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刘光和钱庄老板抵死不认,衙门就拿他们没办法。 刘光和赵思渊不一样。 赵思渊纯粹懒得管,而刘光却是暗中推了一把,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发妻…… “杨小姐在常二公子之死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盖衡哑口无言,素娆不想浪费时间,径直问起了另一桩命案。 “那位杨小姐和常氏布庄的大公子常桉定了亲,实际上却和庶出的二公子暗通款曲,两人时常约在寺中幽会。” “直到那日常桉发觉不对,偷摸跟着弟弟进了寺庙,亲眼看到两人私相授受,大受刺激。” “常桉接受不了杨家女的背叛,又着实放不下她,为了维护颜面,以两人的私情威胁他弟弟自戕,否则就将此事闹到衙门,让杨家女名誉扫地,无颜苟活。” “为了她,二公子选择了自戕。” “那位杨小姐知道一切原委却选择了沉默,甚至帮着常桉掩盖此事,准备按照婚约嫁入常家,可怜那常二公子痴心错付,以为保护了心上人,但那女人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胡俭说罢看向盖衡和素娆两人,“知道为什么杨家女死讯传去后,你们派人去调查他们对此只字未提吗?” “因为他们怕揭穿这件丑事。” 人已经死了,不能再让她坏了名声,连累家里其他人。 剩下几乎不用素娆去询问,胡俭如数家珍,一件一件的数给他们听,这些人在罪案中看似毫不起眼,实际上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或是挑拨,或是促成。 无一例外。 他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祠堂中,像是淬了冰,越说到后面越是冷漠,最后甚至维持不住面上的笑意。 等他说完后,祠堂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盖衡责骂的话在舌尖绕了绕,突然有些难以说出口,这些隐匿在‘凶手’之后的影子经过日光的照晒勾描出轮廓。 有的张牙舞爪,有的安静呆滞。 私欲、嫉妒、怯懦、私心……他们的‘罪行’难以界定,好似‘杀’人,又好似很‘无辜’。 在这诡异的氛围中。 素娆眸光转了转,擦过摆着数排牌位的香案,落在他手边的那个铜盆里,寻常祭拜上个香就够了。 又不是特定的日子。 像他这样一本正经的烧纸祭扫,摆足架势,倒显得很是违和。 “冒昧问一句,这些纸钱是烧给谁的?”
第646章 一具棺木一盆灰 “到底还是素大人反应快。” 胡俭垂眸笑看着那铜盆里的纸灰,兴致高昂伸手在里面搅和了下,捻着指尖灰轻道:“纸钱嘛,自然是烧给死人的。” 素娆看他眉眼低垂,笑意逐渐扩大,双肩微耸,似是极力按捺着什么。 不对。 肯定有哪里不对。 她敛尽情绪,将入府后的事情迅速梳理了一遍,没察觉异常,然后又去看胡俭…… 顺着那铜盆朝上,陈年掉漆的桌案,双耳的兽纹铜炉里插着三根香,已经燃烧至尾端,香灰摇摇欲坠…… 再往上…… 漆黑发亮的牌位,写着‘先考胡氏相鸣之灵位’,素娆瞳孔骤缩,一个念头急掠而过,还没等出声,就听盖衡嘶声惊叫:“他,他怎么在这儿……” “死人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 胡俭波澜不惊的说道,还不忘扭头对盖衡露出个笑脸,“怎么样,这个惊喜两位还满意吗?” “那是你亲爹!” 盖衡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一骨碌爬起身扑到胡俭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蒲团上扯起,“人呢?你把他怎么了!” “人当然要你自己去找,否则都让我交代了,这场戏岂不是很没意思?” 胡俭被他揪着领口,拳头抵在喉咙处,呼吸不太畅快,说话也断断续续,但他丝毫不将盖衡的怒意放在心上,反而笑得分外残忍:“盖大人,人就在府里,你动作可要快些,再迟一炷香,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畜牲!” 盖衡一把将他推开,顾不得许多,大步流星出了祠堂,找人搜府去了。 胡俭踉跄着连退两步,撑着香案勉强维持住身形。 他抬手松了松领口,长出口气,对素娆道:“素大人不赶紧出去找人吗?毕竟是朝廷命官,他再一死,京兆府就更难交差了。” “外面是找不到人的。” 素娆站起身来,四处打量,然后朝着祠堂后面走去,“你杀那些人都要亲眼看着他们在折磨中死去,那对这个造就你的罪魁祸首,又如何能够例外?” 祠堂后连着一个堂屋。 堂屋正中放着具棺木,严丝合缝的盖着,在这空荡的屋子里很是惹眼。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枉我这般看重你,你又猜对了。” 素娆没理会他,运气于掌,按着棺盖猛地一推,盖子就翻飞出去,砸在对面的墙壁上,刹那四分五裂。 她探首往棺内看去。 一个男人蜷着身子侧卧着在血泊里,双眼和嘴巴鲜血淋漓,脖子侧面,有一道一指长的创口,皮肉翻飞的渗着血。 在他身下,已经鲜红一片。 素娆伸手去摸,尸体体表还有温度,但呼吸和脉搏全停,已然断气了…… 算算时间,人在他们赶到胡府前就死了。 望着这具尸体,她眉心紧蹙。 还是晚了…… “怎么样,我的手法还不错吧。” 胡俭曲肘关抻在棺材边上,像欣赏一件上好的工艺品,视线一点一点在他身上每个部位逡巡。 “我专门观察过的,这个位置伤到后,流血的速度不快不慢刚刚好,他能感觉到血液在体内流逝,身体开始发冷刺疼,拼命按压伤口却又无法抑制走向死亡的脚步。” “死不可怕,等待过程才最可怕,这是我在四年前就替他安排好的结局。” 素娆沉默良久,话音一转:“你杀的第一个人是谁?” “京兆府的尸身你不是都验过了吗?” 胡俭想到一些事,眼尾的笑意淡了些。 素娆摇头道:“那只是京兆府挖出来的尸骨死亡时间最早的一个,并不是第一位死者。” “为什么这么想?” “那个人是开启你杀人之路的钥匙,对你而言应该是很重要的,不该是这些毫无关系的人。” 素娆淡淡抬眸,像是寻常聊天一样问道:“你娘的尸骨在哪儿?” 时间如同停滞。 胡俭僵硬着身子,表情凝固在脸上,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扭头,脖子发出咯吱的响声,声音低哑:“你怎么知道的。” “本来我也不确定,诈你一句而已,但现在证实了。” 能让他产生这样深的仇恨和执念,两人之间必定有极深的羁绊,方才她留意到那胡相鸣的牌位旁边还有一个。 是他发妻的。 素娆的话让胡俭愕然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多智近妖,也不知道你小小年级,到底怎么长成这样的。” “你猜的没错,她的死,的确是这一切的开端。” “现在我们就该聊聊那个没回答的问题。” 他的话很多,素娆只需要安静听着。 “要聊这个,就不得不提起一个人,他叫胡舟,小舟的那个舟,是我胞兄,他自幼聪颖,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很快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胡家将他当作家主培养,对其寄予厚望。” “那时候兄长和善,爹娘慈爱,我也有过一段很开心的日子,后来兄长外出游学,乘船南下时遭遇暴风雨,不幸遇难。” “从那之后,一切都变了。” 胡俭说起这些的时候语调平静,唯有在吐息时,方才能察觉到那悲凉之意。 “他们变得暴躁易怒,对我越发严苛,我爹骂我朽木难雕,不堪大用,读书功课稍有欠缺就拳脚相对,我娘丧子后得了失心疯,整日里哭哭啼啼,寻死觅活。” “两人日渐疏离。” “我努力学着兄长的样子想要撑起门庭,换来的却是‘冥顽不灵,愚蠢至极’,我升迁少尹,以为他能夸我一夸,结果他说‘谄媚逢迎,歪门邪道’。” “你知道我最恨他什么吗?” 胡俭歪着脑袋看向素娆,素娆摇头,他冷笑道:“我最恨他庸碌不堪,却始终看不起我,他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我那娘亲也是个疯的。” 他拍着棺木的边缘,一下比一下重,难掩即将喷薄而出的躁怒:“你知道我端茶倒水伺候数年,她难得清醒时对我说什么吗?” 他双眼烧着火光,血丝狰狞。 一字一句,磨牙吮血般凶狠。 “她说,‘要是死的是你就好了。'”
第647章 一场游戏的结束 同样是一个母亲生的,她将一个孩子爱若性命,甘心付出全部,却对另一个说‘死的是你就好了’。 那日,脑海中好似有根线突然崩断了。 “她想让我死,那我只有先杀了她,送她去跟心爱的儿子团聚。” 胡俭双眼森然,神情振奋的抓着棺材板儿,一边咧着笑,一边又用脚抵着棺底,弓腰弯背,整个人像是拉满弓的弦。 他埋首闷笑道:“府里人都以为她是失足从楼上坠亡,没人去深究过,就连胡相鸣也只是下葬当日匆匆看了眼,后来就像全然忘记了这么个人。” “甚至连她的坟被我挖空也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素娆并不意外,她在看到胡夫人的牌位后就知道,两人拥有这样深的羁绊,又是他最有纪念意义的第一个‘惩罚者’。 他无法将这件丰功伟绩拿出去大肆炫耀。 但起码,会将它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时时能够‘把玩回味’。 “你把她的尸体埋在了自己身边?” 素娆问道。 胡俭保持着那姿势侧目看她,眼神戏谑又疯狂:“说实话,我要不是与你立场相悖,再早几年遇到,一定引你为友。” 两个疯子凑在一起,是最契合的朋友。 不过能在最后的时光里棋逢对手,遇到这么个人,他知足了,即便最后会因此死在她手里。 “尸骨埋在我院子里的那株桃树下。” “胡相鸣对你做的事她都知道?” 对袖手旁观之人恨入骨髓,胡相鸣是施暴者,而这位胡夫人则是旁观者。 素娆用的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胡俭笑意凉薄,“每次挨打的时候,她都站在窗外……” 明纸糊着的窗户描着人影,安静的像个傀儡,他藤鞭加身,皮开肉绽的时候,也曾蜷着身子所在冰冷的地砖上,期待她能破门而入。 哪怕制止不了,说句话也是好的。 后来看到的次数多了,有时候甚至能觑见那未合拢的窗户缝隙里扒着一只眼睛,多数时候是麻木的,偶尔也会闪过一丝快意和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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