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说出拒绝之词裴子渠便会断了念头,结果并没有。裴子渠依旧缠了他数月,几乎每日都来翰林院等他下值。 犹记前几日的午后,她像是失了耐心,恶狠狠道:“薛浥,我对你快没耐心了,你最好识趣些,不然我就给你下药,看你从不从。” 想到这里,薛浥用力拍了两下脑袋,清俊的眉眼整个皱起,他依稀记得昨晚,自己是在凉亭里晕倒。后来,意识模糊间,他听到了裴子渠的声音。 种种迹象看来,那些酒水确实被人做了手脚,而始作俑者,多半是他身旁之人。 他以为裴子渠说那话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她来真的。 他是个男子,夺了她的清白定然要负责,可自己被裴子渠硬生生地抢走清白,他也觉得气。 “薛浥?” 正当他暗自气恼时,身旁的裴子渠开口了,声音软绵,妩媚而忸怩,他下意识偏头看去。 “你醒了啊。”裴子渠揉着惺忪的睡眼,双肩裸露,上头有不少红痕,锁骨下方的手印更是明显。 只一眼,薛浥便转了脸,难为情道:“公主还是先穿上衣裳吧。” “嗯?”裴子渠单手撑着床榻,正要坐起,没想身子疼痛使不上劲儿,“哎呀。”她娇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薛浥抿着唇,耳廓更是殷红一片。他记不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但看她这副模样隐约也能猜到。 “都怪你!”起不来索性不起,裴子渠任由自己躺在床榻上,见薛浥扭着脸忍不住骂了一句,“本宫从来没这么疼过。” 听得这话,薛浥更觉尴尬,低声道:“微臣昨日行事莽撞,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责罚。但公主身为皇家女子,不该做出这样的事。” “你以为是我给你下的药?”裴子渠瞪大眼,急急解释道:“不是!是官玉迎给你下的药。” 薛浥不发一语,起身走下床榻,捡起地上的衣裳穿好,随后跪在了床榻前。 “微臣并非不负责任之人,既是微臣玷污了公主的清白,微臣自当去皇上那儿禀明实情。不过微臣还是想说一句,公主这般行径,不仅是看轻了自己,也看轻了微臣。” “你,你……”裴子渠气得双手发抖,她生平最恨人不信她。是她做的便是她做的,她有什么不敢认的,但不是她做的,打死她也不认。“我再说一遍,不是我给你下的药。” 薛浥没接话,只道:“木已成舟,随公主如意。” 他一副认定是她下药的模样惹恼了裴子渠。 裴子渠心口不住起伏着,她受不住被人冤枉她,尤其还是被喜欢的人冤枉。“好,这是你说的,我就真下一次药给你看!” 说罢,裴子渠冲着外头大喊,“来人!” 她话音方落,折己随即推门而入,快步行至床榻前,见薛浥跪着不由觉着奇怪。“公主有何事吩咐。” 裴子渠冷冷地盯着薛浥,磨着后槽牙命令道:“你将他绑到榻上,再给他喂一碗情热。” 这话一出,薛浥与折己两人都被定住了。 折己没动,裴子渠不由皱起了眉头,喝道:“还不快去!” “公主,这……”折己迟疑。 “你不去是吧,好,那你以后也别留在本宫身边了。”裴子渠冷着脸,随意披了件衣裳,起身朝外大喊,“来人啊!” 她一喊,外头登时进来六个太监。 裴子渠居高临下站着,气上心头,哪儿还有理智可言。 此刻,薛浥约莫也晓得自己是误会裴子渠了,但他方才并没说什么过火的话,让他开口求饶也说不出。 “你们几个将他绑到床榻上去,手脚都绑。”裴子渠指使着四名太监,又对着另外两名太监道:“至于你们两个,去弄一碗情热,全部灌到他嘴里。”
第9章 你求我啊 这几名太监倒是无所顾忌,直接上前绑人。 薛浥虽属文官,平日里也是习武强身的,一见太监来拿他,他旋即侧身一扯,三两下便将人翻在了地上。 “哎呦!”“哎呦!”“哎呦!”“哎呦!” 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裴子渠略微诧异,冷言道:“薛浥,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不然,本宫立马去父皇那儿告你一状,说你昨晚醉酒强迫本宫,到时不止你,你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她如此也不是故意为难他,单单是气他冤枉她,倘若他同她道个歉,软言说几句好话,她早原谅他了。 但他越是清高,越是不肯认错,她就越是想跟他来硬的。 “……”薛浥握紧双手,仰头直视裴子渠,那双略微狭长的双眸稍稍起了红,显然是气着了。 他不动,四名太监赶忙将他拖上床榻,分别将他的双手双脚绑在四个角上。 裴子渠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默然看着,明面上她是占尽了优势,其实她心里反而是更气了。 他大可以不用受这罪,却吝啬得一句话都不愿说。 “哼!”裴子渠使劲跺着脚,跺了又跺,跺了又跺,借此发泄心中的郁闷。 不多时,另外俩小太监拿来了情热,一人掰开薛浥的嘴,一人灌药。 薛浥偏头挣扎,眉心蹙得厉害,深深凹陷了下去。哪怕他家徒四壁,哪怕他上街摆摊,他都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裴子渠不自在地别过了脸,她心里气归气,但也不是非要做这种侮辱人的事,奈何薛浥总是能惹恼她。 “公主。”折己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轻手放在裴子渠身旁,“这是情热的解药,三炷香之内吃了便能解。” “嗯。”裴子渠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挥手道:“你们都出去。” “是。”折己应声,领人全部退了出去。 房门被人关上后,屋内便只剩下两人。 裴子渠坐着,把玩身前的发丝,薛浥被绳索捆着,双眼紧闭。 一片沉默中,空气渐渐凝滞。 没多久,薛浥的呼吸渐渐急促,一下一下,寝殿内瞬间多了几分暧昧之意。 裴子渠拿过身旁的瓷瓶,起身上前,慢悠悠道:“只要你开口求我,我就给你解药。” 毕竟两人昨晚黏黏糊糊地做了一回夫妻,她身子虽疼,心里却是高兴的,还想着他今早开口说要娶自己,然后自己娇羞答应,接着两人去父皇那儿禀明实情,谁也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发展成了这样的局面。 她给了薛浥台阶下,谁料薛浥压根没下台阶的打算,他依旧闭着眼,长翘的眼睫一颤一颤的,很是惹人怜爱。 “不肯开口?行,那你就忍着吧。”裴子渠气鼓鼓地说着,她侧身坐在床榻边缘,上下打量薛浥。 官玉迎下的什么药她不晓得,不过有一点她晓得,那药会让薛浥失去理性,但情热不会,情热只会挑起人的冲动,并不会叫人失去理智。 “你应该晓得情热的药性,不吃解药是会死人的。” 大抵是身体的反应开始翻腾,薛浥一把抓紧了厚实的麻绳,他一用力,粗粝的麻绳便磨破了他的肌肤。 他生得冷白,肌肤上稍有颜色便会显得突兀非常。 裴子渠看得心疼,暗暗在心里骂他,混账,求个情,说几句好话有那么难么。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薛浥仍旧没求饶的迹象,这下子,裴子渠也不晓得该拿他怎么办了,她记得折己的话,三炷香之内吃下解药才能解情热,而这会儿三炷香时间已经过了。 裴子渠急了,她想,薛浥死活不开口,若是真出了事该如何收场。 “嗯……”薛浥忍得辛苦,俊美的面庞上热汗直流,额际青筋暴跳,下颚骨也绷得紧紧的。 “咚。”裴子渠心下烦躁,用力扔了手中的瓷瓶。反正时间已过,这解药留着也没用。她俯下身,素手拂过薛浥起伏的胸膛,恨恨道:“你为何不肯开口求我,现在好了,解药没用了,你不与我行周公之礼便会死。” 被她一碰,薛浥呼出的气息愈发火热,显然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不想死,也不愿开口求她,更不愿一错再错。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生生将唇瓣咬出了血。 “混账!”裴子渠看不得他折磨自己,解开衣衫上了床榻。 …… ! 薛浥抓着浴桶边沿,缓缓睁开了双眼,呼吸也跟着平复不少。 念起方才脑中浮现的事,他开始厌弃自己。如今,他是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抬手揉了揉紧皱的眉心,随后起身穿衣。 深夜,只长卿院还亮着烛光。 薛浥推开房门,轻声行至内室。裴子渠已经睡着了,她是侧着身子睡的,面朝外,看样子是在等他。 他往身上摸了摸,兀自带着冷气,不宜上榻。 顿了会儿,薛浥开始在屋子里踱步,四处瞧了一眼。这屋子他不常来,有些陌生。 他们俩的新房,样式不算复杂,布置也不算文雅,用的东西却都是最贵重的。 走着走着,他看到了棋盘上的话本,好奇便拿来翻阅,《春闺旧梦》,他随手翻开,眉心紧紧拧了起来。 纪沉。纪忱。 她倒是会挑话本。 薛浥扔下话本,再次试了试身上的肌肤,觉得差不多了才回到床榻上,掀开被子躺进去。 “嗯……”尽管薛浥动作轻,裴子渠还是被吵醒了,她睁开朦胧的睡眼,含糊道:“夫君,你可算回来了。” 说着,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他的臂膀睡去。 薛浥愣了一下,侧头去看裴子渠。不说话的裴子渠,岁月静好。他不禁在想,倘若他们之间没有纪忱,没有那件事,或许会不大一样吧。 可惜,没有倘若。 他自嘲地叹着气,木然盯着上方。 这一夜,薛浥意识清醒,几乎没怎么睡。裴子渠穿成这样,又贴着他睡,他哪里还睡得着。 尽管他不喜她,但不可否认,他的身子喜欢她,甚至是乐在其中。 翌日,户部。 高中那会儿,薛浥先是任了翰林院编修,后因能力出色升至户部郎中,最初主管赋税之事,又因与裴子渠成亲,被调离了金部,主管户籍与嫁娶合离之事。 “大人,这是刚送来和离书。”小官恭敬地放下一沓红纸。 “嗯。”薛浥拿起和离书,仔细瞧了一遍,上头理由写得合情合理,他才会盖上官印。 每回看着这些和离书,他都会想起自己与裴子渠。 他们俩是皇帝赐婚,怕是难以和离。再者,裴子渠对他莫名偏执,更不可能同意和离。 自小念书,他极少接触情爱,只想着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但他也曾经想过,自己喜欢的女子该是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的,要么与他志趣相投的,而裴子渠与他想象中的妻子是半点儿不沾边。 皇室生来高人一等,他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又能如何,只能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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