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不懂话中暗示,青涩的脸上掩不住骄傲,开始介绍起周围几座殿宇。 赵璟琰一扬眉,只当没听到老太太的话。 到了正殿前,道观特有的清香萦绕,赵璟琰远远看见殿中高大庄严的三清像,略微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停了脚步。 “娘,我不信佛也不信道,就不进去拜了。” 老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强求,“那你随意转转罢。” 赵璟琰转身便走,过了几座殿,又绕了几间厢房,慢慢竟走到无人处了,周围已好大一会儿没看见道士了。 他望着眼前格外老旧的厢房,屋檐角落爬满了蜘蛛网,一看便是许久没住过人了,空气中似乎都有灰尘浮动。 赵璟琰爱洁,不欲再往里走,正准备原地返回时,不知从哪响起了一声小孩子的抽泣,憋着嗓,委屈巴巴的。 赵璟琰突地一停,不知为何,那小孩只小声哭了一声,他却能从中听出委屈之意,一下子挪不开步子了。 “呜呜呜哇哇……”小孩憋了一下没憋住,正式哭了起来。 这回,赵璟琰听清了方向,正是从厢房那边传出来的。 他扫了一眼檐角白色的蛛网,眼中浮起了怒意,那些道士都干什么去了?把一个小孩关在没人住的旧屋里,真是人面兽心。 那孩子的哭声像一道无形的绳索勾着他,听起来那么细弱可怜、孤独无助,声音极稚气,可能还是个奶娃娃。 赵璟琰冲动之下无暇多想,已经一脚踹开了厢房大门。 不知积了多久的灰尘在空中四散开来,像天女散花似的。赵璟琰墨黑的衣裳瞬间沾上了一层灰,一尘不染的黑靴更是直接受害。 他不耐拧眉,挥了挥手打散面前的灰尘,第一时间向屋内望去。 窗户下,一个两岁多的小孩蹲在墙角,粉雕玉琢的脸蛋上有几道黑手印,见他看过来,小手抹了一下,又添了一道黑印。 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憨憨中透着几分狡黠,看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呢? 赵璟琰不动声色地接近,心不知为何砰砰直跳,越跳越激烈,好像快要忍不住冲出胸膛说话似的。 他终于走近了那小孩,那孩子扶着墙单脚站了起来,两眼不见恐慌,反而好奇地打量着赵璟琰。 赵璟琰半蹲了下来,视线和小孩同一高度,他开口时,语气竟有些滞涩,这不该出现在堂堂摄政王身上。 可在这间积满灰尘的小小厢房中,面对一个两岁多的小孩,在外让人闻风丧胆的堂堂摄政王,头一回如此轻声,害怕惊扰空中漂浮的尘埃似的。 他问道:“你叫什么?” 一个非常、非常简单的问题,赵璟琰问出口后却不自觉屏住了气息,牙关轻颤。 他在期待,也在深深地害怕着。 小孩眨了眨眼睛,奶声奶气回道: “叔叔,我叫鸣鸣。”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今日阳光正好, 微风不燥,冬季正式到来前的日头尚能称得上一句“暖阳”。 青梧郡街上的行人还是那么多,秀秀和梧桐买完, 坐在路边的茶棚休息。 隔壁桌一个中年男人背着包袱, 咂了一口茶, 和另一个人闲聊: “欸,我表兄在京城做差,刚传来的消息,那皇帝不行喽, 四皇子登基了。” “什么?那四皇子才多大, 有十岁吗?” “嗐,有大臣辅佐,还有摄政王坐镇, 新皇就是还不会说话也能行。放心,捅不破天的。” “说起那摄政王,啧啧,真是了不得, 一人之下啊, 那皇位上坐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 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嘘, 你可别瞎说,我表兄说京城当官的没人敢论摄政王的,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是在青梧便算了,但少说为好少说为好。” …… 茶毕, 秀秀准备回去了。 这一趟下山, 她收获颇丰, 准备来年往青梧郡之西走走, 听说那边城镇不繁华,乡村广。具体的还要明年下山再看看。 她还得知了京城的消息,皇帝驾崩,年幼的四皇子登基,摄政王似乎忙于政务,一时半会回不了江宁,她正好能趁这段时间在周边走走。 上山时,她们还是沿小路走,天黑前就能回到云霞观。 远远望见后门那两棵梧桐树时,晚霞还挂在天边,秀秀转头拉了一把梧桐,笑着说:“我们到了,今天似乎比上次更快了一点。” 梧桐抹了抹额上的汗,“虞姨,你走得越发轻快了。” 秀秀笑了笑,重新牵起她,二人慢悠悠地往那两棵梧桐走。 黄昏的霞光笼罩在梧桐树上,树叶沙沙,四下安静,只有秀秀和梧桐轻轻踩踏落叶的声响。 梧桐望着后门,奇怪地“咦”了一声,“后门怎么半开着?” 按常理来说,云霞观的后门就只有她们几人时常进出,无人的时候一般都是关着的,此时半掩着,里面却安安静静,连个人影都没有。 秀秀的脚步轻了下来,眼神变得警惕。 梧桐还在猜测:“莫不是进贼了?哪个贼那么笨,来偷云霞观。” “别说话,梧桐。”秀秀轻声道,“先看看鸣鸣在哪。” 梧桐没放在心上,毫无负担的走到前面去了,秀秀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环顾四周,梧桐树高大,枝叶繁多,细听声音,也只有她和梧桐的脚步声。 这时,梧桐已经走到门前,一把推开了门,门拉长了声音“吱呀”一声,梧桐却站在原地没有往前走。 秀秀转头一看,后门大开,门内立着两列黑甲卫兵,凛然严肃,尖锐的刀枪银光凌凌,安静矗立在身侧,杀伐之气却不容忽视。 石凳上大马金刀坐着一个男人,那男人肩宽腰窄,一身墨黑锦袍,眉眼深刻,唇形平直,一双深邃的黑瞳直直望向秀秀。 秀秀呆住了,她不可置信道:“赵璟琰?” 怎么回事,他不是远在京城辅佐新皇吗? 秀秀想都没想,转身就跑。 “娘!”身后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 秀秀下意识停顿了一下。 是鸣鸣。 她咬紧牙关,没有回头,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跑,梧桐树上跳下来两个人,劲风猎猎,“咻”地一声划破空气,长/枪已经横在了脖颈之下。 锋锐的尖头距离脆弱的脖颈不过两横指。 秀秀猛地停在了原地,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一会功夫,身后男人的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黑靴踩在石子路上,跨过门,踩在泥地上,偶尔踩破了干枯的落叶,声音便稍重一些。 秀秀不敢回头看,直到听见鸣鸣怒道:“不准对着我娘!” 她才知道他们已走到咫尺的距离。 赵璟琰抬了抬手,两个侍卫沉默地收回了枪,高大的身躯依然像两尊门神一样堵在面前。 秀秀垂眸,看见一双被长靴绷得紧紧的小腿,面前笼罩下一道阴影,一双骨节分明的有力的手缓缓勾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秀秀不得已抬起头,入目是赵璟琰那张喜怒难测的俊脸,他单臂抱着可爱圆润的鸣鸣。 两张脸放在一起,秀秀恍然惊觉他们二人长得真的很像,一看便知是父子。 一样的脸型,赵璟琰脸部线条更明显,刀刻一般,而鸣鸣的脸蛋上还有婴儿肥。眉眼如出一辙,都是浓黑的长眉,眼窝较深,眼形修长俊秀,连眼珠都是相同的深黑。 只不过赵璟琰的黑瞳聚集着滔天风暴,被平静的神色深深掩藏,而鸣鸣的黑眼珠澄澈得如同洗过一般。 赵璟琰端详片刻,嘴角无声一勾。 “娘。”鸣鸣没有察觉到大人间的波澜暗涌,他伸出手,委屈地撒娇道:“鸣鸣今天摔倒了。” 秀秀蹙眉,自然伸出手要接过鸣鸣,手伸到一半,她僵住了。 鸣鸣此时被赵璟琰稳稳抱在怀中,她这是要从赵璟琰手中把鸣鸣抱过来啊,但赵璟琰看起来丝毫没有要交出孩子的意思。 秀秀绷着肩膀,一时僵持住了。 赵璟琰轻轻拍了拍鸣鸣的背,低声哄道:“鸣鸣乖,先自己玩会,我和你娘说会话。” 鸣鸣神情犹豫,视线在二人脸上来回扫着。 秀秀勉强挤出一个笑,柔声道:“鸣鸣先去玩吧,娘一会就来找你。” 赵璟琰将鸣鸣递给一旁的侍卫,那侍卫抱着孩子转身进了云霞观后门。 孩子走后,秀秀率先移开目光,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赵璟琰如有实质的视线把她牢牢钉在原地。 半晌,赵璟琰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嘶哑,一字一字像从牙缝挤出来的,仿佛恨到了极致。 “你真能躲啊,秀秀。” 秀秀抿了抿唇,轻轻叹了口气,好言相劝道:“王爷,你如今大权在握,佳人无数,何必执着于我不放呢?我只想过我的简单平凡的生活,而你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我们注定不是同路人。” “不是同路人?”赵璟琰笑了笑,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他低下声音,柔情款款,“原来你也知道,本王已经受封摄政王了。” 秀秀霎时攥紧了手指。 赵璟琰伸手覆住了秀秀的半张脸,大拇指用力捻了捻丰润的下唇,玉扳指冰凉地贴在下颌,凉意渗透肌肤,像吐出的蛇信子。 秀秀一动也不敢动,一垂眸,便是华贵的锦缎裁剪的袖口,墨黑的缎子上绣着龙凤暗纹。 覆在脸上的大手摸了摸凉凉的脸颊,慢慢往下,突然,一掌扣住了后颈。 眼前一黑,赵璟琰已经欺身压下来,这个吻,是带着浓浓血腥味的。两个人一接触,立刻像猛兽一般,互相撕咬起来,没人退让,都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才好。 退开时,秀秀胸膛起伏,大口呼吸,她舔了一口下唇,尽是铁锈味。 她再次抬起眼皮,目光终于不复温和,露出了满身是刺的尖锐底色,凛然如刀。 “赵璟琰,如果你要继续囚禁我,我是反抗不了。不过,我绝不会像上次那样温顺如绵羊,引颈受戮,大不了鱼死网破。” 赵璟琰的薄唇上也是斑斑血迹,他笑了笑,尖牙闪着寒光,“你威胁我?” “王爷可以试试。”秀秀道,含水秋眸如冰冻霜雪般。 赵璟琰脖颈冒出青筋,他收紧下颌,连连点头,“好,好。” 他气极了,牙关紧咬,鹰隼似的眼睛扫视着秀秀漠然无惧的脸。 这样一张芙蓉面,眉眼合该是柔顺的,菱唇合该是微微翘起的,望向他的目光合该是盈盈含情。 可是现在,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女人,眼神无所畏惧,神色漠然,看不到丝毫温情。 赵璟琰只觉得心尖沁出了血。 “我们是错误的,从一开始便是。”秀秀还在说着,花瓣似的红唇吐出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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