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灼华觉得这句话也有些道理,便在刘衍那张大床上又添置了一副被褥——虽然经常也没用上,她总是窝在他怀里睡着的。 没有了慕灼华相伴,郭巨力独守着大院子,哀怨地叹道:“小姐,你怎么那么容易被王爷糊弄啊,就这样搬去和他睡了吗?” 慕灼华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闪着精明的光,低声喃喃道:“自然是因为我也馋他的身子啊……” 只是这样的亲密无间只在夜里,到了白天,两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刘衍要整顿朔北军防,慕灼华要操心边贸市场与各部学堂的筹备,常常到了深夜两人才能见面说几句话,说的也多是公事,当然也经常话没说完,人便到了床上了。 但她也不总是被欺负的那个人,到底是聪明伶俐的慕灼华,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就是在床上,也不甘心任人摆布,过不多久,便能反客为主,在刘衍身上找回场子。只是她终究是个文弱书生,比不上恢复到了鼎盛时期的刘衍,每回的逆袭都像昙花一现,最后还是得乖乖窝在刘衍怀里求饶。 有几次被他欺负得特别狠,是因为她被人当街拦下来告白了。 北凉人的性子就是这么直爽,喜欢就说,也不怕被拒绝,只要把自己的心意传达到了,他们也就满足了。 陈国人的性子却隐忍克制,明明爱极了,却总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不敢说出来,不敢公之于众。 慕灼华自有温和的法子打发了示爱者,若被刘衍撞上了,方法则会冷酷许多,没有人不怕发怒的大都护,在他面前唯有恐惧与腿软,能做的也只有求饶和滚蛋。 末了只留下慕灼华一个人,讪笑着面对刘衍的妒火。 她被他摁在怀里,惩罚性地强吻她的双唇,低哑的声音埋怨她太招人喜欢。 慕灼华靠在他怀里,笑着说:“你也招我喜欢呀。” 刘衍微怔一下,心头那股怨气便被她这轻轻软软的一句话吹散了。 慕灼华含着笑看他:“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地摆脱这些烦恼。” 刘衍好奇问道:“什么方法?” 慕灼华凑到他耳边,吹着气轻声说:“刘衍,我们成亲吧。” 她以为刘衍会惊喜若狂,但他只是有些疑惑地望着她,仿佛没听清她的话,但他其实是听清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你……”扶在自己腰间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向来温润的声音蓦地变得沙哑,“可是认真的?” 慕灼华乌黑湿润的杏眼中盈满了笑意,眉眼弯弯,漫天星光不及她眸中璀璨,她笑着问道:“你不高兴吗,你不愿意吗,你害怕了吗?” 高兴?何止是高兴…… 愿意?又何止是愿意…… 害怕…… 刘衍垂眸一笑,温热的双唇印在她光洁的额上:“灼华,我无所畏惧,只怕你受了委屈。” 那个吻轻轻的,落在心上,却是沉甸甸的,按在了她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让她酸痛且甜蜜,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紧紧环抱住他,低声呢喃:“我也舍不得你受委屈……”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她的心是个空空的坛子,有人耐心地一点点注入温暖的水,直至溢满出来。 他曾攀过最险峻的山峰,见过最炫目的风光,也曾跌落最黑暗的深渊,身陷最绝望的泥淖。他看淡了浮华,却仍然愿意陪她再走一遭这人世,看她冉冉升起,光芒四射,成为他的骄傲。 他从不说委屈,却让她心疼了。 她握住他的手,将自己柔软的手掌贴进他的掌心,十指相扣,不分彼此。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她低头含笑,面上有一抹羞涩的胭脂色,“梦到我穿着鲜艳的嫁衣,等着你来娶我,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你。” 刘衍呼吸一窒,忍不住用力握紧了她的手,哑声唤道:“灼华……” “可我为什么要等呢?”她微微仰起头来,目光灼灼,艳如芳菲,“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迁就我,包容我,你走了很远的路,而我始终在等你。现在我不想等了,最后这一步,让我走向你,好不好?” 在那个梦里,她掀开了盖头,打开了门,才看到他就在门外。 原来他也在等着她,等着她打开最后这扇门。 或许是北凉人的热情勇敢感染了她,让她也想在这辈子里有一次不顾一切的告白,让他知道,自己很爱很爱他。 她早已决意孤独终老,若不是与他相遇。 这一生自诩聪明,算无遗策,却唯独算错了自己对他的感情。 她害怕失去,唯有在他怀里,无所畏惧。 回应她的,是覆在唇上那个温柔到了极致的吻,还有唇齿间沙哑深情的呢喃 ——“好。” 他知道她的心是小小的门扉紧闭,但他从未想过放弃。 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他愿意以任何的形式或关系和她在一起。 世人敬他、畏他、恨他,唯有她看到他的温柔与脆弱。她说他在包容她的任性,却不知道自己也是他的救赎。开在悬崖边的那朵桃花,灼灼其华,是他在黑暗里看到的唯一的色彩,是他离魂三日,徘徊在生死边缘时眷恋求生的欲望。 何其有幸,那年那夜,是她首先推开了那扇门,走进了他的世界,让他从此有了不一样的光。
第八十三章 后来的事 刘琛是延熹三年举行大婚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迎娶了一名小门小户的秀女,许她以皇后之位。那个女子没有倾城之貌,也没有显赫家世,朝臣与太后皆有非议,但此时的刘琛做什么决定,已不是他人能轻易阻挠的了。居凉关外,他彻底俘获了军心,破除柔嘉公主的阴谋后,他雷厉风行地对世家问责,重罚了企图弃城南逃的一众官员,迅速重建自己的威望。这一次他没有依靠定王的力量,在经历了重重背叛之后,他终于真正成长起来,有了一国之君的模样。 他始终清晰记得刘衍向他请辞的那一日,他们叔侄俩在书房里谈了许久,茶越喝越清醒,然而越清醒,也就越痛苦。 “经此一事,陛下已然能独当一面,朝中再无人能威胁到陛下,臣也是时候功成身退,辞去议政王之职,还政于陛下了。” “皇叔这是要走?”他大惊失色。 “臣自有更该去的地方。” 刘衍说了许多离开的理由,他也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北凉虽然俯首称臣,归顺陈国,但贼心不会死,始终是个不安定因素,只有他坐镇朔北,才能让北凉真正安定下来。而要让北凉真正地归心,则需要三年五载,甚至更长时间的经营,最合适的人选,便是慕灼华。 他恍惚想起了那年会试,他看到慕灼华的养蛮策,气得失了理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对她心存偏见,抱有敌意。而真正与北凉征战多年的刘衍,却将那篇文章看进去了。大概是从那时起,她就走到了他身边。 刘琛忽然觉得茶有些苦涩,苦得难以下咽,涩得说不出话。 刘衍静静看了他许久,书房里寂静无声,唯有烛泪在滴落。 忽然,刘衍开口道:“有一日,灼华问我,既然酒中无毒,为什么陛下还要给她令牌,让她救人。” 刘琛心头一紧,低下头不敢看刘衍的眼睛,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地压在他的颈上,刘琛自认无所畏惧,却也在这一刻因为心虚而闪避。 刘衍道:“我知道原因,却不能告诉她。” 刘琛攥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是瞒不过他的。 “陛下,自然是要当明君的。”刘衍笑了一声,为他斟满了茶,“明君,总是容易心软的。” 后来他已不记得刘衍是何时离开的,只看着杯中的茶没了一丝热气,他喝下了那杯凉透的茶,恍惚间想起了许多事。 想起了狩猎那日,她认真为他疗伤,想起了皇家别苑,她散落在自己掌心的发香,想起了她哀伤而坚决地跪在自己身前,向来清明的双眼盈着泪,求他放了定王…… 他也不知道慕灼华是何时走进自己心里的,他只当她是意气相投的知己,聪慧体贴的臣子,但细细一想,她和旁人又都是不一样的,当她流泪的时候,他的心脏也会抽痛。于是在那一刻,感情冲没了理智,他害怕看到她因刘衍之死而悲痛愤恨,不忍心看她跪地磕头,他想把真相告诉她,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抛出了那枚令牌,放弃了那个假死的计划。 她永远不会明白他的心思,因为连他自己,都明白得太迟。 他是当局者迷,而刘衍是旁观者清。 至于慕灼华…… 呵,只是因为她从未真正在他身上用过心思,她的眼睛,只看得到一个人。 终究他只能独自饮下这杯沁凉的茶,任由苦涩浸润了心腔。 一夜未眠,初晨之时,他提着沉重的朱笔,在刘衍请辞的奏疏上写下一个准字,撤去了他议政王之职,封他为朔北都护府的大都护,慕灼华为副都护,令二人前往朔北。 太后说,陛下贵为天子,坐拥四海,想要一个女人,又何必委屈了自己? 可他并不觉得委屈…… 他不愿意为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去毁了他最珍视的亲情与友情,他也不愿意折断她的翅膀,将她囚在笼中听她悲鸣。他失去的只是一段缥缈的相思,获得的,却是两份真挚忠诚的感情。 到这时,他才真正明白,为何父皇会将皇位传给他。因为父皇相信他,一定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延熹三年,他终于还是听从了太后的安排,迎娶了一名秀女为后。她和慕灼华一点都不像,虽不是十分的美貌,望着他的时候却整个人都会发光,他一说话,她便会红了脸庞,笨拙得话也不会说了。她出身低微,本没有想过会被选为皇后,大婚之日晕乎乎地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直到洞房花烛夜,他挑落了她的喜帕,她仍是一脸如坠梦中的茫然和不安。 她不聪明,尤其是在他面前,也没有绝顶的美貌和出众的家世,只有一颗真挚而炽热的心,她望着他的双眼溢满了柔情和崇拜,没有一丝的伪装和敷衍。 他从没有想过在其他女人身上寻找慕灼华的影子,因为那对慕灼华是一种玷污,对旁人也是一种侮辱。 延熹五年,他有了第一个皇子,初为人父,欢喜地大赦天下。两年后皇后又有了身孕,不少声音逼着他广开后宫,多纳几个妃子,就连皇后也感受到了压力,她含着泪攥着他的衣袖求他选秀纳妃。 他握着她冰凉的手问:“朕娶了其他女子,皇后会伤心吗?” 她犹豫着看了他一眼,压低了脑袋,极轻地说了一句:“臣妾不能伤心的。” 她虽出身普通,却也从小被教育过,为人正妻,该大度贤惠,不能善妒,更何况是皇后,更要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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