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赵璟琰一剑在手,整个人气势陡变,黑瞳流光锋利,冰冷睥睨,似乎他合该有一把杀人利剑,冲锋陷阵一往无前。 看着赵璟琰又果决狠厉的一剑砍下黑衣人的头颅,颈部喷涌出瀑布般的鲜血,后颈却还留着薄薄一层人皮,重重的身躯倒下时,头身终于分离,一片血肉模糊。 刚开始还有些滞涩,后来已经变得流畅熟练,似乎已做过千遍万遍。 黑衣人源源不断涌上来,地上堆的尸体越来越多。赵璟琰仿佛浴血煞神,他杀红了眼,一人抵住一半攻势。 来,即亡。 秀秀将手指攥紧,牙关不自觉地打颤,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恐怖血腥的杀人手段,那个尸山中央的男人,已经不像是个人了,像个索命的厉鬼,眼尾猩红,嘴角含笑,他竟在享受吗? 指甲无知无觉刺破掌心,鲜血一滴滴落下,尖锐的刺痛感惊醒了恍惚的秀秀。 她不敢再多看,趁着刺客都在攻门口,她绕到后面翻院墙进入院子。 不慎跌落草丛,秀秀才发现腿都已经发软,她颤颤巍巍摸着小腿骨,一动便是极度的疼痛,估计是骨折了。 惊人的意志力支持她强忍剧痛,撑着墙站了起来,脚步放轻,一瘸一拐走到书房,刚摸到书房门,院门被人一脚踹破,外边的人攻了进来。 黑衣人上百数不止,赵璟琰身边最多十人,纵使每一个都很强,可是在无穷无尽的人海战术下,只能勉力缠斗。 刀枪的寒芒划破寂静的院子,秀秀的手已经摸到了书房的木栓,兵戈破空之声如在耳边,她手一抖,终究恨恨地放了下来。 秀秀迅速转身躲在柱子后面的阴影里,窥视门口的打斗,赵璟琰这边还剩五六人,另一边的黑衣人不知道换了多少波了。 赵璟琰步步后退,越来越靠近书房,秀秀已经能清楚看到他脸上的冰冷笑意。 秀秀凝神细看,发现赵璟琰以身为饵,脚步看似竭力抵抗,实则有意往书房这边引,身侧几人没有像院外那样护在他两侧,而是一边抵挡一边绕到后面院门处。 竟是诱敌深入的包围圈。 赵璟琰深黑的眼瞳中,满是勾引无知猎物走上死路的阴暗兴奋。 这个平平无奇的小院,他们今天不过是第一天抵达,那些刺客可能正是看中了他们舟车劳顿,远离自家府邸,防备松懈,所以才在第一夜来个出其不意的刺杀。 谁知,赵璟琰早有准备,故意露出破绽,且只带几个侍卫,让刺客以为能得手。其实不知何时布下天罗地网,只等送上门杀尽。 秀秀身在局外,看破陷阱,她眼神晕眩,想到了自己,自己在赵璟琰眼中,是否也像无知蠢笨的猎物,而他,则是那个布局诱杀满腹心机的猎人。 此时,赵璟琰已经离她很近,只有十几步距离。她看见赵璟琰动作略微一顿,和另外几个侍卫无声无息对视一眼,嘴角弧度越发扩大。 秀秀知道,收网的时候到了。 突然,一丝细微的破风之声从书房传来,薄薄的窗格上一点锋利寒光亮得晃眼,充满恶意,直直对准赵璟琰不设防的后背。 长廊外的院中刀剑峥然相鸣,柱子后的长廊分外安静。 此刻天地之间,此刻天地之间,或许只有近在咫尺的秀秀能看见那一点,直直向着赵璟琰后心而去的肃杀寒光。,直直向着赵璟琰后心而去的肃杀寒光。
第013章 此身 这片空间,仿佛只有秀秀一人,她紧紧盯着那一点箭矢,箭头磨得尖锐,反射着一点惨白的月光。 她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心如擂鼓,她从未如此明晰的懂得这个词。 短短一瞬,“刺啦”一声破开窗纸,非常轻微的声音,像夏蝉在草丛跳跃,那么轻微。 但对于秀秀,那声音,犹如贴着她的耳朵,像惊雷一般响。 银光下,漆黑的箭身显露身形,比深潭还要黑的颜色,透露着不详的死亡气息。 “不……”秀秀仓皇地转头看向院中的赵璟琰,他却正好侧过脸,狭长的眼角余光快要扫到这根柱子。 根本来不及多想,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鹅黄的身影从柱子后的阴影扑出来,像飞跃的蝴蝶,扑向靛蓝的深湖。 赵璟琰打完手势,余光不经意瞥到身侧后柱子的阴影里,一角鹅黄衣衫,异常眼熟,可出现在这里,却格格不入极了。 脑海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地稳稳接住了那道翩跹落入怀中的身影。 赵璟琰低头,看见一张清艳的芙蓉面,他深深皱眉,话还没说出口,指腹传来湿黏冰冷的触感。 他半身,都是这种湿黏的、冰冷的、毫无生命力的,其他人飞溅的血。 可是,赵璟琰却在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身上,摸到了同样的东西。 那更不该出现的血。 与秀秀一同破空飞出的,还有一支锋锐的箭矢。 箭诚然快,可肉盾比它更快。 谁都没有想到,为什么一群血肉厮杀之间,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娇柔的女人,生生以身体横亘其中,硬生生破镜,仅仅毫厘之分,宣告这场刺杀彻底失败。 箭尖刺穿皮肉的那一刻,与尖锐的痛意一同到来的,是深深的后悔。 终究是没见过杀人场面的少女,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熟悉的人死在眼前,身子比脑子快,什么都来不及想,而当真正的以肉身承冷箭时,秀秀迟来的开始后悔了。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要是箭上有毒怎么办?要是她真的死了怎么办?她才十八岁,她还没有拿到卖身契恢复自由身呢。 “秀秀——”不可置信的痛苦男声响起。 秀秀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赵璟琰黑压压的俊脸,一向淡然到近乎冷漠的脸,此刻满是痛苦和不敢置信,冷峻的脸竟显得有几分狰狞。 眼圈似乎红了,黑瞳闪着莹莹的光,比院中的月色还要凉。 秀秀没有多想那是什么,她只是越过赵璟琰乌黑还黏着血的头发缝隙,看到了那一轮弯弯的月亮。 突然想,就这么为赵璟琰死了,她好不甘心啊。 - 皇帝抵达扬河山庄的第一夜,就遇上了刺客,所幸在层层护卫之下,主子们并无伤亡,只折损了十几个侍卫。 赵珫吩咐了好好安葬,重赏其家人,安顿好受惊的臣子后,赵珫坐在灯火通明的厅堂之上,脸色黑沉,等着问罪山庄的主人,负责此趟出行的安王赵璟琰。 他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赵璟琰。 而安王太妃因为去圆顶寺,还未接近山庄就又被劝回,此刻远在南山麓。 烛火燃尽,宫女脚步放轻上前续烛。赵珫“咚”的一声重重拍在扶手上,脸上不再有温和笑意,显得阴恻恻的,他问道:“安王既无大碍,为何迟迟不来拜见朕?” 左下首坐着的秦呈也皱着眉头,赵珫早就派人去请赵璟琰了,这都过了多久了,赵璟琰还不出现,这分明是不把赵珫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他心下暗叹,赵璟琰自言并无越轨之心,平日里也做些表面功夫,怎么刺杀大事面前反倒落人口舌? 秦呈安抚道:“听说安王那边的刺客尤其多,许是还在善后。” 赵珫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是善后还是封口,只有安王自己知道。” “皇上慎言。”秦呈拱手道:“安王人手最少,刺客却最多,想必损失极重。此时无端揣测,恐伤了臣子之心。” “太傅教导的是,”赵珫阴着脸,“刺客来势汹汹,朕心急以至于口不择言了。” 他攥拳,暗恨自己明明身为皇帝,却还要受几个大臣掣肘,当了八年皇帝,这位子还没坐稳。 赵珫忍下郁气,缓缓松开拳,冷冷地想,这次,他势必要从赵璟琰身上咬下一块肉,彻底断了朝中有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 王丞相坐右下首,这次的刺客到底如何,他心中清楚。只是赵璟琰还没来,赵珫就沉不住气了,他听到赵珫阴阳怪气的话,心里再一次摇头叹息。 辅佐赵珫八年,他真不是个做皇帝的料。生母出身宫女又早逝,自小被只大几个月的赵璟琰的光芒完全掩盖,赵珫的前十八年,在先皇眼中完全是个透明人。 要不是那时齐妃私情暴露,赵珫又舍身救了先皇,入了先皇的眼,这皇位哪里轮得到他来做。无才无德,虚伪自卑,是王丞相对他最精准的评语。 “皇上之言并非毫无道理,在安王的庄子出了刺客,安王殿下却迟迟不敢现身,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猜测其中扆崋缘由。” 王丞相悠悠开口,堂中氛围越发紧张。 事发已过一个多时辰,便是爬也爬来了。 正在这时,赵珫派去的太监擦着额头的汗,一路小跑回来,身后却并没有安王的影子。 那太监颤颤巍巍地说:“安王殿下正在照顾受伤的侍妾,安王殿下说,一定不会放过刺客,要让幕后主使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让他……让他后悔。” 太监去赵璟琰住处时,那里人人奔忙,屋子里亮如白昼,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忙得根本没人理他。 门口有侍卫把守,他根本进不去,急得团团转。还好后来里面出来个人,认出他是皇上身边的太监,不过也没放他进去,只自己回去传话。 太监记得赵璟琰阴戾渗人的语气,简直让人头皮发麻,他的原话是,“回去告诉你主子,爷不会放过刺客,那幕后主使,爷会让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让他后悔来这走一遭。” 太监得话,也不敢再传口谕催赵璟琰来,忙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 “大胆!”赵珫听完,气得一锤桌子,蹭的站了起来,温和的假面再也维持不住,他怒道:“他赵璟琰不过是个亲王,他妾室更是比蝼蚁还不如,竟敢以这么荒唐的理由拒绝召见!反了,真是反了!” 比起赵珫,王丞相冷静得多,他性子多疑谨慎,细细咂摸太监的话,总感觉有些微妙,就好像这番话不像是对着陌生的刺客,更像是对着太监背后的主子。 可是怎么会呢?距离刺客事发才一两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就是严刑拷问也来不及,莫非赵璟琰早就知道一切? 王丞相沉下心重新推想,赵璟琰人手是最少的,刺客是其他地方的几倍之多,本人却没有任何伤,只有个无关紧要的侍妾受伤,似乎并不合常理。 如果赵璟琰提前就知道,而早做准备,那就合理了。王丞相越想越心惊,他之前被赵珫带着走,只想着赵璟琰若来该如何治罪,竟完全忽视了这么显眼的问题。 甚至有可能,不仅赵璟琰本人并未受伤,身边人也没有伤亡,那受伤侍妾只是个幌子。 王丞相背后起了冷汗,暗自心惊,即使看起来可能性再微小,可如果他的猜测正确,那就要彻底推翻,重新考量这个远在江宁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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