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动了他的心,又不要他。 “混账东西,让开!”眼下裴子渠最不愿意见的人便是薛浥,不是怕自己会扑上去,是怕多见他一次就得用更多的时间来忘记他。 “父皇给了我们三月时间。”薛浥拦在裴子渠身前,她左走一步,他就跟着左走一步,她右走一步,他就跟着右走一步。“公主,臣,臣有话说。” 如今的他面对裴子渠已不能像之前一般泰然,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慌乱,至于这慌乱从何而来,他不晓得。 正因为不晓得,所以他更慌。 “本公主不想听。”裴子渠咬牙瞪着薛浥,用力推了一把,“难道昨晚我说的不够多?那好,我再说一遍,薛浥,我不喜欢你了,我对你没兴趣了。你被我困了一年,心里一定在恨我吧,好啊,现在我放你自由,你再也不用拿送过别人的东西送我,再也不用对我虚与委蛇了!” “别挡道!”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面上露出一抹讥诮的神色,“还是说,你拦着我是因为钱的事?哦,我倒是忘了,你大哥是个无底洞,我以前是傻子才一次次借钱给他。和离后我自然不会借钱给他,那你的日子就难过了,所以你为了钱不肯和离?” 薛浥抓住其中的关键字,诧异道:“你一次次借钱给大哥?” “不然呢?你以为他现在为何还好好的,没被人砍去第二只手。不都是我在替他付赌债。算了,说这些没意思,反正我也不缺钱,这些钱便当是我给你的暖床辛苦费。”裴子渠深吸一口气,扬起下巴道:“当年是我年纪小不懂事,非要绑你,还给你灌药,逼你成婚,浪费了你一年光阴。今日,我郑重同你说一声,薛浥,对不起。” “……” 薛浥被这一连串的话堵得哑口,一个字也说不出。 碰巧,裴知逸的步辇路过。 “五哥哥!五哥哥!”裴子渠招手,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步辇,催促道:“我们快走。” 裴子渠偏头朝薛浥瞥了眼,意味深长地笑开,也没多说,抬手示意太监往前走。 薛浥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没缓过神。方才,裴子渠又说了一遍,他自由了,可他反而觉得自己失了“自由”。 他望着渐行渐远的步辇,竟觉得上头有根线连着他,叫他也跟着去了。 许久,薛浥转身往回走。他落寞地想着,公主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 薛府。 晚饭时分,饭桌上只坐了三人,张氏,薛浥,阮素问,薛崇又没了人影。 张氏一早便听说了裴子渠搬出薛府的事,白日心慌一天,这会儿薛浥在,她哪里还忍得住,张口便问:“老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把公主气回了公主府,你想害死我们啊?” 说罢,她狠狠瞪了眼阮素问,这丧门星一来,薛府里就没消停过。 阮素问默然坐在一旁,只管自己吃饭,偶尔瞥一眼薛浥。 对于她来说,裴子渠离开薛府真真是顺了她的意。至于和离的事,她倒是觉得难,毕竟裴子渠是个难缠的主儿。不过,从今日起,薛浥会有更多的时间与她相处,哪怕她最后不能与他结为夫妻,能得到他的心也是好的。 薛浥吃了几口饭后放下碗筷,他哪里会不晓得张氏的心思,淡淡道:“公主想与我合离,休书都写了。” “什么!”闻言,张氏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显然是被这两字惊走了魂儿。 不说她,阮素问也被震住了,裴子渠竟然休了薛浥。她心思一转,自责道:“小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她放下筷子,利落地站起身来,“我现在便去公主府求公主,给她磕头认错。” “呵。确实都怪你。”张氏冷笑,对着阮素问冷嘲热讽起来,“亏你还是个,竟做起偷鸡摸狗的事,你爹要是在天有灵,脸都被你丢尽了。” 被张氏一说,阮素问缓缓低下头去。 “不必了。她如此多半是因为我做得不对。”薛浥按着桌面起身,快步回了书房。 薛浥走后,张氏也没了食欲,她恼火地看向阮素问,厉声道:“明日一早我与你去一趟公主府,你磕头认错也好,负荆请罪也罢,必须将公主求回来。若是求不回她,我要你好看!” “是。”阮素问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书房。 烛火燃了大半,薛浥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脑子里。他就这么怔怔地坐着,像是丢了三魂七魄,眸中一片漆黑。 和离明明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为何成真了自己一点都不开心。 薛浥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按住了昏涨的脑袋。从此以后,她不再困着他,不再逼他做不愿做的事,这些明明都是好事。 自己是该开心的。 至于心里头那点不舒服,兴许是两人相处时间久了,他不习惯没她的日子,过几日便会好的。 对,过几日便会好的。 “咕噜……”忽地,他的肚子响了起来。 晚饭他几乎没吃什么,这会儿自然饿了。薛浥下意识看向房门,往常这个时候,她都会来送宵夜。 有时是饺子,有时是阳春面,有时是包子,样式多得很,就是味道实在不如何。 想起她总是给他送夜宵的模样,他不由弯了嘴角。 意识到自己笑了,薛浥连连摇头,使劲将裴子渠从脑子里挥出去。 他们之间原本就是个错误,结束了不好么,为何还要想她。何况是她不要他,他又何必作践自己。 薛浥疲惫地靠上座椅,脑中有无数画面闪过,如同走马灯或一般,没等其中一幅画面停下,他便强迫自己忘了。 几次下来,他脑子里乱得很,身子也更疲乏了。 他站起身,迈着虚浮的步伐走回长卿院。 裴子渠不在,主卧里一片漆黑,连带长卿院都冷清了许多。 “吱呀。” 薛浥轻轻推开房门,抬脚踏入主卧,将里头的琉璃灯一一点燃。烛光一亮,主卧的全貌便显现了出来。 同之前没什么两样,又似乎是天差地别。 裴子渠人走了,她的东西倒是没走,梳妆台上依旧放着她惯用的胭脂和口脂,耳环簪子也放得整整齐齐。 薛浥看得出神,脑中倏然闪过她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的模样。 曾经有一次,是行周公之礼的日子,他来早了,裴子渠还坐在梳妆台梳头,嘴里念叨着,“梳一下,薛浥是混蛋,梳两下,薛浥是混账,梳三下,他今晚会亲我,梳四下,他今晚不会亲我……” 当时,他觉得她稚气得可爱,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听得笑声猛地转过头来看他,面上绯红,赶忙扔了玉梳跑去床榻上。 算起来,他没见过几次她梳妆的模样,毕竟两人以前从不在一处过夜,同睡一榻还是近来的事。 想到这里,他心里愈发烦躁,收回目光便往床榻上走。 床头依旧放着两只枕头,锦被叠得整齐,好像在等着人来。 他坐下身,茫然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这是他们俩的新房,他并不常来,甚至有些不大喜欢来这儿。 满室烛光,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不知怎么的,今晚是他第一次觉得,夏日的夜有些冷。(工/众/号/梅/馆/小/枝)
第25章 千日忘情 公主府。 裴子渠昨夜睡得不怎么踏实, 早起精神不佳,折己便去药铺里抓了几副安神药回来,当晚, 她喝了一贴, 睡得倒是安稳了些。 第二日, 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 裴子渠睁开眼。 她想,自己究竟为何喜欢薛浥,喜欢他清冷的性子?还是喜欢他俊美的脸?又或是喜欢那种得不到的滋味? 或许,她该找些人来试试, 看自己究竟喜欢他什么。等试到了, 她才能找出尽快忘记他的法子。 洗簌后,裴子渠去了前厅用早点。折己与临莞坐在两侧,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折己率先开口, “公主昨晚睡得如何,若是那安神的方子不行,奴才待会儿去太医院找太医开一副方子。” “不用了。”裴子渠小口喝着碗里的米粥,神态自然道:“我的心不安, 吃什么都没用。对了,折己,这两日你去风月楼里搜罗搜罗,找几个与薛浥长相相似或是差不多性子的小倌儿。” 折己微微一怔, 低头道:“是。” 闻言, 临莞面上发黑,不快道:“公主这又是何苦, 都已经写了休书了,再如此还有什么意思。” 裴子渠正色道:“我只是想弄清楚, 自己究竟喜欢他什么,再对症下药。” 临菀张着口,想劝说几句,又觉得多说无益。 “公主,薛老夫人来了。”不多时,下人来报。 “她来做什么。”裴子渠放下碗筷,嘲讽道:“莫不是薛崇又要用钱了。” 临莞起身道:“公主若是不想见她,老奴去赶她走。” “还是别了。”裴子渠摆手,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我们终归婆媳一场,弄得太难看不好,让她进来吧。” “是。”下人应声而去。 见裴子渠吃完,临莞与折己纷纷起身,下人立马过来撤了饭桌。 裴子渠慵懒地坐在主位上,静静等着张氏过来,随后,大门外进来两人。触及阮素问时,她目光徒然一冷。 临莞看到阮素问时当即沉了脸,暗道,她怎么也来了。 “民妇见过公主。”张氏一进前厅便跪下行礼,她没将自己当成裴子渠的婆婆,只当自己是个普通妇人,话说得诚惶诚恐。 阮素问跟着跪下身,平静道:“民女见过公主。” 裴子渠从旁拿了把团扇,轻轻扇着,“起来吧。本宫今日忙得很,你们最好长话短说。” 说话前,张氏狠狠瞪了眼阮素问,赔笑道:“公主,千错万错都是素问的错,跟老三没关系,您若是不喜欢素问,民妇立马让她搬出薛府,绝不让她碍您的眼。” 说罢,她暗中拧了阮素问一把。 阮素问吃痛,磕着头道:“还请公主原谅民女之前的所作所为,千错万错都是民女的错,民女任由公主处置,打骂都认,只愿公主别与小叔合离。” 她磕头磕得不重,但她是个女子,肌肤嫩,没两下便将额头磕红了。 在阮素问的口中听到薛浥的名字,裴子渠更觉不耐烦,“倘若你们俩是来说休书的事,那本宫告诉你们,本宫心意已决,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张氏急了,苦苦求道:“公主,民妇求您了,别同薛浥和离,是民妇管教儿媳无方,是民妇有眼无珠看错了人……” 一旁,阮素问并没说话,只是将脑袋压在地上。 许久,裴子渠都没说话,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阮素问,“阮素问,本宫有话单独跟你说。”语毕,她起身去了后院。 阮素问愕然,正要起身,张氏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压着声音道:“你要是敢乱说话惹公主不快,回去家法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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