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连心蛊……” 桑落蹙眉,语气不善:“连你也要劝我?” 在世人眼中,连心蛊是可以起死回生的神物,只要得到它便能重焕生机。可是只有问龙城的人清楚,连心蛊其实并不能解毒续命,它之所以可以起到肉白骨的作用,全因那蛊虫的特殊能力—— 它可以连通中蛊者与施蛊人的寿数,让两人共享生命。 然一旦动用此蛊,施蛊人就会彻底陷入被动状态——中蛊者生,他便生;中蛊者死,他也随之俱亡。 桑落完美继承父辈的血脉,武功独步天下。正面相对,几乎无人能够轻易取他性命。可倘若他为沈稚秋施蛊,便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没有弱点的暴君,而是将自己的性命牢牢系在了她身上。 她若身死,他也不能独活。 问龙城里凡是知情者皆不同意此事,坚决反对少城主带走重宝。 劝阻的话桑落已经听得厌烦,闭着眼睛都能倒背如流。 见主子表情阴沉,显然已经陷入到不悦的情绪中,叶星闻立刻将到嘴边的话吞咽下去,硬生生改了个弯儿,无比诚恳地说: “您误会属下了,我是想问沈姑娘现在身体如何…依属下愚见,那毒猛烈得很,还是尽早催蛊为好,以免她多受折磨。” 桑落眯了眯眼睛,危险道:“你不怕我被她连累?” 怕,当然怕。 但叶星闻怎么可能讲真话,他要是把心底里想的那些说出来,只怕下一瞬就会被公子送去鬼门关见阎王。 蒙面人垂下眼帘,硬着头皮说:“城主武功盖世,是天下难寻的英豪。属下相信您一定能保护好沈姑娘,不会让她受半点苦…再说,只有弱者才会畏手畏脚,裹足不前。” “您强悍如斯,又有何惧?” 听到他这番说辞,桑落弯了弯唇,头一次在下属面前露出堪称温柔的表情。 他说:“很好,叶统领。” 叶星闻两眼冒金花,迷迷糊糊地想着:他、他叫我什么? 公子刚刚是不是叫他叶统领? 好的,看来奉承沈姑娘这条路简直就是专门为他而设的康庄大道,按这个情形发展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问龙城最有权势的二把手。 “那沈姑娘现在已然康复了吗?” 别的都可以不用说,关心沈姑娘是必须做到位的,力求显出他十二分的诚意。 “没有。”桑落回道。 啊? 不怪叶星闻一惊一乍,主要是自家公子平时表现得实在太过疯魔,简直就像个只为沈稚秋而活的影子。他还以为他一拿到连心蛊就会为心上人续命呢。 桑落看出他的惊奇,淡淡道:“秋秋惜命,不用担心她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今她另有打算,我只要全身心信任她,静静等待结果即可。” 他说了那么多话,叶星闻却只注意到一件事。 秋、秋秋? 作为一个单身汉,真的有被恶心到哦。 桑落对下属的古怪情绪丝毫未察,继续说:“既然秋秋要唱戏,我们就把主角儿全部请到位。”他看了眼叶星闻,思忖几息,道,“你派人折回淮阴王府,把颜楚音掳来山庄。” 这回叶统领彻底懵圈了。 “那贱婢屡次使坏,还要将她带过来碍沈姑娘的眼吗?” 黑衣男子低低一笑:“你当秋秋是吃素的不成?她已准备周全,轮不到我们操心。” 他将她看作易碎琉璃那般疼宠,却也相信她拥有披荆斩棘的能力。 因着这份独一无二的信赖,她才会在他暗无天日的世界里熠熠生辉,就像天边永不坠落的骄阳。 * 四月,云清山被雾气笼罩。 这天早晨雨雾朦胧,遮掩青山碧水。扫门的宫女天不亮就来到门口,准备清扫落叶。谁知她刚将大门拉开,便看到一名娇弱女子伏在石阶上,周身溅满泥点,外表狼藉。 冰冷的雨水滴在脸上,刺得她悠悠转醒。待看清环境,颜楚音神情慌乱,费力地伸出手,喃喃道:“王爷救我……” 一听她提起王爷,宫女当即意识到此人身份不俗,再瞧她模样俊俏,料想也是个有背景的人物,于是再不敢耽搁,赶紧将她救回山庄,寻了处杂役屋供其修养。 她只是个扫地的奴婢,身份低微,请不动太医,更没钱开药。左思右想,只好将此事上报给主事的娘娘。 正巧今日德妃身体抱恙,由沈稚秋主持大局。 她在宫里闲着也是闲着,便决定亲自来这儿看看情况,不过这一看可就不得了了。 呦,白莲的毅力不小啊,千里寻夫的事都能干出来,着实让她佩服得紧。 容妃笑眯眯地打量着床上那名神情灰败的女子,心说:上苍果真有灵,知道这里即将有出大戏上演,都不用她求神拜佛,直接就把唱戏的给送了过来。 也好,反正她的复仇名单中,这位妙人也是名列前茅者。 颜楚音为赵霁挡箭中毒不假,可是那毒并不厉害,在自己的精心调理下早就该痊愈才是,怎会像她那样迟迟不好,甚至随时作出一副病弱西施的可怜模样? 沈稚秋早就生疑,无奈拿不出实际证据来指明此事,直到有一天,她意外地发现颜楚音偷偷将所有药倒进了花盆里,一口未沾。 原来她根本没想过恢复健康。 她只是想利用这具残破的身体留住赵霁的心。 本来这也不关沈瑟瑟的事,大不了撂挑子走人,不再给病西施治病。 她虽然喜欢赵霁,但是还没有小心眼到容不下旁人。那时她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不存坏心,两人之间便可维持安然。 可是世事向来艰难,她不害人,不代表别人也不想害她。 一次春宴,颜楚音在众目睽睽下吐血昏迷,经大夫诊断,竟是中了剧毒。 她的病情一直由沈瑟瑟打理,换言之,只有她能够在不知不觉中下毒。赵霁勃然大怒,不由分说一顿质问,要她救回自己的宝贝师妹。 沈瑟瑟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一遍又一遍地澄清。 然而没有人相信她,包括赵霁。 他们只会用复杂而失望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已坠身泥潭,不复从前半分美好。 最后,沈瑟瑟失去争辩的心思,以心头血入药为颜楚音解了毒。 以前她愚蠢天真,从来没有将这些事联在一起想过。可这会儿才恍然大悟,暗忖这对狗男女郎情妾意,暗度陈仓,完全将她蒙在了鼓里,玩弄于股掌之间。 宫女勾着头问她:“娘娘,这位姑娘方才一直叫着王爷…她说的是不是淮阴王呀?” 沈稚秋欣然颔首:“没错,颜小姐是九叔座上贵客。” 呼,还好! 她舒了口气,庆幸自己当时将人救了回来。 “姑娘烧得厉害,奴婢还是赶紧去请太医罢……” 容妃伸手将她拦下,笑得眉眼弯弯:“不是什么大事儿,用不着请太医…唔,端盆冷水来,将她泼醒便是。” “……”宫女大吃一惊,杏眼缓缓睁大。 沈稚秋还嫌不够,好好琢磨了下,又说:“如今的天气光用冷水似乎不太够劲,这样罢,本宫那儿还有点冰块,你去取来加到水里,也好让颜小姐享受享受。” 她越说越觉得这是个绝世好主意,连连拍手:“如果不够,淑妃住处有冰窖,随便去拿。” “烟柳,颜小姐知书达理,十分谦逊。待会儿她若开口婉拒,你可得坚守阵地,务必将冰块泼完才可结束,明白吗?” 烟柳咽了口口水,急忙说:“奴婢晓得了!” 只希望颜姑娘享完这些福还能有命活着罢……
第28章 旧情人逼问稚秋 颜楚音能蒙蔽赵霁这么久自然有她的道理。 她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五年来不断地亏损身体,到现在确实已经非常柔弱。 这回被人掳到云清山,一路奔波,又在门外淋了整夜的雨,导致寒气入体,很快便发起高烧。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却白得像刚落下的新雪,看不到丝毫血色。 烟柳几乎是抱着草菅人命的心态将水桶提来。 她抖了抖,哭丧着脸说:“这位姑娘,奴婢也是听命办事,您泉下有知…不…哎呀反正您别怪我就是了。” 说完,她想起什么似的,又接上一句:“也别怪容妃娘娘,她是好人。” 就是对你可能不太好,咳。 主命难违,虽然淮阴王也可怕得很,但容妃才是她的顶头上司。该听谁的话,烟柳心里门清。 将装满冰块的水一股脑泼过去,榻上女子霎时变成了只落汤鸡,从头发丝开始滴水。 被突如其来的凉意刺痛,颜楚音忍不住抽搐了下,无意识地发出痛呼。 烟柳看她脸色又白几分,不敢再在房里待着,赶忙滚回岗位继续扫地。 她走后,沈稚秋拿着颗蜜饯进来。 看着眼前这个气若游丝、嘴唇乌青的女人,她娇娇笑了声,自言自语道:“也是命硬。” 说罢,伸手捏住颜楚音的下巴,逼迫她张口,把一颗散发着药香的金丸塞进去。 “就这么死去实在太便宜你。楚音啊,戏快开始了,你可不要提前退场才好。” 那药果然有奇效,服下不久,女子的呼吸渐渐归于平稳。沈稚秋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从杂役房中离开。 没过多久,赵霁收到消息赶了过来。 他掀起袍子,大步跨入屋中。一进去便看见楚音如同一朵被雨打焉了的海棠花,湿漉漉地躺在床上。 颜楚音似有所感,勉强撑开眼皮,瞥见他绛紫的衣摆。 她忍住委屈,轻轻唤了声“师兄”。 赵霁急忙走到榻边,伸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好烫。 他心思活络,果断道:“来人,传御医!” 风寒一事可大可小,万万不能耽搁。 身旁的太监听了,小心翼翼地说:“回王爷话,没有御医……” “妃嫔出宫带走了太医院一半的人,你却同本王说没有大夫?”赵霁声音平静,但已有山雨欲来的味道。 那公公有苦难言,扑通跪下,解释说:“山庄里所有太医都被容妃娘娘叫去了揽星阁,奴才真的找不到人过来。” 赵霁眼底全是冰渣子,冷声说:“她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病,要占完十几个太医?” 颜楚音脸上闪过一丝紧张,扯住男人的衣袖,怯怯道:“师兄,我没事。” 她比谁都清楚沈瑟瑟的情况,因此格外害怕赵霁与容妃单独接触。 男人闻声低头看她,表情放柔:“好些了吗?” 女子应了声,又说:“您别去找沈姑娘的麻烦,她也不是有意的。” “你就是太过纯善。”他无奈地揉揉眉心,安慰道,“别怕,本王虽不知晓瑟瑟为什么这样对你,但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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