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敬堂同她招招手,于她的迟到本不想计较,然而目光却忽落在她的耳垂上,眉头微蹙。 她似乎感知到他的目光,特意抬手拨弄了下耳坠子,她抬首冲她扯出个笑来,声音里带着生涩的颤:“公子,好看吗?奴婢特意打的。” 齐敬堂却忽地冷下神色来,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打量着她,少女聘婷婀娜,细白的颈半垂着,脊背单薄,却不曾弯下半分,面对他时,有种不合时宜的风骨。 他才夸过那红痣好看,她便特意将那红痣打穿,明明说了怕疼,却执着地在今夜打上那么一对耳洞。那垂下来的玉坠子像是无声的抗拒——她在委婉却又强硬地告诉他,她不愿意。 齐敬堂压了压手,命她跪到自己面前,俯下身,抬手,轻碰她耳垂处,有血珠渗出来,南枝也疼得抖了下身子,却并没有躲。 他松开手,转而去挑她的下颔,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不容她再丝毫逃避与躲闪。 “不愿?” 他想看看除却那些婉转的抗拒,他直愣愣地逼问她时,她是否有勇气以奴婢之身,对他这个主子,说出那两个字。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羞窘 南枝抬眼看向他乌沉沉的眸子,那些平日里被他刻意收敛的威压与气势,此刻尽数展露在她的面前,像一座压顶的山,似一柄逼喉的刃,只为逼她妥协,逼她一个答案。 他抿紧的唇线,绷直的下颔,无不在告诉她,他生气了。 南枝扣紧了袖口,才能勉强压抑住身体本能的轻颤。 那日她辗转反侧,整日夜里都在想要如何逃过这一劫。 她一直都明白他骨子里的自矜自傲,以他的尊严与傲气,只要她表示出自己的不愿意,他无论如何不会如那些纨绔一样逼她就范。 只是他同样也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容不得旁人半点的违逆,直接了当的拒绝无疑是触他的逆鳞。 于是她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以最委婉柔和的方式,告诉他她的不情愿。 而如今他却容不得她半点的逃避迂回,逼她说出一个答案。 凛冽的威势让她本能的惧怕,让她本能的想到一旦她说出“不愿”二字,等待她的或是怎样雷霆万钧的怒火。 她待在他身边五年,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处置起人来是如何的不留情面和心狠。也许是被发卖,也许是被刑杖,或是像柳姨娘那般脱光了衣服活活被打死。 但是很奇异的那一刻,比起恐惧这些,有另一种更深的恐惧,让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说自己愿意。她的尊严,她的骨气,都不允许她在这样难堪的境地说出那两个字,不允许她在做出抗拒的姿态之后,在他的威压下变得顺从而妥协。 可是一个奴婢哪里来的尊严和骨气呢? 那一刻,南枝突然明白,原以为这么多年,她早已适应了奴婢这个身份。然而此刻她才发现,从来没有,也从来没有允许过自己做一个真正的奴婢。 那些养尊处优的日子,那些儿时所受的教导,早已深深的刻进骨子里,长达八年的奴婢身份没有让它们消磨一分。 南枝俯下身磕了一个头,而后慢慢地挺直了脊背,抬起头,毫不躲闪地看向齐敬堂,瞳仁里闪着跃动的烛火,语气坚定而拒绝。 “我不愿意。” 是我,而不是奴婢。 这一句掷地有声,而后是长久的静默,屋内静得落针可闻,好像静的只有彼此刻意放浅的呼吸。 就在南枝以为自己要承受他盛极的怒火之时,齐敬堂却只是拿手指摸着她磕的有些发红的额头,一下又一下。 “你不愿便罢了。我从不勉强。” 南枝愣了下,抬头时果然见他面色已缓和许多。 只是她僵直的身子仍无法放松下来,她本能觉得不安,他不像是那种,会妥协的人。 “只是你身为奴婢,却忤逆主子,依着规矩我却不能不罚。” 南枝看向他。 “去屏风后,将里裤都褪了。” 南枝愣住,半晌不知该如何应答。 *** 南枝挪着步子,从屏风后走出来。她低着红透了的脸,目光只敢落在自己的鞋面上。 其实她也明白,从外头看其实穿戴的齐齐整整,且秋日的裙子还算厚重,不会因为轻微的摆动而飘起。脚上的袜子也足够长,她又系得紧,甚至连一点脚踝都露不出来。 但是行走间的异样感还是让她忍不住觉得羞.耻,毕竟她连睡时都习惯穿些轻薄的衣料,从未……从未这样过。 “过来。” 他见她走了几步便杵在那儿,沉声吩咐道。 南枝咬着唇不肯动。 “我既说过不会勉强,便不会动你。” 南枝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地走到他跟前儿,却被他一把拉坐在膝头上。 南枝赶忙去压自己的裙子,身体绷得紧紧的。 孰料齐敬堂只是拿起桌上的药盒,把小木片挖了些药膏出来,一对玉坠子被他摘下来,药膏刚碰到耳垂,便有尖锐的刺痛感。 南枝本能地偏头躲了下,却又被他强硬地扳过脸来,药膏重新抹在她的耳垂处。 他面色沉肃,冷哼一声,手上却缓了些力道:“是处置,受着。” 南枝却已注意不到耳朵上的疼痛。虽然从前他也将她拉坐到他腿上,只是今日那只剩的一件裙子,单薄得好似不足以阻隔彼此的肌肤。她觉得发痒发烫,羞得面红耳赤,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于是齐敬堂刚上完药,她便压着裙摆从他身上弹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齐敬堂则没在管她,收了药盒,摊开桌上还未批的公文,只吩咐了一句“磨墨”,便埋首于案牍中了。似乎他对她的处置,就仅限于此了。 南枝却不敢松懈大意,磨墨时余光片刻也不敢离开他,生怕他下一步还有什么动作。以至于齐敬堂突然抬头看她的时候,她本能的躲闪,直到她顺着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发现墨汁早已溢了出来。她一阵慌张羞窘,取了帕子收拾。 就这样心弦紧绷着,一直挨到他收了公文,入帐安寝的时候,她才松了一口气,按着规矩熄了灯,挪到外间的小榻上替他守夜。只是她铺开被子刚想躺下,便听见里头传来他的声音。 “日后来此守夜,都要如此,一月为期。” 南枝抠住被角,只是一个晚上便这般难熬,她要如何熬上一个月之久呢?这是他于她的报复吗?还是换另一种手段在逼她妥协? 南枝躺在小榻上,原本并不敢睡去,只是大概这一日心弦崩得太紧,后来不知何时便失去了意识。等她再听到响动惊醒时,见外头已有亮色,齐敬堂那边也传来起身的动静。 她慌忙的掀开被子查看,却见一切规规整整,并无异常,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只好起身进去替他穿戴,只是她进去时,齐敬堂已大体穿戴好了,人显得干净又齐整。对比之下,南枝扯了扯昨晚被她压的有些发皱的衣服,狼狈又羞窘。 “天要亮了,收拾齐整些。” 齐敬堂说着,扫了眼屏风后,意思不言而喻。【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南枝听着那话,仿佛是她自己上赶着似的,顿时又气又恼,却不敢发作。想着一会儿丫鬟们便会进来,忙藏了屏风后,拾掇好自己。 值夜一直是她和紫苏轮流来的,因此她每隔一日便要再次守夜一晚。只是余下的那几夜仿佛真如平常一般,他从未有过什么轻薄的举动,甚至连话也极少对她说,只一切如常的样子。这让南枝生出些侥幸之心,觉得或许他早就将此事忘了,怕是耿耿于怀的只有自己。 于是这一夜南枝来守夜时,见他埋首于长案后,只专注的看着什么,便心存侥幸的只在屏风后站了一会儿,便进去了。哪知刚一进去,便与他严寒威压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胆子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葵水 南枝被这语气吓得不轻,真怕他又想出别的什么法子来折腾自己,赶忙又退到了屏风后,半晌才挪着步子走出来了,好在对方再没有计较的意思。 只是南枝刚走几步,身子却骤然一僵,有股热流顺着腿侧滑下。南枝意识到什么,像是当头一棒。连日来的惊惧羞耻,突然都在这一刻汹涌而来。 她再也抑制不住身子的战栗,渐渐地蹲下身,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她捂住脸,哭得有点发颤。 齐敬堂很快注意到她的异常,眉头一蹙,刚起身准备走近看看,就听到她乞求般的哭音: “您别过来……” 那声音里满是无助和乞求。齐敬堂看见她紧紧护住裙摆的模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语气放软了些。 “穿戴好回去吧,今日不必了。” 他说完便推开门走了出去,方便她收拾。 夜风很凉,瘦月也暗淡,风中偶尔有一两声草虫的悲鸣。 南枝再出来时,已神色如常,只眼圈有些红,看见了他,便将目光躲开了,只神色呆滞地往前走。 齐敬堂看着她伶仃的身影,想叫住她说些什么,然而终究没有开口。 直到夜半,他听见院里有响动,起身唤紫苏来问,才知南枝烧得很厉害,一直退不下来。几个丫鬟正跟紫苏商议要不要破例请大夫过来。 齐敬堂面色沉凝地走出来,吩咐紫苏领着对牌去请大夫来,自己则披了袍子去往南枝屋里。 一进去,果然见有两个小丫头围在床边,南枝正躺在那儿,额上搭了块湿帕子,面色有不正常的潮红。 两个小丫鬟见齐敬堂过来,都是吓了一跳。齐敬堂摆手,让她们继续照顾,自己则坐到了一旁,伸手一碰,她脸颊果然热的发烫,他眉头拧得更紧。 好在大夫很快就过来了,诊了脉,开了方子,只说是忧惧过甚,又感了风寒,这才起了高热。两个小丫头忙下去煎药。 齐敬堂将帕子重新绞了一遍,再替她敷上。直到药喂进去,烧才渐渐退了下来。他松了口气,打发了小丫鬟他们下去,只自己守在跟前儿。 只是没守一会儿,床上的人似乎魇着了,开始不安起来,嘴里一直喊着“爹娘,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之类的胡话。 她嗓音沙哑,听着便让人心疼。齐敬堂伸手拍了拍她,企图让她安心下来。手却忽的让人攥住,紧紧的。 齐敬堂放开她的手,只怕她着了凉,被子又替她重新掖了掖。 哪知一低头,却看见南枝已睁开了朦胧的眼。她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才看清了面前的人,好像还糊涂着。 南枝泪眼朦胧地盯着他看,两道泪痕蜿蜒而下。 齐敬堂忙伸手替她擦掉眼泪。然而新的泪水很快又涌出来,让他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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