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前,他兴许还会想想,想自己与裴子渠和离之后,他便会离开帝都回老家,在乡下做个教书先生。 而今,他是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做好本职,为百姓做些事。 临近午时,郎兮夜来了。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官服,双手抱臂,挑着眉梢站在门外看薛浥。“薛大人,您何时忙完啊。” 郎兮夜是薛浥同乡,也是薛浥的同窗,在兵部任职,两人关系极为要好。薛浥与裴子渠的冤孽事,他全都晓得,对薛浥也是百般同情。所以每逢休沐日,他都会拉着薛浥出门吃酒,省得薛浥待在府里受裴子渠折磨。 这会儿,屋子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薛浥却没急,反而细心看完了合离书,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盖上官印。 他收拾好案上的东西,缓步走向郎兮夜。 之后,两人并肩走在出宫的路上,一个神情冷淡,如在青云之上,一个眉眼含笑,如沐春风。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郎兮夜偏头问薛浥,“素问何时才到帝都城?” 薛浥略有深意地瞧了眼郎兮夜,“这两日便要到了吧。” “那便好。”郎兮夜呼了口气,嘴边笑意颇深。 薛浥望着郎兮夜面上的笑意,心道,这才叫喜欢吧,反正他对裴子渠不曾有过。“你说,何为心悦一个人?” “啊?”郎兮夜愕然,略一思索道:“我也说不上来,大抵是,会时时刻刻念着她,念起她时便觉一切苦难都是值得的。纵然她不是最美的女子,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最美的女子。” “是么。”薛浥垂下眉眼,他在脑中将裴子渠与其他女人比了一遍,没觉得她有何特别,不过他肯定,有一点,裴子渠一定胜过所有女子。 她任性妄为,胆大包天,在他误会是她下药之后还真命人将他绑起来,给他灌了一大碗情热。 这样的女子,真是世间少有。 若非那事,他对她的印象还不至于如此差。 “阿浥,你在想什么?”薛浥许久不说话,面上甚至折出了乌云,郎兮夜耐不住好奇,用手肘碰了碰他。 “没什么。”薛浥看向前方,目光冷锐。
第10章 快喜欢我 白日,薛崇的狐朋狗友来了薛府,十几人围在园子里赌钱,大肆吆喝。裴子渠嘴上没说什么,脸色却是黑得难看,随即招了马车出门。 晚饭时分。 下人来来回回上菜,张氏与薛浥先入了座。 “母亲,老三!”忽地,薛崇扶着刘金娇踏入前厅,大声道:“金娇她有孩子了。” “什么?”张氏挖了挖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起身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 刘金娇怯怯地行至张氏身前,轻声道:“娘,我有孩子了。” “恭喜大哥大嫂。”薛浥偏过头,清冷的面上随即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张氏又惊又喜地张大嘴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刘金娇的肚子,“真的,真的有孩子了?你们俩成婚五年,一直都不见动静,这会儿怎么会有孩子,别是大夫诊错了。” “没弄错,我瞧了三个大夫,他们都说是喜脉。”刘金娇低头望着自己的肚子,眉眼极尽温柔。 薛崇跟着道:“她看了三个大夫,保管错不了。” “看样子是我们薛家的祖宗显灵了,来来来,快坐下,别站着了。”张氏笑得嘴巴咧到了耳后根,立马按着刘金娇坐下,又主动又喊下人过来,“你,你,都过来,听着,从今往后你们得好好照顾大少夫人,那些大活小活的都别让她做了,谁要是让她动手,我就扣光他的月钱。” “是。”被喊来的丫鬟家丁纷纷应声。 随后,张氏开始往刘金娇碗里夹菜,生怕刘金娇不够吃。 刘金娇望着碗里的饭菜受宠若惊,说起来,张氏待她也只是比待阮素问好一些,要说多好还真算不上,今日如此,不过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薛崇朝外头一瞥,飞快扒起了碗里的饭。 张氏关切地瞧着刘金娇,慢慢道:“金娇来帝都城之前我便在合计一件事,让老大和金娇搬出去住,省得公主烦扰,今日她的脸色可是难看。眼下金娇有了孩子,正好是时候,你们俩搬出去住吧。” 听得裴子渠的名字,薛浥夹菜的手蓦然顿了一下。 “搬出去?”薛崇慌了,急道:“母亲,我在这儿住得好好的,又没做错事,为何要搬出去。再说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哪里晓得怎么伺候孕妇,还得靠母亲在旁。” 薛崇这么说也不全是为刘金娇,他是想着,有裴子渠在,赌坊那些人不敢闹到家里来,一旦离开了裴子渠,那些人还真不晓得会怎么对付他。 “呵,我还不晓得你的心思么。老大,你如今都快当爹了,也该收收心了,找点正经差事,别整日去赌坊送钱,至于金娇,我会为你们请一位经验老道的嬷嬷跟着过去伺候。”说罢,张氏看向薛浥,好声好气道:“老三,你也清楚老大的情况,这买宅子的钱,便由我们俩出吧。” “母亲,你要给我买宅子?”薛崇瞪大眼睛。他转念一想,自己还欠着两个赌坊的债,倘若真能拿到买宅子的钱,先去还了那些赌债也是好事。 薛浥嘴角的笑意慢慢拉平。自打他卖字画挣钱那日起,张氏与薛父便会时不时问他拿钱,这些钱都用在家里需要的地方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们每回都是拿着钱去还薛崇的赌债。 今日这钱,他自是不想给。倘若薛崇真拿钱去买宅子,他倒是会帮一帮,但他晓得,薛崇拿着这钱肯定会去赌坊。 “娘,孩儿身边没钱。” 薛崇黑了脸,冷言道:“老三,买个宅子而已,大哥又没要你多少钱,你至于这么小气么,再说了,户部油水多,那可是出了名的,你就是再不贪也该有点闲钱吧?这钱就当是大哥问你借的还不成么。” “大哥,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等会贪百姓钱财的人么?”一听这话,薛浥面上突然起了几分愠色,他是在户部当差不错,可他从未贪过户部的钱财,哪怕是那些人送礼到自己面前,他也没拿过。 “老三,不是大哥说你。人家都在贪,你装个什么清高,谁会对你感恩戴德。”薛崇恨铁不成钢道,在他看来,别人都贪你不贪,那你就是傻。“不就是一点买宅子的钱么,不给便不给,我又不会求着你给。” 裴子渠刚从外头回来,一进前厅便听到了这话,登时皱起了眉头。 “大哥这说的是什么鬼话,人人都贪我夫君便要跟着贪么,真当我父皇不办贪官?” 她一出声,张氏与薛崇的气焰立马矮了下去。 裴子渠走了几步在薛浥身旁坐下,对着张氏道:“我夫君是什么性子你们难道不清楚?他当官是为了造福百姓,又怎会拿百姓身上的劳苦钱。他高风亮节,为官清廉,这难道不是好事?你们还看轻他,什么道理啊?” 听得裴子渠的话,薛浥不由侧过头去,正好对上那双清亮坚定的双眸,而里头,倒映着他的样子。 霎时,他心头一跳。 “是,是,公主说的是。”张氏不住点头。 薛崇刚跟裴子渠借过钱还赌债,此刻哪里还敢说话。 刘金娇更是大气也不敢出,脑袋越垂越低。 “听说大嫂怀孕了,大哥要买宅子搬出去住是么?”裴子渠扫了眼桌上几人,目光缓缓落在刘金娇身上,“这是好事,买宅子的钱我出吧。” 张氏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裴子渠拿起碗筷,无所谓道:“我是你们薛家的儿媳,出点钱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到此处,她又补了一句,“母亲,大哥,你们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别烦我夫君,他白日当值已经够操劳了。” 她是晓得的,薛浥的月银算不上多,每回发了还都先给张氏一半,剩下的用于薛府日常开支,再者,他也不像户部其他人,有的贪就贪,身边就更没钱了。 老实说,她还真不明白,为何张氏一直问薛浥要钱,显得薛浥跟摇钱树一般。薛浥明明是薛家最小的儿子,肩上的单子却是最重的。薛崇日日赌钱,薛耀病故,什么事都是薛浥在做,有时候,她真为薛浥不值。 “那就多谢公主了。”张氏也不扭捏,直接接了一句。 “多谢公主。”薛崇与刘金娇异口同声道。 薛浥沉着脸,不发一语。他当上驸马后被许多人瞧不起,更有甚者说他是吃软饭的。所以他最不喜张氏问裴子渠拿钱,哪怕他去外头借钱,他也不会问裴子渠要。 纵然他心里清楚,裴子渠给钱是为了他好,不然张氏又得一哭二闹三上吊,惹得大家都不快活,但他也是真不想欠她太多。 成婚起,在公在私,裴子渠都帮了他不少次。要说他对裴子渠全然没有感情,那也不是,只是他们之间夹杂了太多东西,纯粹不了。 因着这一事,桌上一片沉默,各怀心思。 薛浥放下碗筷后直奔书房。 裴子渠看出了薛浥的不高兴,起身跟着去了书房。 书房。 薛浥撩起衣袍踏入门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书案边的君子兰,清新淡雅。 近来,天渐渐热了,窗边换上了夏日的竹帘,椅子上的冬垫也换成了夏季的薄垫。 这些细节,他不是不知道,反而是太知道了,心里头更加不自在。 裴子渠待他自然是好的,衣食住行都能照顾到。她毕竟是个公主,以前哪儿会做这些,肯定是花了心思的。 然而他心里清楚,她待他的好都是虚的,他只是享受了她对纪忱的好。 薛浥自嘲地叹了声,静静望着书案边的君子兰出神。 “夫君,我能进去么?”冷不丁地,裴子渠的声音传入耳中。 薛浥下意识回头,房门上映着裴子渠的窈窕身影,他念起昨晚,心头五味陈杂,而其中最多的,似乎是涩。 “进来吧。” 说罢,薛浥快步行至书案前坐下,随手拿了本书。 裴子渠推开房门,先是看了眼薛浥在做什么,见他在看书才走近,想想,她又拉了把椅子坐到薛浥身旁。 薛浥放下书册,侧头看裴子渠,询问道:“公主有事要与臣商量么?” 裴子渠点点头,凑近他问道:“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薛浥摇头,淡淡道:“臣没有不高兴,臣只是觉得,公主不该给大哥买宅子,他那样的人,给了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后只会无穷无尽。” “我明白你的意思。”裴子渠挽住薛浥的手,柔弱无骨地靠过去,“不过你知道我为何给他们钱么?” 薛浥不解,没等他说话,裴子渠继续道:“我不想听他们念叨你,按照我以前的脾气,谁敢欺负我的人我定要他好看,可是他们不行,他们是你的家人,我便只能拿钱堵住他们的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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