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被娇养的外室……倒真像是那个样子。 不过从前萧沁瓷随信寄来的便有许多银钱,如今也说她自己在打理生意,穿戴得好一些也不足为奇。 当初萧沁瓷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居然找到她们寄了信和银钱来,萧瑜起初并不相信,后来见信中附了诸多隐秘事仍旧半信半疑,只叫兄长回信且隐瞒了自己的情况。 宫闱惊变后又断了联系,她对萧沁瓷也实在不了解了,许多话也不好问出口。 “念……念,你如今住在哪里?”许久不叫的名字说出来也十分生疏,萧瑜问,“我刚去过苏家,他们说你没有回去。” 萧沁瓷一愣。 “是,我如今一个人在外面住,阿姐,你方才说陛下已经赦免了你,还让你留在长安,不过旧宅应该还需要修整几日,你们如今找到住的地方了吗?我听程伯说你们回来得急,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宅子,不如先同我一起住如何?” “——也好。”萧瑜不料她会主动提起一起住的事,她还在想要不要直截了当地说要萧沁瓷搬来和他们一起住,这样也好,总能再观察一下。 “那就麻烦念念了。”萧随瑛笑了一笑,没有因要住在妹妹那里生出难堪或不甘,话语坦荡。他同萧瑜是双生子,两人长得十分相似,只是萧瑜稍显冷峻,他却显得温和许多,他听萧瑜说皇帝已经赦免了她的罪,还让她在长安为官,既如此,他不日也要返回幽州去,如今看到萧瑜和萧沁瓷相处融洽,两人在长安也能有个照应,这样他也放心不少。 萧随瑛一直都是沉稳的性子,他生来就是英国公府的世子,弃武从文一心科举,除了英国公的栽培之外也是因为他不是习武的料。兄长甚至妹妹的骑射功夫都比他好,他从前的时候可以不在意,但是去到千里之外的幽州,三代不能入仕,似乎也只剩了从军一条路。 但有些事不是他想就能做到的,他根本就不擅长杀敌,当个小兵可以,但要做攻城掠池的将领太难,甚至在这方面比不上他的妹妹。萧随瑛痛苦过、不甘过,最后都成为了接受,在帐中做文书、出谋划策才是他的强项,何必再去强求做不到的事。 他也是从那时候起一日比一日温和,少年的意气风发都被磨得干净,最终成了如今的圆润模样。 萧随瑛还要开口,却被萧瑜截过话头:“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萧瑜受审的事是机密,除了被牵连的人,朝中也只有兵部、刑部几个审理的官员知晓,萧沁瓷若孤身在外,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连程伯都不知道。 “是程伯送信来说哥哥来了。”萧沁瓷不疾不徐。 萧瑜又试探了几次,都被萧沁瓷滴水不漏地挡了回来,其中许多问题她原本就预想过兄姐见到她之后会如何问,便都事先备好回答,但她不知她回答得越好反而越让萧瑜笃定了苏晴的话。 …… 萧沁瓷买的宅子不大不小,住几个人绰绰有余,但也不算大,房间都紧挨着。 “夫——”跟在萧沁瓷身边的苹儿一时改不过口,“娘子,有人送了信来。” 萧沁瓷接过,纸上写:“衾冷帐寒,何日归家?” 她将纸条折了折,原本想放到烛火上烧干净,又临时改了主意,把它收到了匣子里。 苹儿提醒她:“娘子,送信的人还没走呢?” “那你去把人打发了吧,”萧沁瓷往门外看了一眼,道,“对了,告诉送信的人,这几日不要再来。” 她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对萧瑜说这些事,总得找个合适的时机,皇帝那头晾一晾一好。 那头婢女得了萧沁瓷的吩咐往后门去把人打发走,驾车来的禄喜一连问了好几遍萧沁瓷可有回信,见实在没有这才离开。 “那是什么人?”萧瑜的声音在苹儿背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大、大小姐——”苹儿一害怕就口吃。 萧瑜把萧沁瓷身边的人都认全了,又问了一遍:“苹儿是吧,”她下巴查门外马车离开的方向一点,没什么表情,动作却倨傲,“那是什么人?” “就、就是来问路的……”苹儿结结巴巴的说。 萧瑜皱眉,这谎话太拙劣,一听就知道:“问路的?” 苹儿有些害怕这个气势凌厉的大小姐,话也说不清楚,两三句话后便找了个萧沁瓷那边还有事的借口匆匆跑走了。 萧瑜在原地看她匆忙跑走的背影,又去看被关上的后门,眉头便紧皱起来。 …… 不知为何,萧沁瓷总觉得萧瑜不管是看着她的目光还是问话都似格外有深意,问题也是刨根问底,一个接一个,萧沁瓷稍有不慎就会被她抓住漏洞。 萧沁瓷勉强应付了两日,直到他们要搬回英国公府开始忙碌起来之后她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萧随瑛同样也觉得萧瑜这两日对她格外关注,找程伯打听萧沁瓷的事和事无巨细地盘问都还能勉强说是关心妹妹,可叫人留意萧沁瓷的行踪甚至自己悄悄跟着她就不正常了。 “阿瑜,”他斟酌着言辞,“我怎么觉得这几日你对阿瓷似乎——有些怀疑?”就是怀疑,萧瑜甚至用上了军中刺探的手段。 萧随瑛问:“是有哪里不对吗?” 萧瑜摇摇头,对他说了苏晴告诉她的事:“我也找程伯问过,阿瓷第一次来找程伯时就匆匆忙忙的,又说害怕连累他,甚至还有人跟踪,还有先前她住的那处宅子,我去四邻打听过,在我们住进去之前那宅子还是空的。还有,在我们住进去的时候,我总觉得宅子周围时不时便有形迹可疑的人徘徊,但等我再去细探,又查不到踪迹。” 萧随瑛沉默片刻,道:“这些,你可以直接去问她。” “问她?”萧瑜侧脸映在薄淡天光里,干干净净,“你知不知道那个曾经跟踪萧沁瓷的人怎么样了?我听程伯说,那日夜里长安城出了一桩命案,城里戒严了半宿,天亮之后这桩案子的风声却被捂得很好,只传出了一星半点。程伯说,那个命案里的死者,应该就是跟踪她的人。” 萧瑜道:“我如今身份敏感,她背后如果有人,放她来我身边,一定有所图谋。” 萧瑜掐了一簇槐花,放进嘴里咬着,苦涩的香气蔓延开来:“念念……长大了,”她语气不明,“如今喊我做姐姐的这个人,我已经有些不认识了。” “阿姐!” 萧瑜话音刚落,萧沁瓷的身影却远远出现在廊下,影子被天光拉得细长,尾音隐有雀跃。 她还有初见时的紧张谨慎,几日下来又在兄姐面前多了妹妹的天真娇软,如此恰到好处的情绪转变,又同萧瑜话中那个诡秘的女子割裂,叫人辨不清楚她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怎么了?”萧瑜神色温和地问。 “我这才想起来,阿姐还爱吃桂花蜜吗?”萧沁瓷看见了方才萧瑜摘槐花入口的举动,“我给阿姐做了槐花蜜,让人给你送来。” “好啊,”萧瑜笑笑,“念念费心了。” 萧随瑛站在一旁,看她们言行亲近自然,已经没了一开始的生疏。萧瑜因着这些年的经历,待人多警惕冷淡,对待萧沁瓷却很少表露。除了因为萧沁瓷是她一直惦记的妹妹之外,也是因为萧沁瓷实在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那种小心翼翼的亲近,细致入微的体贴,很难不令人动容。 他又想到萧瑜方才说的话,心下复杂难辨。 …… 萧沁瓷再回房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她还是住的自己原来的院子,萧瑜他们也是如此。只是因为如今人少,伺候的人也不多,整座宅子入夜之后便显得空荡荡的,许多地方也没点灯笼,有些黑。 萧瑜知道她怕黑,把她送到风和院后才回去。 秋夜石阶生凉,萧沁瓷在外面走了一路,手脚反而发热,不过她刚推门进去,就被人拉了过去。 骇得她心头重重一跳,惊叫几乎就要冲破喉间。 但熟悉的沉水香让她很快按捺住,再定睛一瞧,果然是皇帝。 外头萧瑜还未走远,即便知道她听不见也看不见,但萧沁瓷还是折身把门关上,心虚地推着他往里间去。 这才拧眉看着皇帝:“你怎么来了?” 皇帝穿了身利落的玄色窄袖圆领袍,更衬得身材高大,沉沉看过来的时候让萧沁瓷感受到了久违的压迫。 他原本便沉冷的眉眼听了萧沁瓷隐约质问的话更显得冷。 皇帝缓声问,听不出情绪:“朕不能来吗?” 萧沁瓷觉得他不守信用:“陛下,我们明明说好的,我阿姐回来之后您就不适合再来这里了。” “朕不来见你,你也不会来见朕,”皇帝负手,眉间染上不悦,“那你说,朕要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来见你。” 萧沁瓷抿紧唇:“我还没同他们说呢。” “那你想什么时候告诉他们?” “这才过了几日,您着什么急?” 皇帝盯着她,看她面上隐约透出的无奈。 这几日皇帝日思夜想,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中了萧沁瓷的套。 她如今人在宫外,又有兄姐护着,说不得哪一日便远走高飞了,从前种种温柔顺从皆是用来迷惑他的手段,左右她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细思之下竟然越想越觉得可能。 不顾如今是深夜,只一心想要亲眼见到她。可是如今见到她之后那股怀疑也没有罢休,反而愈演愈烈,萧沁瓷分明已经接受了他,又为何迟迟不肯跟她兄姐坦白? “朕已经让礼部把封后大典的时间定在了十月。”皇帝突然说。 “什么?”萧沁瓷吃惊。 皇帝声音越发和缓:“我们不是商量过这件事吗?年底朝中事忙,再拖下去就只能到明年了。” “可是……” 萧沁瓷面上的犹豫刺痛了他。 “你不愿意?” 如今已是八月,距离十月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萧沁瓷觉得太快了,在宫中的记忆是冰冷而不愉快的,虽然她已经做了决定,但要面临时还是下意识地抵触。 “是不是有些快了?” “快吗?”皇帝淡淡道,“朕还觉得有些慢了。” 萧沁瓷还是拧着眉,最后道:“算了,陛下决定就好。” 皇帝的原本强行按捺住的不悦却被她短短的一句话勾起来。 “算了”?什么叫算了。分明是萧沁瓷已经答应的事,如今被她说来却像是皇帝独断专行逼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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