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这三个字几乎是每次李赢见她时都会说的话。 他每一次都记得清楚,而萧沁瓷总是不长记性。 “你的眼泪太多了,”李赢给她擦了一会儿,语气淡淡地,“帕子呢?” 萧沁瓷更觉委屈,凝了他一眼,从袖中拿出绢帕,李赢看到一角便扯了去,仔细的给萧沁瓷擦脸。 红脂和泪痕被一点点擦干净,李赢这件活做得极细致,又像是趁此机会仔细描过萧沁瓷的眉眼。 “别动。”萧沁瓷忍不住躲避这样的目光和距离,但一动李赢便制住她,哪怕是轻微的颤抖。 李赢最后甚至贴心帮她把大袖和巾帛都整理好,短短一瞬在萧沁瓷看来都是煎熬。 “孤走时是怎么说的?”他果然来秋后算账了,“谁准你和李涿走在一起的?” 他微微眯眼。 萧沁瓷摇头:“我没有,我只是跟着阿姐出来,是他自己来找我的……”她声音渐低,但又觉得委屈,“我不好拒绝……” 李涿是和她自幼定亲的未婚夫,两人的来往便是放在长辈那里也是被默许的,这次他挑了时机来同萧沁瓷说上几句话,她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有什么不好拒绝的,”李赢冷冷道,“你从前拒绝孤的理由,随便拿一个出来不就行了。” 萧沁瓷拒绝过李赢的邀约很多次,用过各式各样的理由,怕晒,风寒,起疹子,没睡好,母亲生气不许她出门……全都用了个遍,还有一些甚是离谱的理由甚至都用上了。李赢初时还有心思同她慢慢来,后来才发现对萧沁瓷有耐心不是件好事。 他要是再耐心下去,萧沁瓷和李涿的婚期都该近了,虽然如今也不远。 “孤是不是说过,不许你和他说话,更不许见面,”李赢语气很冷,他不过是替天子巡检中都,离京两月,再回来时居然就看见萧沁瓷和他在一处,“你把孤的话当耳旁风?” 他手仍停留在萧沁瓷颈上,慢慢摩挲着,方才被□□出的红还未褪下,指腹上的茧故意擦过,更是让萧沁瓷敏感,又疼又热。 萧沁瓷是被娇养大的,家中长辈娇宠、兄姐纵容,英国公府的权势能让她任性,她年纪轻,又生得美,有些骄纵的小性子也无伤大雅,但在李赢面前,她那些小性子统统都被磨得干净。 “没、没有……”她又想哭了。 但难得又生了些反抗的心思,她大着胆子道:“他才是我正经的未婚夫,他要找我,我能怎么办?” 萧沁瓷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如何落到这步境地的。 她同李涿的亲事是自幼定下的,说是当年李涿摔下台阶,萧沁瓷拉了他一把,李涿就软磨硬泡求了他母妃沈贵妃把两人的亲事定下,太子强势,已经入朝理政,沈贵妃原本担心和英国公府结亲会引来不必要的揣测,后来又听说皇后似乎有意定下英国公府的嫡长女为太子妃,而萧沁瓷不过是个旁支的女儿,既然李涿喜欢,沈贵妃就去奏请了皇帝,皇帝果然不以为意,让她自己做主。 李涿那时年纪小,但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萧氏夫妇原本并不同意,不想女儿那么早定下亲事,还是嫁进皇家,但李涿得空就去英国公府拜访,事事谦恭,硬生生磨得他二人改了主意。 萧沁瓷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李涿对她也极好,甚至称得上百依百顺,可不知为何,萧沁瓷每次见他,都会生出些古里古怪的排斥之感。 就像是当年,她随王夫人进宫,由宫人领着去园子里玩,是李涿一见她就冲了过来紧紧拉着她的手,生生把她从台阶上拽了下去,最后到了他口中却成了年幼的萧沁瓷拉了他一把。 这种话说得太多,萧沁瓷几乎都要疑心是不是自己那时太年幼记错了,但她始终记得李涿死死拽着她的手,目中似燃鬼火。 她被吓得大哭,回家之后才发现手臂上被攥出了青紫,许久才消。 可若是同太子比起来,她倒觉得李涿这种不起眼的皇子挺好,至少李涿会畏惧英国公府的权势不敢对她不好。 而太子只会欺负她,她还不敢对人言。 李赢目光幽深,对她那些小心思看得清楚。 “阿瓷,”他慢慢说,手上用力,“未婚夫又如何。” 萧沁瓷僵住。 他轻蔑一笑,道:“你觉得,他敢同孤争?” 莫说只是未婚夫妻,便是成了亲,他想要的人,也能夺过来。 “所以,乖一点,”李赢道,看见他指腹残留的花汁在萧沁瓷颈窝留下红痕,便恶意地涂抹开,“记着孤的话,不许再和他见面。” 萧沁瓷一动不敢动,几次都想把他的手拨下来。她嗫嚅着道:“可是……有些场合避不开……” 就像今日。 李赢不语。他的沉默让萧沁瓷害怕,几乎要脱口而出她会尽量避着点李涿,但又生生忍住。 “……不许私下和他见面,像今日这种场合,见了面也不许和他多说话,他来找你,你就拒绝,就像你拒绝孤一样,”他缓缓收紧,语气更冷,“要是再让我看见——” “不会了,”萧沁瓷赶紧道,“我不会再和他见面,也不会和他说话,他若找我,我就敷衍过去。” 她尽力想要直视李赢,但又在目光相碰的一瞬被烫到似的迅速垂下去。 李赢居高临下地审视她片刻,终于大发慈悲地收回手。 “方才是孤失态了。”李赢重新将自己冷酷而强势的一面伪装下去,他摸了摸萧沁瓷鬓角,将因为花枝勾出的发丝拨到耳后,“旁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至于你同李涿的婚约……” 他嗓音微凉:“孤会处理。” 萧沁瓷一颤,不想去问他会如何处理,只好胡乱点头。 没有人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来自储君的道歉,萧沁瓷也不例外,况且李赢的话语听不出有多少诚意。他只是在展现出自己强硬的权势后又换了一种温柔的方式。 就像熬鹰,或者驯马。人在这种方面并没有太大优势,甚至因为他们更聪明、更识实务,所以也会更早屈服。 就像现在,李赢仍未完全退开,他站在萧沁瓷面前向她低头,身上属于皇权的香气还残留在萧沁瓷衣袖间,而萧沁瓷对此只能说:“殿下,我想回去了。” 她甚至仍旧不敢直视太子,只能无限隐忍。 李赢问:“你同萧瑜一起来的?” 萧沁瓷点点头。 李赢便皱起眉:“不许跟着端阳胡闹。” 萧沁瓷眼神一飘,显然也是想起了什么,慢吞吞道:“哦。” “不许敷衍孤。”李赢语气重了点。 “我知道了。”萧沁瓷低声说。 她这样乖顺应下,便让李赢心情好了许多。 “我给你带了些东西,让人送到萧府了,上次不是说想要浮光锦做几条新裙子吗?除了布料还有吃的玩的,孤用端阳的名义送的,你阿姐那也让人送了。” 他做事向来考虑周到。 “我又不缺这些,”萧沁瓷嘀咕,萧氏富贵,她还真不一定看得上,不过当着太子的面说完这话她就心慌,只好赶紧把话岔开,“我真的得回去了。” 今日也差不多了,李赢原本是回宫复了命就往英国公府去想见萧沁瓷一面,路上又得知今日端阳赏花宴,萧沁瓷和李涿都来了,这才往这里赶,见过萧沁瓷他还得回东宫去议事。 “好了,回去吧,等孤忙完这几日带你出去玩。” 萧沁瓷便推了推他,道:“你先走。” 她怕他是真的怕,李赢稍微退让一点她又能得寸进尺。 李赢深深看她一眼,没多话,离开时状似无意的辗过那朵被他扔下的芍药花,萧沁瓷眼凝过一瞬,又迅速挪开。 等李赢走后萧沁瓷又在假山后待了一会儿,估摸着外头没人了,这才小心地转出来,上了小径。 她长抒一口气,匆匆离开此地,刚穿过月洞门就听见后面有人叫她:“阿瓷。” 她心下一惊,脚步便带出几分慌乱,但面上仍旧镇定。 李涿从后面追上来。 “阿瓷,你怎么在此处?” 萧沁瓷不动声色地观察,他面上惊讶不似作伪,言语中也无异常,似乎出现在此处只是巧合。 “我也不知这是何处,”萧沁瓷苦恼道,“我原是想回宴上去找我阿姐的,却发现好像有点迷路。” 李涿便笑了笑:“三皇姐这座别庄是父皇所赐,确实大了些。我也是方才发现此地偏僻,也没见两个婢女,担心你迷路,这才跟了过来。”他言辞诚恳,似乎心口如一,道,“我带你回去。” 仿佛丝毫不知,就在方才,隔着半座假山,萧沁瓷背着她的未婚夫,被人亲到腿软。 萧沁瓷正要点头,却见李涿脸色微变,道:“阿瓷,你颈上……是什么?” 萧沁瓷一惊。她分明拿小铜镜出来照过,李赢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他似乎没有发现萧沁瓷的慌张,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胭脂?” 萧沁瓷又拿镜子出来照,发现是一点没擦干净的花汁,恰恰在她心口的芙蓉绣纹之上,被衣缘蹭开一点,更多的还藏去了下面。 她双颊倏然一红,不敢细想那花汁是如何沾上的,勉强搪塞过去,道:“或许是我先前补胭脂的时候不小心蹭上了。” 李涿静静看她,似乎瞬间就接受了她的解释。 他没有多看,只一眼便别开了目光,但萧沁瓷面生霞红的娇态还映在他眼底。 萧沁瓷一定不知道,她羞郝时绯红便会从皮肉中一点点渗出来,直到将她整个人都染上粉。 萧沁瓷想从袖中摸绢帕出来擦干净,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李赢拿走她的帕子之后未曾还回来。 李涿余光又发现了萧沁瓷此刻的窘境,便拿了自己的帕子准备递给她。 但萧沁瓷已经抬了衣袖将那点红擦干净了,他的帕子便尴尬停在半空。 他似乎总是慢一步。 萧沁瓷道:“我们走吧。” 她也着实不想再待在此处,不等李涿回答,便转身往前走。 李涿一动不动,就在方才,萧沁瓷转身的刹那,他目光已被牢牢吸引过去。 她后颈处,衣领没遮住的地方,露出了半个齿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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