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日就是要让戚氏明白,就算时王看上她,上了她,让她入府,她也只能是侍妾,不服有太后震着,休要起了妄念与野心。 “哀家已知,时王在此地的这些时日与你生了情。郡主是你未来主母,她宽仁心善,准了你进王府,但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你以前经常与滕家大姑娘争比,以后不许了,她在你之上,王府不比闺阁,你要忘了之前与之相处的样子,要尊她、敬她。对家主与主母更要如此。” 太后语气森然地说出了召她过来的目的,原来是这。 戚缓缓的心一直往下沉,她以为在得知沈弈是时王时,她够绝望的了,不想还是心存了最后一份希望,这会儿才有了这许多下沉的空间。 一颗心沉到底,碎了。戚缓缓在心里道,这下好了,省事了,不用去找时王问个清楚了。 原来,他娶妻纳妾什么都不耽误,除了一个侧妃之位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戚缓缓悲愤骤起,怪她,全程不自爱。一开始就上赶着,只因喜欢对方,抱着一颗真心就冲了,后来,人家的奴仆不过说了几句,就自愿以身解毒,还自我感动是两情相悦,执手相助。 戚缓缓觉得恶心,恶心那个虚假的沈弈,恶心高高在上的郡主与皇室,为滕殷罗与她自己感到恶心。 戚缓缓冲着太后与郡主郑重地跪了下来,双手抵额伏在地上,声音无比清晰地说道:“太后娘娘,郡主殿下,时王殿下下榻我镇,小女只以为他是沈弈沈公子。小女自知身份,不敢妄想高攀时王殿下,娘娘与郡主误会了,小女与时王殿下并无私情,更不会妄图进王府。” 太后不知,郡主是知道的,她不是已把身子交付出去了吗,已是时王的人了,怎会如此决绝地急于与他划清界线?她疯了不成,郡主非常不解。 按理太后本来就不喜戚缓缓,她能摆正自己位置,知难而退是好事,但太后心中并无喜色,甚至有点堵,这丫头在太后心中又多了一个缺点,太过傲气。 太后最看不上京都里那些傲气的大宗族,大杭建朝三代帝王,开国皇帝也就是她家公,那时根基不稳,自然处处倚仗这些宗族,皇室的尊贵与现在差了很多。 但现在不一样了,皇室强盛,大宗族势弱,此消彼长。但还有些冥顽不灵因循守旧的宗族,维护着他们那摇摇欲坠的傲气。就像眼前的戚缓缓,什么都没有,虽老实地跪伏在你面前,却仍能让你感受到她高昂的头颅。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在太后耳边耳语了几句,太后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戚缓缓,道:“你退下吧。” 戚缓缓微顿,她说了这许多,太后却再没个说法,到底什么意思。但太后让退,她就得退。 她不知道来人告诉太后,时王知道她被太后叫了去,已往这边赶来。太后一想,正好,让他们两个自己说,省得让弈儿误会是她棒打鸳鸯。 是以,戚缓缓刚出太后这屋,就被金魏拦住,拱手道:“戚姑娘,殿下在前面,奴婢引您过去。” 戚缓缓后退一步,惹得金魏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她,戚缓缓道:“我母亲还在前院等着我呢,就不叨扰殿下了,我得赶紧过去与母亲汇合。” 金魏着实没想到,一向恨不得粘在他们殿下身边的人,此刻竟会推辞殿下的邀约。 是害羞畏惧殿下的身份,还是在太后娘娘那里受到了威吓? 这些念头只在金魏脑中一闪而过,于他最重要的是完成殿下给的任务,殿下要见戚姑娘,那戚姑娘就得随他过去,管她要与谁汇合。 反正殿下的身份已曝光,金魏也不用装了,他可是王府里的带领事校,若是连个小姑娘都带不回去,他也不用跟着王爷回王府了。 金魏的强硬是戚缓缓没见过的,本以为他只是公子身边的小厮,现在看来,是在贵人面前得脸的大奴。 “若是姑娘急着见戚夫人,奴可以把戚夫人一并请过来。”他那个“请”字咬得极重,戚缓缓知道妥不开,道,“带路吧。” 没走多远,金魏一指:“请进吧。” 戚缓缓看到了时王,这是距上次厢房中离别,二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独处。 戚缓缓正欲行礼,时王忽然回头,他脸上挂着她所熟悉的笑,连衣服都换了,随意的装扮,看不出他王爷的身份。 这副作派弄得戚缓缓一时恍惚,之前发生的一切是梦吧,沈弈这不是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吗。 他向她走来,看到她腰坠乱了,很自然地伸出手,垂眼帮她整理,一边理一边轻声道:“孤需要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孤姓倪名庚,字弈章,是大杭的时王。” 戚缓缓惊醒,拂开了他的手,然后马上跪到地上:“小女叩见时王殿下,小女罪该万死,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对殿下多有冒犯,还请殿下看在小女愚笨的份上,饶过小女的种种。”
第12章 刚还在倪庚手上的坠子,随着戚缓缓突然的动作而碰在了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倪庚慢慢抬起眼来,道了一声:“可惜了,这坠子要不得了,出裂了。” 戚缓缓只觉贵人难测,有话不明说,太后是,时王也是。她低着头,等待着时王殿下明白她的意思后,给她个痛快,从此两不相欠,各行其道。 “太后吓到你了?”倪庚问。 戚缓缓不抬头只摇头,倪庚道:“不要怕,我说过,一切交给我,你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说着直接拉起了戚缓缓。动作迅速,没给戚缓缓拒绝抗争的机会。 倪庚没有立时松手,二人面对面,捱得很近。 戚缓缓看着倪庚,一字一句道:“殿下,我没有怕,您不用为我费心,我也不需等待什么,小女在这里恭祝殿下与郡主百年好合,与滕大姑娘情投意合。” 她说得够明白了吧,这场局她就不掺合了。 倪庚松了手,笑:“原来是为了这个,你误会了,没有什么滕姑娘,太后初到,今日又是她的寿诞日,孤想着待今日过去,自会与太后说明。至于郡主,只是与滕大姑娘投缘,” “殿下与郡主总不是误会吧。”戚缓缓已在这里耗了太长时间,并不全然是怕母亲担心,更多的是她不能再与他相处下去。 天知道,她忍得有多辛苦,明明有怨有恨,表面却还要保持恭敬与风度,骂不得怪不了,小心措词,给对方留脸面、递台阶,只求这一切快快结束。 不能看他,不想听他的声音,疼,心里疼。 倪庚收了笑:“当然不是,这是大杭人尽皆知的事。” 戚缓缓点头,没等她说话,他马上又道:“三个月前,我得陛下令来此暗查。以沈弈的身份蛰居高府,是不得已,并非有心欺骗。” 戚缓缓后退了一步,把头扭向一边,倪庚语气一缓:“阿媛是孤的表妹,她虽为郡主,但身世坎坷。三岁幼年时与其父其母为抗击蛮夷,落到了敌军的手里。” 倪庚停顿了一下,似是省略了很多:“接她回来时,她五岁,没有人能从她嘴里问出,那二年里发生了什么。只是皇兄母后,还有我,都知道她不一样了,她与正常的小孩子不一样了。” “郡主的爹娘是大杭的英雄,是忠肝义胆的良将,他们留在人间的唯这一个女儿,我倪家无论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还是厚待良将的份上都对她有一份责任。” 倪庚说到此不再说了,戚缓缓道:“殿下不用与我解释,我没要拆散你们的意思。二位郎才女貌皆贵不可言,我的祝福是真心的。” “不要说赌气的话,有什么疑问,什么不高兴的都说出来。如今,暗令已解,孤当知无不言。” 戚缓缓见状,只得把话说得更明一些:“殿下,我戚家有祖训,男不为官,女不为妾。” 倪庚:“你的意思,是想做王妃?” 戚缓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知自己不配,与郡主不可比,能入到王府,侍候殿下与郡主这样的家主,是荣幸,当感恩。但,小女是戚家女,受家族荫庇,长辈爱护,当以祖训、孝道为先。” 她福了福身:“我与殿下能有一段缘,已属恩赐,只是因缘际会,从一开始就是假的,现在自然也真不得,殿下,我们缘尽于此吧。” 真的快快结束吧,她没有那么强大,她现在只想跑回母亲的怀抱,回到家里舔伤口。 倪庚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要知道,孝道再大也要排在忠的后面,” 这时,门外金魏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殿下,太后与圣上请您过去。” 今日是母后寿诞,按着往常在宫中的习俗,他与皇兄要在申时去到太后居所,只他们两兄弟给母后拜寿。 他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了,差点阻了正事。倪庚对戚缓缓快速道:“你先回去,此事我自有计较。”说完他就匆匆而去。 什么计较?戚缓缓想叫住他问清楚,但倪庚人影儿已不见。 戚夫人等得心焦,正准备不管不顾往前面去问问的,就见戚缓缓走了回来。她半颗心放了下来,马上开始观察女儿的面色。 看着不太好,愁云惨雾的,也不知太后说了什么。 戚夫人一拉戚缓缓:“先回去,回去再说。” 戚缓缓被她娘亲拉着,护着,一路走出了园子,上了马车。 才刚踏进车厢,戚缓缓就扎进了戚夫人的怀里,她说:“娘亲,我不想哭的,可我忍不住。您再容我一次,车停了,我就好了。” 戚夫人搂着她,抚着她的后脑,心里叹道,哪里会不让你哭,不过是心疼,不想看你伤心罢了。 戚缓缓如她所说,马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她就从戚夫人身上起来,擦干了眼泪。除了眼睛有些肿,并无其它异状。 戚夫人是个沉得住气的,直到进了屋,遣了下人,她才问:“太后与你说了什么?” 戚缓缓把太后之言统统告诉了母亲,还告诉了她,与时王的所谈。此时,戚老爷还未归,戚夫人也没个商量的人。 “这,你确定说清楚了?怎么没一个给准话的呢。”戚夫人从戚缓缓的叙述中,什么有用的都没听到。 这可真让人起急,不会是不打算放手,强人所难吧。 戚夫人脸色严肃,看着戚缓缓道:“你与娘亲说实话,你与时王到底交往到何种程度了,你是不是用力过猛,让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拨了?” 戚缓缓也知此事关系重大,她不敢再有所隐瞒,把游园会的事说了出来。 戚夫人楞在当场,脸一下就白了,醒过味来,照着戚缓缓的胳膊“啪啪”地打了两下。 “你这孩子,精明全放在了表面,内里不想是个糊涂的。”老嬷来劝,戚夫人又道,“也怪我,没教好你,又太放任你。” 戚缓缓说着错了:“我知娘亲是心疼我,但只要女儿不把此事当事,它就不是事,伤害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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