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裴子渠起了个大早。 洗漱过后,她一开门便看到了薛浥站在外头,长身玉立,与外头的景致几乎融为一体。他今日穿了件白底青衣,发上戴着竹节发冠,一改往日白衣玉冠的打扮,倒是有些新奇。 听得声响,他转过身头来看她,眉眼如远山般辽阔,面容依旧清冷。 裴子渠偏头瞧了瞧,隐约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这身衣裳。 薛浥看出了她的不解,解释道:“这是你以前送我的衣裳,我一直没穿过,今日便挑了一件。” “嗯。”裴子渠随口一应,暗道,他穿白衣时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意味,穿这身白中带青的衣裳反而文气了许多,一看便是才子。“还凑活吧。” 薛浥没说话,面上略微失落。 裴子渠见他一副怏怏的样子,笑着道:“前驸马,吃早点了么?” “还没,我在等你。”薛浥抬起眼看她,面上已然恢复了平淡的神色。 “哦。”裴子渠没再说,径自去了前厅。 薛浥抬脚跟了上去。 前厅那头,折己正在布菜,见两人一道过来急忙收回视线,他心头虽然苦涩,但更多的是欣慰。 裴子渠坐下身,示意折己也坐。“折己,我们今日玩什么?” 闻言,薛浥拧眉看向裴子渠,心头十分不快,她莫不是又要找男宠胡天胡地。 折己给裴子渠盛了碗小米粥,恭恭敬敬道:“随公主喜欢。” 这时,胡霁来了。 “老奴见公主,驸马。”他端着拂尘进入前厅,目光在裴子渠与薛浥身上转了一转。 “胡公公,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父皇寻我?”裴子渠问。 胡霁直直看向薛浥,回道:“老奴是奉皇上之命来瞧驸马的,驸马的伤势如何了。” 没等薛浥出声,裴子渠迫不及待道:“胡公公,他前两日发热快去了半条命,身上还有内伤,哪儿有那么快便好的。” 薛浥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她如此关心他,他心底自然开心。 胡霁上下打量了薛浥一番,低声道:“老奴看驸马精神好得很,不像是病弱。倘若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是早些去户部当值吧。” “好,胡公公,我用完早点便去当值。”薛浥点头,面上一派从容。 “你这个笨蛋!”裴子渠鼓起脸,恨恨地盯着薛浥。“要是又病了,别来求我去看你!” 胡霁难得见裴子渠发这样的脾气,不由多看了两眼,他们俩的事他也略有耳闻,眼下看样子是和好了,如此是好事,皇上也不用再为他们俩操心。 薛浥看向裴子渠,正色道:“我身上的伤不妨事,可以去当值,你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裴子渠呛他,“无所谓,你去便去吧,反正我不缺人陪。待会儿我便要召二十个年轻公子进公主府,想做什么做什么。” 一听她要召年轻公子,薛浥的脸立马黑了,“你别这样行么,我答应你,我一定尽早回来。” 裴子渠冷哼,自顾自喝粥。 有胡霁和折己在旁,薛浥也不大好意思哄裴子渠,闷闷地喝了碗粥。 胡霁笑道:“驸马,我们走吧。” 出门时,薛浥回头看了眼裴子渠,万分不舍。 等薛浥与胡霁走远,没人影了,裴子渠才出声,“没见过这么不把身子当回事的人。我也不是不让他去当值,他的身子没好透,累坏了又得浪费药材,败家子。” 折己叹息道:“其实公主心底还是关心驸马的。” 被他直白指出,裴子渠面上一红,狡辩道:“才没有呢,我谁都关心,你若是伤了,我对你的关心肯定比对他还要多。” “……”折己默然垂下头去。 郎兮夜一下值便来了书肆。 今日阮素问没来,俞伯在整理书册。 郎兮夜走到柜台后,在藤椅上坐下,闭目养神。他脑子一直响着薛浥昨日与他说的事。若非薛浥说了,他怕是永远都不会晓得,原来素问做过这么多离谱的事。 简直叫他难以置信。 在他心里,素问便是天上皎洁的明月,端庄,清雅。 可昨日薛浥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事实是,素问没有那么圣洁,她会使计离间薛浥与公主,还偷穿公主的衣裳。 他烦躁地呼了几口气。 “阮姑娘,你不是病了么,怎的又来了。”俞伯欣喜的声音传到了郎兮夜的耳朵里。 郎兮夜闭着眼,没起身,此刻,他也不晓得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她。 阮素问低着头上前,小声对着郎兮夜道:“你若是愿意听我解释,那我便解释给你听,你若是不愿意听,我便走了,这书肆我以后也不会再来。” 闻言,郎兮夜瞬间睁眼,见她双眼通红,面容憔悴,不由心生怜惜,起身道:“你的身子还好么?” 阮素问下意识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已经好了,昨日谢谢你帮忙。” 她尾音里带了点泫然欲泣的颤音,像是要哭了。 郎兮夜实在没法子对着这样的阮素问冷脸,便将她带到了后堂。 阮素问拘谨地站着,手足无措。 “你坐吧。”郎兮夜伸手示意。 阮素问坐下身,低头讷讷地看着桌面,哑声道:“我确实做了那些事,所以我不会为自己狡辩什么,但我有自己的理由。承策,我不是你心目中的那种女子,我有七情六欲,有爱憎恨,会想尽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郎兮夜愣住。 阮素问继续道:“你兴许不知道,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喜欢上薛浥了,也一直想着,长大后要嫁给他。那时,我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我甚至以为,每年生辰送我生辰礼的都是他。” 郎兮夜忍不住道:“是我送的。” “我知道。”阮素问抬头看了眼郎兮夜,眸中淌过一缕苦涩之意,“他告诉我了,可我以前不知道,以为是他送的,以为他喜欢我,便去央求爹爹问问他的意思,爹爹告诉我,他同意娶我,我开心极了。听到他高中消息的那日,我便在家里等着他来娶我,谁晓得,造化弄人,他娶了公主,我以为他是变了心,后来才知道,是公主强迫于他。如此叫我怎么甘心,我自然要为自己争取。” 郎兮夜默然听着,一下子也不晓得说什么,就好像,他原本以为阮素问是只温顺的猫,没想她亮出了锋利尖锐的爪子。 “至于偷穿公主衣裳的事,我也认。”她下巴颤动,停顿许久才开口,“你见过我婆婆,那你也应该清楚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自打我嫁入薛家,根本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吃穿用度根本比不了未出嫁的时候,婆婆拿走了我的嫁妆,一分都没留给我。”说着,她落下泪来,“前些日子的事你也知道,婆婆拿了我爹的丧葬钱去给薛崇还债。算起来,整整三年,我没买过一件新衣裳。你瞧瞧,我在薛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是个人都待不住。所以,当我看到公主每日都有新衣裳穿时,我真的,真的很羡慕她。同是女人,为何她的命就那么好,我的命就这么苦。那日,我被婆婆逼着去洗衣裳,见她的衣裳晾在哪儿便想穿一穿,自然,穿完之后我会给她重新洗一遍。” 郎兮夜见她哭得伤心,拿出怀中的帕子递了过去。 阮素问没接,她自己抹去面上的泪,“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随你怎么想。今后,我也不会来你店里上工了。” 说罢,她站起身要走。 “素问。”郎兮夜跟着站起身,一步跨到她面前,“我知道你过得很苦,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他拿着帕子擦去了她面上的泪,柔声道:“你留下吧,若是不喜对着我,以后我不来便是。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会更心疼你。” 阮素问慢慢摇头,泪意再次涌了上来。 “好了,别哭了,你看你,一脸病容,还是先回去歇息两天吧,过几日再来上工不迟。”郎兮夜小心翼翼地擦着她的眼睛,温柔而细致。 阮素问抬头看他,复又低下头去。
第55章 伺候我呀 黄昏时分。 薛崇下工后来了薛府, 张氏正在命人收拾东西。 “你,将这些个花瓶都收进行囊里,还有这梳妆台, 贵妃椅, 还有还有, 墙上的字画, 通通拿走。” 刘金娇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母亲。”薛崇上前,先是扫了眼搬东西的下人,随后才看向张氏。 “老大, 你可算来了。”张氏见着薛崇有些眼热, 急忙拉着他坐下,心疼道:“这几日你忙着上工,我也不敢扰你, 来,让娘好好瞧瞧你,唉,黑了, 也瘦了。” 薛崇摇头道:“黑了便黑了,起码比去赌坊强。”他爽朗地笑了笑,想起薛浥的事又将面上的笑隐了下去,“娘, 老三的事金娇都跟我说了, 你打算问他要多少银子?” “呵。”说起这事,张氏面上的神情顿时变得阴狠起来, “咱们薛家养他那么多年,他就这么对待我们, 真是个白眼狼,娘让你过来也是为了这事,你说说看,让他给多少合适。” 闻言,刘金娇看向两人。 薛崇掰着指头算了算,叹息道:“娘,其实这么多年,他给我还了不少次赌债,我们便别要他太多了吧。” “你说什么?”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张氏冷笑起来,一指头戳在薛崇的脑门上,“别要太多?你可真是大善人啊。不该要钱的时候你哭着要,该要钱的时候你又不要了?我告诉你,等金娇以后生了孩子,有的是地方花钱,就凭你挣的那几个钱哪里够用,你要真想在帝都城里活一辈子,自己算算吧,究竟得要多少钱。” “娘,这些儿子晓得,但,你也知道,老三他是当官的,他要真不给,我们能怎么样,斗得过他么。”薛崇为难地挠了挠头,往外头瞧去,“我听金娇说,他近来病了,身子不大好。” “那是他活该,遭报应了。”张氏打断薛崇的话,面容冷硬,“人家都没心疼你,你倒是先心疼上他了,没出息。你要不说个数,这个数便由我来说。” 薛崇被张氏赌得没话说,妥协道:“那,母亲你说多少便多少吧。” “嗯。”张氏点点头,看向几乎快搬空的屋子,缓缓道:“我打算要他个十万两。” “什么?!” 薛崇和刘金娇听得目瞪口呆。 “十万两?”薛崇咽了口口水,面上惶恐,“母亲,这也太多了,他肯定不会给。” “多什么多。”张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薛崇一眼,“救命之恩大过天,让他给十万两怎么了,再者,我们若是有十万两,下半辈子就不愁了,你儿子也能在帝都城里念书,将来等他高中,便是你享清福的时候。” 被张氏一说,薛崇又觉得有道理,虽然心里过意不去,但这事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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