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比她更意外,看着素娆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探究,他们指挥使那是个丝毫不讲情面的人。 和朝中百官素无往来。 更不要说给谁颜面,便是太子来了,指挥使不愿意,他也只能止步于此。 怎么就对她特殊呢?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等回过神时,人已经跟着进了洗砚台的衙门。 “素大人见谅,我们指挥使在大牢里审讯人犯,可能要委屈您了。” 眨眼的功夫,那洗砚卫的态度好转许多。 素娆也不端着,和气应了声,走进洗砚台大牢的刹那,她柳眉不禁一蹙。 这牢里的血腥气未免太重了些。 男人看到她的反应,会心一笑:“洗砚台干的就是这差事,能进到这儿来的人,绝没有活着出去的机会,所以必须想方设法的把他骨头碾碎,血液抽干,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大人,这边请。” 惨叫声回荡在光线昏暗的牢房中,比盛夏的知了还吵人,素娆除了最初有些反应外,很快恢复如常。 这般淡定倒是让旁边留心着她神情的洗砚卫内心暗暗啧舌。 胆子真大啊。 一路走来,有人被的打的昏死过去,从素娆身旁拖回牢房。 他一身皮肉血肉翻滚,目光所及之处,骨茬森白。 脚尖擦在地上,拽出两道极长的血路。 还有旁边放着的铁床,倒立的钢针细密如发丝,卷着残留的皮肉,鲜血顺着滴落地上,汇成血泊。 几乎每个地方都是这种场面。 刑罚花样百出,惨无人道。 “大人觉得如何?” 洗砚卫故意问道,素娆神色散漫的四下打量着,闻言一笑了之:“地方够宽敞,一个大牢比我提刑司衙门都大,实在让人眼红啊。”
第671章 为谁破例 见她顾左右而言他。 男人摸了把鼻头,讪笑两声,没再说话,一直走到牢房最深处,冰冷的石砖上浸着未干的血液,脚踩在上面黏糊糊的。 素娆面不改色的走过。 高阔的石墙上四角钉着兽首铜座,坠着铁索,此刻正吊着一人,手脚呈大字型扯开,上半身赤裸,腰腹以下穿着黑色的长裤,双足赤裸。 四肢关节处钉着铁钉。 鲜血汩汩而流,汇聚在脚下,艳红刺目,一身着绯色鱼鹰纹,头戴冠帽的男子正背对着他们,一手持锤,一手持钉,将钉尖对准了那人的肩胛骨。 几乎是素娆站定的刹那。 锤若流星,在尾端猛地一敲,“哐”的一声,骨裂之声响起,鲜血迸溅,惨叫声如刀击铁盾,擦出一连串的火花,为这昏暗的牢房更添一抹血色。 铁索被扯得哐啷作响。 像是关在笼子里的困兽拼命的挣扎却逃不过猎户的屠杀,烛火炸裂,火苗窜高。 “我这洗砚台没迎过客人,怠慢之处,提刑见谅。” 幽沉粗粝的声音传来,男人缓缓转过身,狰狞的兽首铁面具血珠滚落,滴进他黑漆漆的眼眶中。 他眼角沾着血,眼尾轻勾,却像是在笑。 “是我冒昧打扰,指挥使客气了。” 素娆不清楚他的脾性,没有一开口就提要求,男人凝定的看了她须臾,将锤子随手丢开,转身走向一旁的长桌。 “坐。” 他微抬下下颌,朝对面的空位置示意,两人各自落座,他斜靠着椅背,腰间跨刀横斜,单腿曲着,另一条长腿随意一搭,在这森然冷酷的刑牢中显得十分惬意。 “我这儿只有粗茶。” 他眸光凝在桌上的砂壶里,语气玩味:“素提刑敢喝吗?” “有何不敢。” 素娆微笑淡道。 男人轻抬指尖勾了勾,旁边立即有人上前倒茶,递给素娆,茶碗是粗陶制成的,水面上飘着两片茶叶,比起盛京时兴的煮茶技艺,的确粗糙的厉害。 她轻笑了声,端起轻啜了口。 “这是散称的陈茶。” 男人哼笑:“是啊,洗砚台清贫,喝不起那些一两千金的名茶,只能这般将就了。” 洗砚台深受圣宠,在朝中地位特殊。 是立在皇权旁的一把尖刀,只受历代帝王驱使,或许它不比其他衙门油水多,但和‘清贫’两个字绝不搭边。 素娆笑而未语。 喝完一盏茶,时间差不多了,也该到摊牌的时候,素娆把玩着茶碗,斟酌片刻,低道:“这次冒昧打扰是想请指挥使行个方便,容我见一个人。” “见谁?” “前任刑部尚书,施平。” 素娆说完,男人身子倏地动了下,变换了坐姿,胸膛轻震悠悠吐出一句话:“能关进洗砚台的不是一般的钦犯。” “这是自然。”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甚至京兆府衙门,这些地方都能关押,卷宗存档在刑部,人却转移到洗砚台,其中学问大着呢。 最主要是以防意外。 “素提刑知道还来?” 对面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他既不同意也不反对,显然此事有商量的余地,素娆闻言轻笑:“我这人有个毛病,遇到什么事总想要先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手扶着腰间的刀柄,微微压低,男人似笑非笑,他粗粝的嗓音因这笑意透出几分诡谲之感,回响声中,阴森逼人。 “其他人也这样劝过我,只是没办法,改不掉了。” 素娆状似无奈的摊了摊手。 “你找他做什么?” 不再打马虎眼,男人径直问道,他开门见山,素娆也不禁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替我爹来看看这位老朋友,叙叙旧。” “一朝得势就着急找人叙旧,这样会让其他人紧张的。” 他似是而非的说了句,素娆摸不准他的心思,只是顺着往下说:“我叙不叙旧不要紧,只要我活着他们就会紧张,而且指挥使不觉得他们紧张起来也很有趣吗?” “素提刑一直都是这样唯恐天下不乱?” “天下太平的话还有我什么事呢?” 素娆反问。 这句话说完,对面的男人沉默了少顷,嗤笑道:“提刑说的有理,既然这样,你去吧。” 他对旁边的卫兵打了个手势。 素娆略有些诧异,“就这样?” “那你还想怎样?” 指挥使单手摩挲着刀柄,这次是真忍不住笑了:“本官觉得素大人言之有理,看在你是第一个有胆量登门的贵客的份儿上,就为你破个例。” 带路的人已经立在旁边。 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 素娆视线来回扫视一圈后,笑意缓缓绽开,不管这位指挥使心里在盘算着什么,起码目前与她别无冲突。 “那就多谢大人了。” “不客气。” 素娆随洗砚卫去见施平,浅淡的身影逐渐被甬道尽头的黑暗吞没,男人靠躺在椅子里,眼底神色晦暗莫名,映着石墙上的火光,嘴角逐渐勾起抹诡异的弧度。 “大人。” 不远处站着的一人欲言又止。 “说。” 干脆利落的一个字,毫无起伏,那人迟疑着问道:“就这样放她去见施平真的没问题吗?这位提刑有什么本事,竟能让大人您为她破例。” 要不是在洗砚台奉命多年,熟谙这位指挥使的性子。 就他刚才答应的那样轻松的架势,还真叫人以为两人间是不是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不是本官为她破例,而是陛下为她破例。” 男人漆黑的眸子缓缓看向说话那人,提醒道:“在这世上,洗砚台只看一个人的脸色行事,那就是陛下,记住了吗?” 他声音轻而慢。 却把那人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低头抱拳,“是,属下记住了。” 男人这才满意的闭上眼。 面具上的血痕斑驳交错,他也不着急擦,任凭血腥气将鼻腔充盈,混着铁锈味,有种令人安定的熟悉感。 “再带两个人过来。” 他伸出舌头舔了下嘴角,语气隐隐有些兴奋,其他人对此司空见惯,连忙依言去提人。
第672章 势均力敌的酒友 施平手脚被铁链绑着固定在墙上,牢房内空无一物。 头发披散,甚至连蔽体的衣物都没多少,那些简陋的衣料只能勉强遮盖住重点位置。 也正是因为这样,隔着栏杆能清晰看到他身上纵横交错的旧伤疤。 “他这是……” 对于这些士大夫而言,衣裳不仅仅是蔽体和礼数,更是文人的尊严,哪怕是牢里关押的普通囚犯,也没有去衣的道理。 素娆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洗砚卫见惯不怪,解释道:“提刑有所不知,这是为了防止他自戕,刚把他转到台狱时,他每日都设法寻死,摔碗割腕,悬梁,撞墙,或是把衣裳拧在栏杆上,把脖子套进去。” “这般来了几次后,我们指挥使就里面的东西全撤了。” “还说他既然不想穿衣裳,那就别穿了,所以才成了眼前这模样,说来也是他自找的,像他这样进了洗砚台还不用受刑的人凤毛麟角,不好好呆着,非要找茬儿。” 这样活着生不如死,可他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浣花县接到圣旨时,她和言韫一番对话后心里就明白,乾定帝十分看重此人,目的达成前,他不会死。 “劳烦搬个椅子过来。” 素娆对洗砚卫说了句,很快,椅子搬来,她往上面一坐,立即有人打开牢房进去,提了桶冷水给他泼了一身。 凉意袭来,那人迟钝的抬起头。 一双绝望失神的眼睛穿透毛躁的头发和栏杆朝素娆望来,没有任何情绪,好像在看一块石头,一棵树。 “算你走运,难得还有贵人能想起你,你好好配合。” 洗砚卫说完话就出了牢房,对素娆拱手道:“卑职不打扰提刑雅致,先告退了。” 素娆微微颔首。 等人离开后,这儿就剩下他们两个,一个衣不蔽体,被拴在墙上,一个悠闲坐着,静静的打量着他。 “先作个自我介绍吧。” 素娆含笑开口:“我姓素,素奉延的素,三月前来的盛京,如今官拜京西南路提刑。” 她声音一出,那失神的双眼骤然一紧,渐渐有了焦点,盯着她看了半响,终于出声:“素奉延……” “你是他和谢婵的女儿……” 他许久不与人说话,沙哑的腔调听着别扭。 “看来你记性挺好,这样最好了,叙旧的时候才更方便。” 素娆眼底多了抹高深莫测的意味。 她说是来叙旧,那就当真是来叙旧的,坐着椅子和施平说了半个多时辰,后来主动起身告辞,洗砚卫将她送走后,有人去与指挥使回禀两人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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