给素娆任何拒绝的机会,径直转开了话题:“城门封禁已有时日,宋岱岩迟迟拿不到人,顶着各方压力想必支撑不了多久,最多三天,城门一定会开!” “为何是三天?” 素娆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倒没有过多纠缠凝露之事。 言韫淡声道:“三日后,宋府开办喜宴,广邀宾客,再封闭城门就说不过去了,不过宋岱岩不会善罢甘休,城楼那边定会严格排查。” “我猜他会把重心放在出城之人的身上。” 两个被全城搜捕的要犯躲藏数日,好容易等到城门大开,第一时间会想法子脱身出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逻辑。 谁能想到他们会改头换面,光明正大的在外面走动? 素娆笑意吟吟道:“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可以让栖迟他们混入城中,方便到时候进行策应。” “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随后仔细研究了宋府的地图,推敲出几个最有可能藏着账册的地方,规划如何行动及应急措施,一直在水榭中待到晚膳时分。 管家命人送来了饭菜。 消失已久的竹宴突然走了进来,对着素娆意味深长的笑了下,随即对言韫抱拳道:“公子,那韩生被宋岱岩安置在西侧院养伤。” “你去太守府了?” 素娆骤然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天刚蒙蒙亮,公子说官兵该上门了,就命我出去走一趟,一为避风头,二嘛,正好趁着这机会打探下消息。” 竹宴对她扮了个鬼脸,有些惋惜的道:“那老疯子功力深厚,我没敢靠近,远远确定位置后就撤出了,不得不说宋岱岩对他是真的好,婢女仆人派了一堆,连周围的暗人都比其他地方要多。” “你打探韩生的消息想做什么?” 素娆听罢,转向言韫疑惑道。 此时,言韫正拎着茶壶自顾自到了盏茶水,用杯盖压着水中漂浮的一点绿,慢悠悠的道:“韩生所图不小,得查清楚他和朝廷那些势力勾结在一起,金子便罢了,铁矿事关军备,不容疏忽。” “公子想把他握在自己手里?此人武功深不可测,纵然受了重伤,想要生擒也得颇费些功夫。” 若有可能,素娆当然不想韩生再度从视野逃离。 他,以及他背后的人,都是害死阿爹的凶手,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竹宴在旁听着,突然插嘴道:“可拿住韩生未必能从他嘴里得到我们想要的消息,毕竟那样的人非蛮力可屈。” “谁要他招供了?” 素娆闻言轻嗤了声,单手托腮笑道:“他人落在我们手里,自然有人着急……” 言韫薄唇微勾了下,似是赞同。 竹宴见状,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了个转儿,恍然大悟:“属下明白了,这叫……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拿住韩生一切好说,否则,都是空谈罢了。” 他们武功不弱,在年轻一代里算得上是顶尖高手,可若是与韩生这样成名已久的老辈人物动手,赢面着实不大。 素娆思索着该如何施行这个计划。 言韫拿起筷子递了过来,“先用饭吧,此事还有时间商议,不急。” 她道了谢伸手接过。 见身旁竹宴瞠目结舌的僵在原地,奇怪的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不用饭吗?” “不,不必了。” 竹宴轻拍了下自己的脸,不是做梦啊,那就更诡异了,他们家公子打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时做过这伺候人的活计? 他不在的这段时日,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 许是他眼神太过炽热且放肆,素娆和言韫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齐刷刷看向他,不等言韫开口,竹宴很是识趣的端起职业假笑:“你们好好用饭,属下先告退了。” 话音未落,他人已溜出数米外。 这般火急火燎倒像是有饿狼在身后追。 素娆看得好笑,这位高手的脑回路她一贯是琢磨不准的,当下不再理会,开始专心吃饭,一张桌子,八个菜碟,四荤四素,还有一盅补汤。 所有素菜都放在言韫面前,一应的冷食,不见油腥,他随手将汤盅推过来:“这补血养气,是专门为你调理的,记得把它喝完。” 素娆夹菜的动作微滞,抬眸打量着面对的人儿。 他面不改色的吃着盘里的东西,动作优雅,举手投足自有一股风流,看着好像没什么不对。 “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素娆迟疑着问道。 除了这个,她实在找不到理由来解释言韫这反常的举动,清冷矜贵言世子何时也会这般热心肠? 先是送凝露,后又命厨房准备补汤,搞得她怪不安的。 言韫闻言没有答话,淡淡道:“别多想了,用饭吧。” “哦~” 素娆收回视线,知道以他的脾性不想说的话多半儿问不出什么,索性就撂开杂乱的念头,安静的吃饭。 两人同桌而食,只听得筷子与碗碟磕碰的声音。 这顿饭用的分外难受。 素娆还有些想念竹宴和栖迟在时吵吵闹闹的场面,可惜世子爷喜好安静……这念头一出,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了那晚竹宴说的话。 ——“他们没想过,那月亮或许从来不愿高挂在星幕上,享尽尊崇和孤寂,而是渴望被人摘下,捧在掌中,作那一粒明珠。”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 想到这儿,素娆凤眸浸满笑意,对言韫轻道:“时辰尚早,公子可要手谈一把?” “你还懂棋?” 言韫有些诧异。 她笑:“阿爹闲来无事时教我的,左右打发时间,不算精通。” 言韫命人找来棋盘,摆在了水榭前的露台上。 两人相对而坐,各执一子,开始对弈,小半个时辰后,素娆第十二次悔棋,“不对,应该放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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