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灼华寻思着,自己得赶快去查母亲的身世了,起码得赶在定王之前。 春闱之期渐近,定京里的人明显多了起来,一种紧张的气氛在读书人之间蔓延。 慕灼华是唯一一个例外,别人都在闭门读书的时候,她却在四处晃荡。 慕灼华记得小时候顾一笑给她讲过的一些事,那都是一些碎片般的回忆,却深深印在顾一笑的脑海里。 顾一笑记得,她小时候很怕她的父亲,父亲很严厉,背错了医书会打她的手。母亲却很温柔,她会一边给她的手擦药,一边陪着她背书。她记得家里很大,她喜欢和丫鬟们躲猫猫,有一次她躲在假山的缝隙里,躲到睡着了,也没人找到她,半夜醒来看到了一只猫绿油油的眼睛,把她吓坏了,直到长大了也还是怕猫。顾一笑还记得家里有一个温泉,泉边有一棵杏树,有一回她爬到树上摘杏子,却掉进了水里,险些送了命,她自此怕水…… 慕灼华分析过了,可知她的外祖父很可能是个太医,而且地位不低,否则不可能在定京能住得起带院子、有假山、有温泉的大宅子。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顾一笑清楚地记得,有一天深夜她醒来,看到父亲在杏树下挖坑,似乎在藏什么东西。 会被藏起来的,大多是了不得的秘密。慕灼华原想着等自己当了官,再去挖掘这个秘密,但定王这件事让她隐隐有种不安,只怕这个秘密会惹来杀身之祸。 慕灼华只知道顾一笑大约是二十年前沦落青楼的,那么外祖出事的时间至少是在二十年前,时间距离太远,她作为一个普通百姓打听消息便有了难度。慕灼华花了不少时间往老城区钻,和一些大娘们打听,她长得脸嫩老实,说话又嘴甜,买菜都能多送两把葱,更何况只是闲话八卦,倒是得到了一些不知真假的传闻。 原来太医真不是个好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医们医术不精,宫里每年都要死些贵人,妃子皇子公主都有,皇帝悲愤之下就要迁怒,这些庸医就只能以死谢罪了,这么算来也是每隔几年就有太医给贵人陪葬了,而最惨烈的有两次。一次是二十六年前,先帝的云妃难产血崩,太医院多人引咎辞职。另一次是二十年前,如今的昭明帝,当时的太子刘俱重病,太医院照顾不利,也是多人被摘了乌纱帽。 这些太医大多住在皇城根上,以便有个急诊可以迅速到位,也就是东城区最靠近皇宫的一排屋子。太医们来来去去,流水的太医铁打的屋子,大致就在那个范围。 慕灼华又打听哪个院子里有温泉。 大娘们都笑了:“太医又不是公爵侯爷,哪配用得起汤池子哟。” 慕灼华愣了——难道自己推测错误了? 这天晚上,慕灼华正在书桌前绘制东城区的地图,忽然听到房顶上传来异响,她急忙盖住了画纸。 不等她有反应,外面门就开了,站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剑客,就是叫执墨的那个。 执墨说:“王爷要见你。” 慕灼华被冷风吹得一个哆嗦,道:“我换身衣服。” 执墨说:“不必了,王爷在等。” 说着抓住慕灼华的袖子就往外走,慕灼华被拉扯着不由自主地往外踉跄。 门口停着两匹马,执墨翻身上了其中一匹,居高临下看着慕灼华。 慕灼华抽了口凉气:“小兄弟,我文弱书生,哪里像会骑马的样子?” 执墨皱了下眉头,说道:“这马很温顺,你抓紧了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它自然会跑。” “说得容易……” 慕灼华话未说完,执墨便不耐烦地从马上跃下,拎起慕灼华的后领,把她抛到了马上。 “抓紧!”执墨说了一声,便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马儿立刻撒开了腿跑。 慕灼华惊恐地瞪大眼睛,立刻趴在马背上,整个人紧紧贴着马,四肢用力扒住。 执墨也翻身上马,即刻追了上去,两匹马迅速地消失在长街尽头。 刘衍和执剑在城门口等了不到片刻,便看到两匹马疾速地跑来,他凝神一看,顿时愕然。 执墨勒马停下,向刘衍行礼:“王爷,人带到了。” 另一匹马上,慕灼华一脸鼻涕眼泪,小脸煞白,双股战战。 “我、我……我不行了……”慕灼华声音都在抖。 刘衍沉默了片刻,方道:“我让你把她带来,也不是用这种方式……” 执墨无奈:“我原先不知道她不会骑马,大半夜,马车也太过显眼。” 刘衍道:“你可以带着她。” 执墨一脸抗拒:“王爷,她是女人。” 刘衍看了下执剑杀气腾腾的脸,在心里叹了口气,向慕灼华伸出手:“你过来我马上。” 慕灼华声音都在抖:“我动不了……” 刘衍一夹马腹,来到慕灼华身旁,长臂一捞,将慕灼华从马背上提起,落在自己身前。 慕灼华侧着坐上马背,便双手用力抱住刘衍。 “去、去哪里……我能不能不去……我胃都快颠出来了……”慕灼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刘衍道:“找到袁副将的尸骸了,快马加鞭,一日可到。” “一日……”慕灼华险些晕过去。 刘衍将慕灼华抱紧了一些,低头看了看她的脸色,又道:“撑着点。” 四匹马在夜风中狂奔起来,慕灼华双目紧闭,把头埋在刘衍怀中,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她本打算穿厚些出来,偏偏执墨等不及,她只穿了两件单衣,丝毫不能抵御寒风侵袭。 刘衍感受到慕灼华单薄的身子在颤抖,便将披风拢了拢,将她整个人罩住。过了许久,披风里才渐渐暖和了起来,带着刘衍体温的伽罗香缓解了慕灼华的不适感,她忍不住用力嗅了嗅——好贵的味道…… 天亮的时候,四人才抵达一个驿站。刘衍发现慕灼华不知何时睡着,便抱着她翻身下马。 这番动静吵醒了慕灼华,她揉了揉眼睛看向四周,只见执剑在喂马,执墨敲开了驿站的门,吩咐他们准备热食。 慕灼华跟着刘衍进了驿站,找了桌椅坐下,执墨很快泡了壶茶来。 慕灼华打了个喷嚏,鼻子和眼睛都有些发红。 “忍忍,晚上便到了。”刘衍说着,将刚倒好的茶推到慕灼华跟前。 慕灼华捧起茶杯吹了吹,一口气喝光。 不多时,四碗热汤面和烙饼也端上来了。 慕灼华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碗汤面和两个烙饼,这才轻轻打了个饱嗝。刘衍坐在她对面,吃饭的速度倒也不慢,却显得不疾不徐,姿态优雅。 “王爷……”慕灼华说话间带着轻轻的鼻音,显然是有些着凉了,“你们就非得带着我去嘛,我过几天可就要参加会试了,这几天可要闭门读书。” 刘衍道:“此时不宜太多人知晓,你精通医理和毒理,胆子也大,可以顺便充当仵作。至于会试……”刘衍轻笑一声,“你这几日天天在城里打转,也没见你闭门读书过。” 慕灼华噎了一下,迟钝了片刻才咕哝道:“我这不是怕一来一回,耽误了功夫,赶不上会试嘛。” 刘衍放下了筷子:“既然如此,咱们就立刻上路吧。” 刘衍说罢起身向外走去,慕灼华瞠目结舌:“诶,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旁边的执剑忽然刷地一下抽出一把利剑,一脸冷漠地看着慕灼华。 慕灼华看了看剑锋,又看了看执剑的眼睛,干笑两声:“我的意思是……我们还能再快点……” 再次上路,刘衍和沐灼华换了另一匹马,让先前那匹休息,如此轮换下来,四匹马始终保持着高速奔驰,终于在日落时到达了目的地。
第十三章 今晚乌云蔽月,又有马蹄印扰乱视线,两人的行踪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被发现。 刘衍抱着慕灼华飞了一阵,便将她放在地上,自己坐下来调息。 慕灼华看刘衍脸色苍白,便道:“王爷,你气息阻滞,强行运功会很吃力。” 刘衍轻轻点头,表示知晓。 十来个身穿紫衣的男人围着一具枯骨,神情肃穆地望着定京的方向,终于,视野中出现了四匹马,三个人。 眼见马匹来到眼前,十几个紫衣人齐齐单膝跪下,沉声道:“参见王爷!” 刘衍身前的斗篷鼓囊囊的,忽然斗篷拉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张白净而疲倦的小脸。 “终于到了吗?”慕灼华舒了口气,“真要命啊……” 紫衣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表情。 刘衍将慕灼华带下马,看向为首的紫衣人:“何新,你们是在哪里发现袁副将的尸骸。” 慕灼华早就看到了地上的骸骨,一边留意着他们的谈话,一边走向骸骨。 何新回道:“回禀王爷,我们是在那边的悬崖下发现的这具尸骨。” 何新说着指向了不远处的悬崖。 “这些天我们搜遍了方圆二十里,最后才在那个悬崖下发现了这具尸体,尸体已经腐烂,衣服也大多侵蚀了,但是旁边有块腰牌,确认是袁副将所有,这盔甲也是军中制式,身份应该没有问题。” 何新一边说着,一边余光偷瞄慕灼华。 他有些怀疑这个小姑娘和王爷的关系,王爷不近女色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跟一个姑娘这么亲近。 慕灼华在尸骸前蹲了下来,打了个喷嚏,揉揉通红的鼻子,随手拿起旁边一根树枝挑起尸骸仔细端详。 刘衍发现了何新怀疑的目光,解释道:“她是来验尸的。” 慕灼华从头盖骨仔仔细细地看到了脚趾骨,拿着树枝指着骨头说道:“他身上一共是十三处伤痕,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慕灼华在尸体的肩膀和胸腹之间比划了一下,“这五处,有愈合过的痕迹,是生前所伤。” 刘衍点头道:“不错,这些是他在战场受过的伤。” 听慕灼华准确指出了几处旧伤,众人眼中的怀疑也淡了几分。 慕灼华又指了指肩膀:“剩下八处伤,应该有三种成因,先说这种伤痕,初初入骨极深,之后向内收缩,形成抓痕,这种兵器很特别,像是鹰爪,而且鹰爪的顶端涂有毒药,这种毒药毒性不强,所以你看只形成了淡淡的青黑色。这种伤不致命,应该只会抓捕之用。” 慕灼华一边说着,一边在旁边的沙地上画出自己想象中武器的样子,是一种金属鹰爪的外形。 慕灼华又指了指另外挤出伤痕:“这种伤痕,也比较明显,是摔折导致,我猜测他在逃亡过程中掉下山崖,所以造成这几处伤痕。还有这种,就很隐秘了。” 慕灼华说着抓起头盖骨,旁边响起一阵“嘶”的声音,不少人抽了口凉气,慕灼华却似乎毫不在意:“看到这个针眼没有?” 众人凝神看去,如果慕灼华不说,其他人根本不会发现,在头盖骨上,有一个几乎只能穿过一根头发丝的细小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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