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繁垂下眼,看着她晶莹的眼眸,终是点点头:“我明白……快睡吧,我在这儿呢。” * 时至九月中,荣王谋逆一事尘埃落定。 荣王罪无可恕,但因宣明繁顾念叔侄情分并未赶尽杀绝,只是褫夺爵位,终身圈禁,不得赦免。与其牵连的一众官员,抄家下狱革职查办,毫不姑息。 这是新帝登基以来朝堂最动荡的时日,使得人人自危,几番清查之后,朝中官职多有空缺,诸多年轻的官员以及今年科考及第的进士倒是在这个时候崭露头角。 一直到冬日初雪降临,波涛汹涌的朝堂才逐渐归于宁静。 皇宫静谧如往昔,宫道上除了清扫积雪的小太监,鲜少有人走动。 紫檀送季翩然出了内宫,把手中匣子递出去,恭敬道:“便劳烦县主替我们娘娘转交了。” 季翩然温和一笑:“举手之劳,请娘娘放心,我过会儿就送去宁府。” 紫檀屈膝:“县主慢走。” 马车停在跟前,季翩然把匣子交给婢女放进车里,再次道了谢,这才登车离宫。 马车驶出宫门外,因雪天路滑,走得极慢,却还是免不得惊了马,狠狠地颠簸了下。 婢女迎春扶住季翩然,掀开车帘望出去:“怎么回事这是?” 车夫回头,面露难色:“县主,有人拦车。” 迎春一怔,看到拦车的人赫然睁大眼,无措地回头:“小姐,是郡主……” 季翩然遥遥望过去,果然见宣临月在蒋申的陪伴下挡在了马车前。 有些日子不见,宣临月瘦了许多,从前高高在上的荣王嫡郡主像是霜打的茄子,苍白着脸毫无生气。 她木然抬头,迎上季翩然的目光:“我有话和你说。” 这宫门口不是说话的地,季翩然看着宣临月瘦削的肩头,终是不忍:“走吧。” 一路到了季家,管事上了热茶,在花厅点上炭盆,直到手脚都回暖,宣临月恍惚的神情才清醒了几分。 “如今荣王府被封禁,你可以帮我向皇上求情吗?”宣临月灼灼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低声下气的卑微,“我现在……真的毫无办法了。” 季翩然想起上次见宣临月,还是荣王府被查抄的时候。 宣临月被侍卫拦在门前进不去,哭得声嘶力竭,高傲的头颅都不曾低过一分。这才短短两个月,就已经没了当初的骄傲。 她有这样的转变,季翩然也能猜到,毕竟她是荣王嫡女,虽然嫁了人不受牵连,但荣王夫妇如今的日子并不好过,宣临月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只能四处求人帮忙。 只可惜荣王身败名裂,罪不可赦,已成定局的事,谁也不敢沾染半分。 季翩然自知无能为力,歉意道:“皇上圣旨已下,凭我一己之力毫无用处,表姐找我实在是找错了人!” 宣临月红着眼,身上华丽的衣裙也因雪天染上泥泞:“我爹犯下大错,我如今也不求他能官复原职,我只是想进门看一看他们,我娘病了一场,我实在放心不下。表妹你看在我们家养育你多年的份上,想法子让我见一见他们吧?” 季翩然放下茶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表姐恕罪,我实在有心无力,您请回吧。” 宣临月忽然抓住她的手:“你不是和淑妃娘娘交好吗?你帮我求求她,皇上最听淑妃的话,我就只是去看看我爹娘罢了,他会同意的!” “那表姐求过皇上吗?” 她低下头,失落道:“求过。他连见也不见我。” 季翩然平静看着她:“既如此,我就算求淑妃娘娘也改变不了什么,说句难听的话,如今荣王府式微,表姐还是独善其身的好,若是连累姐夫和蒋家就得不偿失了。” 宣临月怔了怔,一旁的蒋申闻言皱了皱眉。 宣临月到底还是走了,离开时神色落寞,双眼通红。 迎春舒了口气:“我还以为郡主又要冲您发脾气呢?” 季翩然望着杯中渐渐失去热气的茶水,低声说:“今非昔比,荣王府一倒,她没有底气了。” 她不是落井下石的人,虽同情宣临月的遭遇,却也没有宽阔的心胸原谅荣王夫妇的过错。 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已算仁至义尽了,至于他们是什么结果,便没有心思去打探了。
第78章 正文完 宣临月多方求情、想要进荣王府的消息很快传入宣明繁耳朵里。 尤礼犹豫着开口:"可要派人盯着郡主?" 荣王府有重兵把守,宣临月不可能进得去。 宣明繁搁下奏疏,淡淡道:“告诉蒋申,不想影响自己的前程,就看好她。” “是。” 想起另外一件事,尤礼脸上多了丝笑意:“今儿朝会结束,奴才听了一嘴,柳尚书要娶亲了,婚期就在下月。” 柳尚书是指柳景玄,前刑部尚书因受荣王牵连被查,柳景玄调任刑部月前擢升刑部尚书。 未过而立之年的尚书,是大梁建朝百年来头一个。 宣明繁不待见这人,却不能否认他的能力,听闻柳景玄要娶亲了,竟是莫名松了口气。 “柳尚书年轻有为,娶妻实乃大喜之事,备上贺礼,我与淑妃娘娘同去。” 尤礼吃惊:“您要去吃席?” 宣明繁已经起身往外走,闻言一顿:“怎么?不能去?” “能!” 他收回视线,负手往寝殿去了。 寝殿里烧着地龙,一室如春。 宁湘盘腿坐在鹤鹿同春的绒毯上,一身藕荷色的衣裙,未施粉黛,明艳又娇媚。 脚边是个肉乎乎的小娃娃,正兴致勃勃把玩着地毯上的小玩具,不小心扔了出去,又利索地爬过去捡。 阴影覆在眼前遮挡了光,宣从一疑惑地仰起脑袋,看到宣明繁立刻咿呀咿呀笑起来,露出两颗 白白色红片 白白的牙齿。 他撩开衣袍也坐在地毯上,宣从一伸出手要抱抱。 宁湘拦在前边先将他抱在怀里,咬牙切齿:"怎么就看见你爹了,我陪你玩这么久也不正眼瞧我?" 宣从一才七个月,还理解不了大人的话,但他很聪明,能听懂宁湘的语气,见她不高兴了,便倒头靠在她怀里亲昵地蹭了蹭。 宁湘心都要化了,捧着他的小脸亲了又亲:“娘亲的心肝宝贝呀……” 宣从一被逗得咯咯笑不停,宣明繁一手便将他提起来,又扔回地毯上塞了满怀的玩具。 他懵懂看过来,像是不理解为何前一刻还在娘亲怀里,眨眼间就离了这么远。 宁湘呀了一声,拍拍始作俑者:“你干嘛呢,吓着从一了。” 地毯厚实柔和,宣从一怎么摔也摔不疼,宣明繁挪了挪挡住她的目光,淡淡道:“没吓着,让他自个儿玩去吧。” 她瞪他一眼,作势要起身,却被他勾住腰,跌进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怎么的这是?要勾.引我啊?” “是。”他垂眸看她,目光柔和:“所以淑妃娘娘愿意上钩吗?” 宁湘伸出手臂,缠着他的脖颈,气若幽兰:"求之不得…" 宣从一不知自己为何天才擦黑就被乳母抱走,往常娘亲会抱着他讲回故事玩到很晚。 今夜的睡前故事换作床第之间的窃窃私语,凌乱的被褥间有气息交缠,破碎的嘤咛声才吐出来,又被炙热滚烫的吻堵回去。 宁湘少见宣明繁有如此热切的时候,他清冷自持,通常是被她撩拨得不行,抬手抚过他汗湿的鬓发,忍不住问:“我哪里惹你了,这么使劲?” 他的呼吸依旧沉重,喷洒在耳畔带起灼的温度。 “柳景玄要成亲了。” 宁湘疑惑:“关柳景玄什么事?” 话说出口,又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看着他:"你不会还吃柳景玄的醋吧?" 他目光一闪,不顾彼此身上的黏腻紧紧拥着她。 “以后不会了……” 宁湘哭笑不得,捏捏他故作深沉的脸:“我跟柳景玄就没见过几回,你醋什么呢?” 也就之前出宫看望宁父时,恰巧也碰到柳景玄上门拜访,说了几句话,怎么转头就被宣明繁知晓了?她身边莫非有他安插的眼线? ”你们是青梅竹马。”自然不同旁人,何况柳景玄的存在的确是个威胁,一个男人将近而立还不成亲,最大的原因便是心里藏着一个不可能得到的人。 宁湘看他神情就知道他想什么:“你以为柳景玄喜欢我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他偷看宁湘话本子时,那些缠绵悱侧的爱情故事就是这么写的。 宣明繁回答地理所当然:"人家的私事,我自是不会过问。" 宁湘无语凝噎,好脾气的同他解释:“柳景玄呢,的确有个喜欢的人,正是他的未婚妻,两人定情时,她还没及笄。后来好不容易定下亲事,爹娘相继过世,守孝几年下来,倒是把岁数折腾大了。柳景玄便一直等着她,今年出了孝期,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恍然:“竟是如此?” 温热的肌肤相贴,她好整以暇望着他:“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啦!所以你吃什么醋呢?” 宣明繁静默了一瞬,声音放轻了几分:“柳景玄要成亲了。” 她歪过脑袋:“所以呢?” 他迎上她的目光,漆黑的眼眸盛着灼灼光:"我们还没有。" 宁湘一怔,随即又无所谓地笑起来:“我们连孩子都有了,难道不省事吗?” 他正色道:“柳景玄娶的是正妻,我也不想委屈你只做个淑妃。接你回宫,我就说要你当皇后,可你不肯,我又不能强求你。” “这好像没什么要紧的……”那时候她胆战心惊,生怕自己太出风头丢了小命,哪里敢当什么皇后。 何况宣明繁对她一心一意,从未生过立后纳妃的心思,后宫就她一个人,当不当皇后也不重要。 只是宣明繁对名分一事,似乎看得比她还重。 “如今我想问问你……”他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光洁的胸膛,“可否愿意做我的皇后?” 宁湘撑着脑袋,想了想:“容我考虑考虑……” 宣明繁面色一沉,不满道:“为什么要考虑?” 她淡淡道:"我可记得,你当初说过只要我生完孩子,随时能离开。" 他梗住,那时只是权宜之计,为了让她答应回宫罢了,不曾想过去这么久她还记得。 宣明繁恼怒扯过被褥,将她压在身下,愤愤道:"我后悔了!" "君无戏言,皇上您这可是——"宁湘对他的主动十分受用,还是忍不住想嘲讽他两句,谁知被他不由分说狠狠一撞,险些叫出声来。 酥麻感自椎骨直冲脑门,宁湘咬紧牙关,他却往外退了退,沙哑着声音问她:“你答应不答应?” 宁湘扒住他的肩,难耐极了:"哪有用这样的法子威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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