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涿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但又有另一种滚烫灼烧的热一路从他心底燎原。 有那么一瞬,他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分开正在相拥的两人,去质问他的兄长,为何要同他争; 也去质问萧沁瓷,他到底是哪点不如李赢。 …… 要去戳破吗?他能戳破吗? 戳破之后呢,李赢不会放手。 他将萧沁瓷视为他的囊中物,旁人休想染指。 李涿呆立片刻,最终还是悄无声息的原路返回。 这倒是让分了余光给他的李赢有一瞬诧异,他已经做得这样明显,就是等着这个弟弟彻底闹开,没有男子能忍受这样的羞辱,李赢肯定。 可李涿反而默不作声地走了,这倒超出了他的意料。 这个弟弟比他想象中的能隐忍。 不过也无妨。 李赢收敛心思,掌顺着萧沁瓷颈线滑下,落在她腰上。他知道她腰腹处最是敏感,受不得揉弄,不过轻轻一揽就能让她软了腰身。 …… 天已黑透,泼墨似的罩下来,各处都点上了绛纱宫灯,反将星月的光芒遮住。 长安城中闷热难耐,九嶷山上入夜之后却有些许寒凉。白雾在花草间游走,像是骤然遇霜,又被暑热一侵便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萧沁瓷是被裹在披风里抱下去的。 起初她从李赢腿上下来时还固执地说自己能走,但一沾地便险些软了下去,还是李赢及时扶住她腰,她还未站稳便听得李赢声音带笑,在头顶响起:“能走?” 萧沁瓷恨恨掐了他一把。 李赢浑不在意,又缓缓俯下身来,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还有,衣服湿了。” 那点红在瞬息间从萧沁瓷衣领下蔓延,一直到烧红眼尾。 将她剔透薄胎都染成霞红。 李赢看她急急整理衣裙,裙上牡丹海棠兰草绣纹嵌了银线,在夜色中有幻彩流光。 他看着她着急忙慌的神色,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孤是说我的,”李赢没把人逗弄够,低低笑了一声,握了她手去摸自己衣摆下方,“你慌什么?” 他膝上被萧沁瓷坐过的地方似乎隐有深色,萧沁瓷不敢细看,指尖触到一点冰凉,瞬时便被烫到似的要缩回手,却被他死死握着。 “放开!”她话里有颤音,因着还未完全平复半点气势也无,只有色厉内荏。 萧沁瓷隐约知道那是什么,情浓时她被浪潮淹没,只能哭着抱着他颈,被他哄着放松。 萧沁瓷又要哭了。 她眼底已经漫出薄雾,水光隐现,沾湿了长睫。 “怎么又哭了,”李赢指腹擦去她面上珠泪,缓叹一声,“你水太多了。” 萧沁瓷没有听清他话中恶意,见他放开自己的手便迅速把手收了回来,又看似不引人注意地偷偷捏住自己衣角。 她不敢蹭,也不敢在李赢面前拿帕子出来拭手,她知道那必然会再度招惹出李赢的话——不会是什么好话。 殊不知李赢将她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心里觉得好笑,但也见好就收,方才已经有些把人欺负得过分了,要是他再多说几句,只怕萧沁瓷会记恨他许多时日。 萧沁瓷有多记仇他是知晓的,他拿捏着那个度,控制在萧沁瓷不敢反抗的程度,一日日地侵占她的底线。 李赢还记得去岁也是在这座行宫,萧沁瓷还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如今不也乖乖被他抱在怀中了吗? 萧沁瓷最是审时度势,不会让自己过得不好。 思及此他长臂一揽,便将萧沁瓷抱起来。 萧沁瓷确实是腿软了,一时的逞强让她反而露了怯,因此在被李赢抱起时不再反抗,只是小声说:“你让别人把我送回去。” 她还是怕被撞见。 “你想就这样回去?”李赢稳稳抱着她,垂眼看她时瞧着轻松得很,还有心情同她玩笑。 他今日确实是心情好。 萧沁瓷也隐隐察觉到了,只以为是他欺负过自己的缘故,李赢似乎把欺负她当成某种乐趣。 所以她忽然环过他颈,在被李赢抱着时狠狠在他颈侧咬了一口。 “嘶——”他像是故意漏出来给萧沁瓷听,又像是真的猝不及防地被萧沁瓷伤了一下。 颈侧脉搏滚烫。 “别咬。”李赢音色泛哑,低沉得让萧沁瓷从后颈生出战栗。 他们原本就离得近,交颈相缠,热气也能在瞬息间沾染上另一个人的。 萧沁瓷还含着那块软肉,闻言却又下意识用了力。 她尝到了铁锈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咬得太狠。 李赢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这点痛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他也不介意让萧沁瓷消消火气。 “别让孤的衣服沾上血。”李赢肯定也知道侧颈被她咬出了血,他偏了偏头,看萧沁瓷耳上明珠在宫灯下闪过一线璀璨。 她侧脸露出迟疑,进不得退不得。 “衣上沾血,不好解释。”他慢条斯理地说。 他说话时喉结滚动,正贴过萧沁瓷唇角,越来越烫,让人头脑发昏。 萧沁瓷在闷热间腾不出心思细究他话中漏洞——储君衣上沾血确实是大事,太子身体何等贵重,便是有一分不适也是阖宫的大事,但他颈侧留了齿印遮不住,这桩事也只会是风月上的旖旎。 可她被李赢的话套进去,下意识地便觉得不能让血迹沾染上他衣领。 唇原本就还盖着那道细小伤口,萧沁瓷昏了头,慢慢将血珠都吃干净了。 李赢没料到她会如此,猛然一顿。 萧沁瓷是贵女,长安贵女间有私养情郎或是结伴上乐坊听曲的风气,风月事在她们之间并不稀奇。 至少就李赢知道的,端阳府中就养了不少人,还时常邀好友品鉴。 但萧沁瓷不同,她自幼便同皇室定了亲,听闻又是和萧随瑛一起在王韧手下学过诗书,养出来的性子不至于古板,但也极重礼数。 她最开始被逼迫着同李赢私会都会觉得难堪,李赢不曾循序渐进,非在最初就迫着萧沁瓷接受他的亲近,但即便如此,萧沁瓷也总是抗拒,在亲吻时连舌都不肯主动让他碰一碰。 似今日这般,更是第一次。 他颈上还残着湿润,不知是血珠还是其他。 萧沁瓷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陡然沉寂下来。 她慢慢离了他颈侧,但清浅气息仍若有似无地吹拂过他喉头。 那点沉默让人害怕,草丛间隐有虫鸣,叫得人心烦气躁。 萧沁瓷在细细战栗,指尖缓缓掐过,揪着李赢衣逐渐收紧,让他生出被束缚的错觉,连呼吸都缓滞了片刻。 太紧了。 也太热。 山中寒凉薄雾也不能让人觉得清凉,他二人俱是渗了细汗,在呼吸相错间触及了夏夜焦灼的潮热。 那根弦绷得越来越紧,白雾流淌在萧沁瓷衣裙间,她看着雾气穿过十指,又攀上李赢肩头,手臂骤然收紧。 “还不走吗?”萧沁瓷在弦断裂帛的前一刻用了力,把自己埋进他怀里,传出的声音都因此有几分失真,闷闷的。 李赢缓缓抒出一口气,吹散了眼前白雾。 “阿瓷……”轻得像是一声喟叹。 他重新迈步,方才那种幽深古怪的氛围散去,萧沁瓷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两边琼花瑶草随衣摆拂过而摇曳,萧沁瓷自他肩头偷偷抬眼,瞥见李赢走了另一条路,不是她来时的方向。 萧沁瓷心中生出片点恐慌:“你要带我去哪儿?” 李赢垂眸看她一眼,并不接话。 萧沁瓷拧眉:“有些晚了,你让旁人送我回去。”她又加了一句,“或者我自己回去。” 她同李赢的相处从来短暂,更别说是在一处过夜了。李赢也很忙碌,往常来寻她的时候总是从繁忙政务中挤出的时间。 今上不理朝政,朝中便渐渐只闻太子,不见帝王。朝中御史还曾隐隐担心过子强父弱于国本无益,要太子退居东宫。 但太子置若罔闻。 李赢从他父亲手中分走的权力越来越多,也因此越来越来忙碌,至少在萧沁瓷眼里,太子勤于政事,私德上也几近完美无暇。 除了谋夺弟妻这一点。 也是因此,一段时间的不见面之后,就会让萧沁瓷生出错觉,那些亲吻和厮磨好似都是一场梦,她还可以自欺欺人,李赢许是一时的心血来潮,随着时日渐长,他的心思也会变淡。 即便她清楚知晓并非如此。 于是又在下一次同李赢的相处中被强势唤起那些记忆,如此周而复始。 “时辰还早,”李赢终于开口,“会送你回去的。” 萧沁瓷又道:“我原是同阿晴她们在一处,我迟迟不见踪影,她们会来找我的。” “孤会安排妥当。”他并不松口。 萧沁瓷知晓李赢没有那么容易就放她回去,李赢已经是太极宫中半个主人,如今在这九嶷山行宫也不例外,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瞒住皇帝皇后。萧沁瓷知晓,便连御前护卫天子的十二卫兵马也是尽皆听从储君调动,遑论普通宫人。 宫中内侍宫婢来往繁多,她不是没有被撞见过和太子私会,但没有人敢传出去,连私下议论也是不敢。 “我同大伯母还有阿姐住在一起,回去迟了,又没个说法会被盘问。”萧沁瓷仍是没有放弃。 她有些难言的恐慌,李赢今夜侵略性太强,方才在凉亭中时他只克制地揽过她腰,但手下的力度却重得足以让她感觉到疼痛和压迫。 有好几次萧沁瓷都隐约觉得他快失去耐心,几次都欲越过那道防线,又生生压抑住。 李赢素来自制,不会做多余的事。 过去她由着他亲近,也是知道李赢不会在婚前动她。 今夜萧沁瓷却不敢笃定。 或许是他们也不曾在暗夜中见过面的缘故。深沉夜色会让男人褪去守礼的皮囊,只想征服和掠夺,何况李赢也从来不是什么守礼的君子。 私会已足够暧昧,再加上夜半或是黄昏这种限定的时间,就更让人浮想联翩。 “你还担心没有说法?”李赢并不被她诓住,细致地堵住她所有借口,“英国公夫人被宁侯夫人请了去,萧瑜也在端阳那处,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如今担心得有些早。” 李赢难得话多,似是隐约笑了下:“何况,英国公夫人管得住你?” 萧沁瓷父母最是宠爱她,又只得一女,便难免骄纵了些,后来她定下同李涿的婚事,萧淮觉得幼女要嫁入皇室,便不能再同从前那般娇养,而他们夫妻二人都狠不下心,便撒手让王夫人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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