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明明宽敞,两人挨得近,莫名开始狭窄,连她身上的幽香,都清晰钻进了鼻子里。 他往后靠了靠,喉结滚动。 宁湘变本加厉,双手撑在他身侧,虎视眈望着他:“你不是说了就此别过,不让我和你同行吗?你继续修你的高深佛法,让我自生自灭就成。 可眼下你救我,是不是因为放不下我?舍不得我?” 他在她滚烫的气息里开口:“出家人慈悲为怀,理应如此。 ” 这姿势太累,宁湘索性松力道,攥住他的衣襟,坐在他腿上:“在你眼中,我与天下苍生可有一点不同?”净闻震惊看着她,被她大胆的行径吓坏了,偏偏马车里实在太挤,温热的身躯紧贴,一点一点地动摇他的理智。 那双明媚的眼一动不动盯着自己,他难堪别过头,终是吐出一个字:“……有。” 话音刚落,那柑腻的幽香已经贴上双唇,在他没有防备的间隙钻进来,一吋寸蔓延在唇齿间。 所有的理智,轰然崩塌。 他想,他大约是真做不成和尚了。 他还是凡人,拥有七情六欲,被她轻轻一撩拨就难以自持,甚至在她轻咬上喉结的时候神魂颠倒地颤栗了一下。 马车在滚滚黄尘中进了京,停在开元寺前。 他松开被她紧扣的手,掀开车帘看了看山腰上青烟缭绕的佛寺,眸光沉沉。 他要走,却被身后的人扯住了衣角。 净闻回头,迎上她惶恐的眼。 她小心翼翼问:“你还回来吗?”他看了她片刻,把手上的佛珠滑至她胸间,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在这儿等着。 ”立湘必同土宁湘巫回去,乖巧应了。 走上山门前,他隔着轻薄的云雾遥遥看过来。 她跳下马车,朝他挥挥手。 下一刻他便转身进了佛寺。 厚重的钟声在山林间回荡,惊飞枝头栖息的鸟雀。 宁湘在石阶前坐着,看着不远处清涧里几尾小鱼自由遨游。 漫长的等待,从日出到晌午,薄薄的云雾在日光下散尽,朦胧的山门也变得清朗。 寺中钟声敲完最后一声,宁湘回过头,不期然看到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他站在斑驳树影里,仍是那身素白的禅衣,清隽的面庞渡上一层浩荡金光,纤尘不染的眼眸在看到她时,掠过一抹极淡的笑意。 宁湘倏地起身,再也隐藏不住心里的欢喜:“你回来啦!”他微微颔首。 她朝他跑过去。 净闻伸出手臂,她便跳到他身上,被他稳稳抱在了怀里。 她委屈噘着嘴:“我等你两个时辰了。 ” “嗯,让你久等了。 ”他勾住她的腿,在她额头亲了亲,“以后不必等了。 ” 天光朗朗,一如既往。
第85章 小宫女x废太子 一场磅礴大雨吹散满殿暑热,宁湘捧着包袱被赶出昭阳言时,太阳从阴翳中露出金芒来。 主事陶嬷嬷抱着手臂在廊檐下居高临下看着她:“你身为奴婢,伺候主子不利,叫你服侍废太子已是开恩,在此胡闹惊扰了娘娘和小皇子,当心你的脑袋。 ” 宁湘知道陶嬷嬷见不惯自己,如今再求情,元嫔娘娘也不可能留下自己,只是离开时给她指了个去处。 伺候废太子宣明繁。 太子以下犯上,触怒龙颜,被褫夺了储君之位,圈禁在东苑。 那里是皇城边缘,四面环水,需得坐船前往。 这两日因太子被废一事,宫里乱得很,谁也不想在这个触霉头,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这随意一指,直接决定了她今后的命运。 宁湘不敢抱怨,忍气吞声捧着包袱去了东苑。 撑船的老太监看到她皎皎如玉的侧脸,摇着头叹了声气,待船停在岸边,他道:“姑娘自求多福吧。 ” 宁湘在烈日下瑟缩了一下:“这里还有别人吗?”“除了废太子,便只有你。 ” 老太监说完这话,便撑船离开,转眼便只剩她,和地上一箩筐的吃食。 东苑有数座宫殿,从前是用来举办宴会的地方,前些年闲置了,如今空无一人,莫名增添了几分萧索空旷的意味。 宁湘泄了气,看着竹筐新鲜的蔬果,终于忍受不住烈日的摧残,悻悻抱起竹筐往里走。 东苑虽是岛,可占地极宽,座座宫殿找过去,早已汗流浃背。 尤其这手里的竹筐实在太沉,她想扔,又怕宣明繁没吃的,眼看走到风口上,有凉风从湖面上袭来,宁湘索性一股脑瘫坐在地上。 她怀疑这里除了她,没有任何人。 不然她找了这么久怎么就没废太子的踪影?宁湘捏捏酸疼的手臂,垂眸看到竹筐里梨,难耐地咽了咽咽沫。 宣明繁被废,吃穿用度不比以前,但后宫是贵妃掌事,并不曾苛待,所以吃的并不少。 撑船的老太监说每五日会送新鲜蔬果来,她看着那颗娇艳欲滴的梨,没忍住,伸出了作恶的手。 梨清甜,咬进嘴里瞬间弥漫出一股汁水。 她嚼了两口,还没咽下去,眼前忽然覆上一道阴影。 历来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有极为出色的容颜,磊落的眉眼,笔挺的鼻梁,一双眼眸蕴藏微光,不怒自威。 宁湘呆呆看着他,险些咬到舌尖。 “太、太……殿下!”本想叫他太子,忽然想起他如今被废了储君之位,只能含糊地叫一声殿下。 他一袭竹青色衣袍,玉冠束发,身姿如玉,就站在竹筐前,微微蹙眉:“你在偷吃?”虽是质问,语气倒算温和。 “不是,没有,我——”她嘴里还有梨,说话时腮帮鼓鼓囊囊,一个没包裹住喷了出来。 丢脸至极。 宣明繁牵唇笑了笑,没有她想像中被废黜的消极低沉,弯腰端起竹筐:“走吧。 ” 宁湘出了丑,脸上滚烫不已,看到他走在前头,忙不迭起身,下意识问:“去哪儿?” “厨房。” “啊?”宁湘懵懵跟上,看到他把一筐蔬果放在灶台上,挠了挠头,”可是……奴婢不会做饭啊。 ” 宣明繁歪头,盯着她看了一眼,转身:那便不吃了。 他说走就走,没多久没了人影。 宁湘傻了眼。 那怎么办?这里就他们两个人。 不吃会饿死啊!宁湘硬着头皮举起刀,战战兢兢做了一顿饭,等捧着碗找到宣明繁时,他就坐在书房里看书。 她敲了敲门,他从书中缓缓抬眸,神姿高彻,容色无双。 “用用用膳了,殿下。 ” 宣明繁看着她放在面前的一碗白粥,抿了抿唇。 宁湘傻笑,递上粥匙:“奴婢只会煮粥,殿下将就将就?”他停顿了片刻,端起碗,并没有嫌弃她的手艺。 虽然这白粥也的确没什么滋味。 喝完粥,他又继续看他的书,明明是风口浪尖上的人,却没有多少的烦忧,那自在随性的模样,让宁湘不得不心生佩服。 距离废黜已经过去三日,外界的喧闹,传不到这里来,眼下让宁湘头疼的,是不知道夜里住哪里。 宣明繁的卧房就在书房隔壁,宁湘想住得远些,又怕夜里他有需要,住得近了她心里又害怕。 尽管废太子在宫里素有温润如玉的美名。 考虑了半晌,宁湘还是住在与他相隔两个屋子的偏殿里。 不远不近,确保能半夜伺候主子,又不至于传出什么动静惊扰了他。 宣明繁怡然自得,几乎每日都在书房,偶尔也会在湖边凉亭小坐,面上看不出半分哀伤来。 宁湘捧着饭菜过去,看到他清淡的神色,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不想当这个太子的,为什么还能如此沉着呢?心中虽疑问,却没表现在脸上,只把饭菜一样一样摆在石桌上。 “殿下,该用膳了。 ” 得益于伺候宣明繁这个主子,这几日她的厨艺突飞猛进,虽不说多美味,到底能下咽了。 宣明繁疑惑抬眸:“怎么还有鱼?”宁湘一脸骄傲:“我钓的。 ”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夸赞:“厉害。 ” 于是之后几日,宣明繁便跟她一起在湖边钓鱼,虽然他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她动手。 宁湘为了在他面前露一手,铆足了劲表现,可惜今日不知怎么回事,鱼儿半天不上钩。 她有些丧气,宣明繁微眯了眼:“今日天儿不好,别钓了。 ” 她挂上鱼饵,坐在杌子上回眸看他:“可您不是喜欢吃鱼吗?” 宣明繁顿住,这才短短几日,他这点习惯竟然落入了她眼里。 难怪她日日要来钓鱼……湖面波光粼粼,将她白净的脸也照得透亮。 他想起那日她坐在地上,吃着梨心满意足的模样。 她有一双明媚动人的眼睛,让人难以直视。 “回去吧,要下雨了。 ”他起身,收了她手里的鱼竿,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珠便砸下来。 这里开阔,没有挡雨的地方,等回了屋子,两人都已湿透。 宁湘顾不上自己,找了巾帕来:殿下快擦擦,别受凉了!宣明繁后退了两步,微微移开目光:我自己来,你先回去换衣裳吧。 她愣了愣,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裙,顿时反应过来。 夏日穿的单薄,淋了雨后,衣衫便紧紧贴在身上,玲珑肌肤若隐若现。 宁湘乍然红了脸,抱着手臂落荒而逃。 宣明繁看着她仓促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浅笑。 然而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眼看雨停了,宁湘去厨房做好晚膳,发现自己头晕目眩站不稳。 好不容易强撑着把饭菜送去书房,便彻底坚持不住了,若非宣明繁察觉她的异常,及时扶了一把,大约就要摔地上了。 他伸手在她额头探了探,眉心轻蹙:“你生病了?”宁湘迟缓地眨眨眼,自己伸手摸额头,结果先摸到了他的手。 他瞥她一眼,收回手:“先吃些东西,然后回去歇着。” 这些时日,两人都是一同用饭。 开始宁湘不肯,谨记身份有别,谁知宣明繁并没有架子,对她也是十分温和。 久而久之,她便松懈下来,能平静的和他坐在一处吃饭。 可是眼下实在难受,并没有食欲,一碗粥吃了两口便撂下了。 宣明繁端过她的碗,盛了一勺送到她面前,声色温润:“再吃两口,病了难受。” 宁湘浑身发烫,已经烧得糊涂,对他送到嘴边的粥也一时忘了拒绝,等吃了好几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喂自己。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宁湘都还在想自己果然是出息了,竟然让太子殿下亲自喂自己吃饭,做梦也不敢做这样的梦啊!宣明繁坐在床头,看她双眼紧闭,大约是美梦,睡梦里还带着笑。 高热中的人出了许多汗,鬓发贴在额边稍显凌乱,那张白皙的俏脸染上酡红,分外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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