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不感念,也没有那么恨他,她只是无法忍受一个被摆弄的人生,无法忍受一个人将她的意志、坚持、信念、过往,都要去统统驱逐的行为。她不喜欢那种屈辱。 “侯爷的伤可都好了?” 他珍惜于她难得的软和,点点头只道:“都好了。” “那便好。夜里风大,我便先回去了。” 齐敬堂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模糊、缩小、趋近于无……隐约间仿佛瞧见她走到风口处打了个寒战,而他却只能站在原地,再也没有资格替她添一件御寒的披风。 *** 自那日宫宴之后,周念仪倒常来往于县主府,引她参了些宴会,将她介绍给一些要好的夫人。她本就聪慧练达,在她的引荐之下,南枝倒与不少夫人小姐渐渐熟络起来,也算有了些知心交谈的朋友。 夏去秋来,转眼已是十月,南枝也渐渐适应了这个县主的新身份。转眼到了万寿节之日,百官同庆,贺陛下诞辰。这一日,皇帝会亲自登临城墙上,受百姓朝拜,请了伶人表演、弹唱,或是一场盛大的舞狮,或是一场“东风夜放花千树”的火树银花。 因着今年有北戎的使节来,因此为彰显国威,办的格外盛大隆重。 这日街上异常热闹,百姓也有在这一日买花灯祈福的习俗。 周念仪也邀南枝一同到街市上闲逛,街上比起往日摊贩多了不少。两人寻了处小摊,各食了一碗桂花酒酿圆子。一时又被几盏精巧的花灯吸引,猜了几个灯谜,赢下几个小彩头。 忽而丁香惊呼一声: “县主,你看,好漂亮的灯!” 南枝与周念仪都朝丁香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一盏样式极为精巧的莲花灯。底座是层层叠叠的莲花瓣,其上却是一只扑蝶的狸花猫。那猫儿两只眼珠聚在一起,模样极为专注,很是滑稽可爱。其中还燃了烛火,在夜下很是显眼。 那摊贩见南枝等人衣着不俗,也忙吆喝道:“两位姑娘这边来。若喜欢这花灯,不如玩上几局,便可不花一文钱领去。” 南枝起了兴致,拉着周念仪去瞧。那摊主便拿来一些木环道:“十文钱一次,一次十个木环。要在一次之内套中十个摩合罗,便可换得那一盏花灯。当然若不足十个,姑娘便可从这套取的摩合罗中将喜欢的一个挑走。姑娘可要玩上几局?” 两人出来本就是寻热闹的,见那摩合罗本身也雕刻得十分讨喜,便都欣然买了几次。起初两人都不熟练,总是一个都套不住。试过两三次后,一次总能套住几个,两人都各自挑了几个喜欢的摩合罗。待玩的尽兴了,虽然看着那盏精致的花灯有些遗憾,但也都清楚自己的水平,便也不再尝试了,继续往前逛去。 走了一段,见前头人头攒动,正围了一圈喝彩,便也驻足观望一二。见是一只猴儿带瓜皮帽,脚踩轮子,手上却能轮番抛掷着绣球,怪不得能引这样多的人围观。 南枝正踮脚看得的出神,忽闻几声狗吠,紧接着便听身后传来一声痛呼。 南枝转过头来瞧,见一人正被小狗咬住小腿,跌到了地上,手中的钱袋子也掉落下来。丁香见状,忙往腰间一摸,顿时恼恨道: “县主,是咱们的银子!” 那人见事情败露,也顾不上腿上的伤了,拔腿就往外跑,却被围来的人群制住,送去官府去了。 那小黑狗叼着钱袋,仰着头冲南枝摇着尾巴,像是邀功似的。南枝认出来,正是一月多以前在宫宴上遇到那只可怜可爱的小黑狗。南枝抬眼找寻,封辰几步走到跟前来: “这样的闹市上盗贼最多了,县主还是小心为好。” 南枝道了谢,又抱起小黑狗来,接过那钱袋子。又想起曾买了袋酥糖还不曾吃完,捻了几粒喂给它。 小黑狗得了甜头,从南枝怀中跳出来,又跑到封辰面前仰头吠叫几声,接着又转到他身后,一口叼走了他手上的兰花灯,又跑到南枝面前摇着尾巴。封辰气的虚点了它几下:“卖主求容。” 又抬头对南枝道: “是闪电要谢县主,县主若不嫌弃,便收下吧。” 南枝见那小黑狗的尾巴摇的愈发起劲,一时只好接下。周念仪却在一旁不知笑出声来,有意打趣道:“封大将军这般厚此薄彼?” 打趣完又道:“若真有心意,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想着给两人些独处的机会,便同南枝道:“我带着彩兰去买一盏,你在这等等我。”说着便扬长而去,只留有两人在原地。 封辰哪怕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却仍被周念仪打趣得有些羞窘,掩唇低咳一声,脸也泛起不自然的红:“我想送盏花灯给县主,却怕县主不肯收,便只好借着闪电替我来张这个口,的确是我失了磊落。我是个粗人,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是那日宫中一见,便再难忘怀。今日,今日是想问一句,县主可愿与我一试?” 宫宴那日他以为她已嫁了人,便不敢唐突。可后来他打听了些,这才又觉得尚有机会,便想着今日来这街上碰碰运气。 喧闹的人声在那一瞬间如潮水般在耳畔退却。齐敬堂提着那盏方才赢来的莲花猫儿灯,渐渐远离了喧闹的人群。他甚至不敢回头,也不敢去听她的答案。 有那么一瞬间妒海翻涌,他就想将南枝一把扯进怀里,远离什么封辰,远离这一切一切的人群,再次占为己有。 他不是不能。然而,然而。 人群如走马灯一般,一波换过一波,热闹依旧。直至夜半,才如像烧开的沸水一般渐渐止歇。人群渐散,长街寂寥,然而齐敬堂扔提着那盏花灯,沉默的像树。 许久,他终于开了口: “她答应了吗?” 圆石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罢了。”是他落寞的一声叹。 *** 侯府安顺堂内,老夫人刚饮完杜妈妈喂过来的一碗药,便剧烈咳嗽起来。她拿帕子掩住口,再挪开时帕子上已是鲜红的血。 杜妈妈红了眼,知道她怕是要油尽灯枯,却仍强忍着安慰道:“老夫人您别担心,大夫都说了您这病不打紧,再喝几副药换好了。” 老夫人摆摆手,已是气若游丝:“你不必拿话诓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 说话间外头有丫鬟敲门,杜妈妈走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卷画轴。 老夫人瞧见,问:“是那画来了吗?” 杜妈妈应是,将画轴展开给老夫人看。 老夫人睁开浑浊的眼,将那画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定这画的确传神肖似这才放了心。她冷笑几声,渐渐盍上眼:“他以为封锁了咱们安顺堂的消息我就不知道了?他以为打发了那些人,南枝就真不曾在咱们侯府待过?你去,瞒着那些眼线,将这幅画递到宫里头德妃手里,北戎的使团来了,她比咱们还要着急呢!” “他害死我的萱姐儿,我唯一的女儿,我便是要留着这口气,让他也尝尝这剖心摧肝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求亲 南枝自与周念仪道别后, 回府的一路便想着封辰问的那个问题。 自回京以来,她多少也听说了些关于这位皇后的亲弟弟的传言。 听说当年东宫被囚禁,封家也受了不少的牵连, 一夜之间,大厦将颓。正是这位封家长子撑起了门庭, 后来一步步, 助东宫扭转颓势, 如今更是得陛下信重。众人都言, 国舅爷年少有为, 人品贵重, 又有人言在陛下心中, 能与大都督齐敬堂比肩的, 怕也只有这位国舅爷了。 南枝回想这几次的接触,与其相处起来很舒服,并没有什么不妥。宫宴那日, 周念仪的话她多少也听进了心里, 如果真要找一个依靠,封辰想来是极合适的。 只是也只是合适,好像从没有多余的激动和波澜,又或许只是尚不熟稔……南枝想着想着便觉心乱如麻,索性止了思绪。 马车停在县主府前,南枝刚下了车, 便有守门的仆役上前来, 递给她一盏花灯, 南枝低头一瞧, 竟正是她与周念仪欲赢下来的那盏狸猫扑蝶灯。 “县主, 方才有一老者来, 自称是套摩合罗的摊主,又说见县主您和另一位姑娘很是中意这盏灯,又正好并没有人赢去,便打听了,特意送过来。” 南枝接过那盏灯来,暗夜下灯火澄明,映得那灯上的一笔一墨,尽皆栩栩如生,只是她却不信这副说辞,那摊贩想必就是以此灯来吸引游人,去投掷那摩合罗,又怎舍得轻易相送。 想起街巷中,她无意瞥见的那抹身影,眸色黯然几分,又将那灯盏递回给仆役道:“你将这盏灯送还到定远侯府上,并帮我带一句话。” *** 夜深如泼墨,齐敬堂走在侯府的庭院中,凋零的金桂铺了满地,只是夜色下仍显黯淡。 圆石正同齐敬堂禀着安顺堂里的事,此时有小厮赶上来,齐敬堂瞧见他手上提着的那盏灯,脚步一顿。 那小厮走到前,行了一礼道:“侯爷,方才嘉宁县主府派了人来,说要将这灯归还给侯爷,还说县主让他给侯爷带句话。” 齐敬堂并不接那盏灯,神情有些晦暗,只问道:“什么话?” “县主说:‘侯爷当初说的不逼迫,可包括婚嫁由己,绝不干涉?’” 庭院中蓦地凝寂起来,忽而又是一阵夜风,吹起干瘪的桂花来,像一场转瞬即逝的雨。 许久未曾听到回答,仆役觉察出不对劲来,正进退两难间,却闻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夜中显得微不可闻。 “自然。” *** 次日午后,日光明盛,德妃亲自捧着一盅甜汤,急急往乾清宫赶来,待到了近前,反倒慢下步子,稍理了理妆容。只是才欲上前,却有小太监拦道:“娘娘,陛下政务繁忙,说了不让人打搅,您这替陛下做的膳食,不如奴才一会儿转交进去,您也好轻松些。” 天并不热,德妃却急出了一身的汗,说:“公公且行个方便,我进去端盏甜汤,一会儿便走,想来陛下不会怪罪。” 说着要给那小太监塞赏钱,小太监忙摆摆手,垂下头来叹了口气,德妃便明白了,这哪里是政务繁忙,不让人打扰,分明是不想让她打扰,可眼见着自己的女儿便要被送去和亲,她如何能不急。 待回了自己宫里,德妃便气恼地猛地将手中的甜汤掼到地上,糖水洒了一地,湿淋淋的,贴身伺候的侍女忙在一旁安慰:“娘娘别着急,总有办法,不如咱们去求求皇后娘娘,让她帮忙在陛下跟前周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皇后也有女儿,不过比宝珠小上几岁才尚且能躲了这祸事,她如今怎么可能为了我而往陛下跟前凑!” 两人正说着,此时宝珠公主从门外跑进来,扯住德妃的袖子:“母妃,母妃我听说父王要把我嫁去北戎和亲,此事可是真的?我不去!一定是假的,父皇怎会这般狠心,怎会就这般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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