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早已悲戚到无法言语,低声呵斥他:“不要再说了!” 他却不肯退让,步步紧逼:“王爷在得知沈稚秋是萨灵余孽后,本该立刻将她斩杀,可是您存了恻隐之心,不仅将此事隐瞒下来,还对她疼宠有加。后来,甚至想放弃王爷的身份和沈瑟瑟一起远遁江湖。” 孟尝雪恨声说:“外戚当道,生灵涂炭。您身为大庆皇族,怎能忘记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沉浸于儿女情长中无法自拔?” “我还要如何!”赵霁以手撑起身子,发狠似的咬紧牙根,“为了皇室,为了大庆的天下,本王二十多年来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陈太后派人监视我、毒害我,我哪样没有忍下?赵霁这辈子都献给了朝廷,可到最后,却连爱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吗?”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底的光渐渐黯淡。 “是啊,享受了皇家的尊严体面,我当然也要承受它带给我的桎梏枷锁。” 孟尝雪于心不忍,但还是硬着心肠将话说到末尾:“王爷,放弃罢。您与沈瑟瑟之间有着洗刷不掉的血海深仇,她性子骄傲,是绝对不可能再与您一起的。” 一段注定受伤和没有结果的感情,为什么还要费力坚持? “这些我何尝不知?”他低低笑起来,“尝雪,这条路有多难走,我远比你明白得多。” “可是情之一事从来都不由自己做主,本王早就泥足深陷,无法自控了。” 如果感情可以控制,他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会把她杀死;如果感情可以控制,他不可能放任自己坠入情网之中;如果感情可以控制,沈瑟瑟也不会牺牲性命来成全他。 情是穿肠毒药,亦是无法逃离的天罗地网。他们这些人只能置身其中,深受其害,永远不得解脱。 赵霁眸光冷凝,将视线移开,不再看他:“萨灵族的事你全忘了罢,不要再提。” 孟尝雪满脸震惊之色:“王爷!” 他既然阻止自己将事情说出来,便是想要和沈瑟瑟再续前缘的的意思。 床上的女子一脸衰败之相,显然已经半只脚踏在鬼门关里,孟尝雪揪着心说:“她根本活不了多久,您还在强求些什么?” “我会救她。”他笃定道,“西南雪山上生着一朵六色莲,有延续生机之能。哪怕只有五年十年的时间,我也要为她争取过来。” “这是何苦啊!雪山高绝,又有群狼在侧,您贸然前去必是艰难险阻,甚至可能没命回来……” 赵霁打断他的话:“为了瑟瑟,死又如何?” 只此一句,便将他那些劝说之语彻底挡了回去。 孟尝雪叹气,知道王爷决心已定,任何人都无法更改。 他瞥向不远处,神情渐柔,声音却还是冷的。 “替我看着瑟瑟,如果她有什么事情,本王保证,我也不会独活。” 他知道孟尝雪最怕的是什么,也知道说哪些话最有用。 果不其然,戎装男人十分不悦,偏又无可奈何,只能屈服于他。 两个人离开后,榻上的女子阖目而眠,唇角划出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赵霁,你也知晓何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那你便要做好折于我手,万劫不复的准备。 欺我骗我,我要你以锥心之痛偿还。 屠我满门,我要你痛失至亲孤独终老。 你把天下看得比性命更加重要,我便要庆朝改名换姓,大厦倾倒。 欠我的东西,也要一件一件还来。
第30章 你不配做我夫婿 寿康宫内, 太后在佛龛处点了一炷香,由大宫女漪秀搀扶着回到软塌处。中间设一红木小案,上面摆了副棋盘。 男人两鬓霜白, 手上执黑色棋子,正对着棋局苦思解法。 陈太后抿了口茶, 余光扫向前面, 淡淡道:“如何?” 王公公毕恭毕敬地说:“赵霁昨个儿离开山庄, 骑马往西南方向去了。” 她不禁蹙眉:“他一个人?” “对, 凤雏卫全部留在了锦绣山庄, 淮阴王没有带任何人一起。” “哈哈哈,赵霁啊赵霁,枉你一世英明, 还不是被哀家找着了错处!”美妇仰头大笑,秀丽的脸上显出几分兴奋。 待她笑够, 将眼睛眯起, 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尽快动手,我要他回不到京城。” 这些年来若不是赵霁从中作梗, 外戚早就已经掌握整个朝野,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处处受人钳制? 淮阴王心思缜密,防护极严, 她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下手。可如今他竟然将这绝佳的时机送到了自己眼前,试问她怎么可以推辞? 只要除掉赵霁, 陈氏便可一家独大! 陈维青搁下棋子,笑得意味深长:“云儿真的要这样?皇位上坐着的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亲儿子? 太后弯起红唇, 道:“别人掌权与自己掌权,何者更加爽快, 难道哥哥不明白吗?” 她素来野心蓬勃,好不容易将先帝熬死,又费尽心机把皇儿扶上宝座,想要的当然不仅仅是一个无权太后的尊称。 陈维青大笑起来,直说:“好!你若是男儿身,天下局势约莫又要大不一样了!” 两人互相看眼对方,纷纷露出得意的表情。 * 另一边,赵霁将护卫留在山庄保护沈稚秋,自己则日夜兼程赶往南滇雪山。 如今已是四月中旬,芳菲皆尽,夏日即将到来,无论南北都开始转暖。然而这南滇雪山仍是积雪不化,山头覆满皑皑白色,远远望去好不圣洁。 他迎着风雪登至山顶,单枪匹马与雪狼群缠斗,整整周旋大半个下午,才成功夺下雪莲。 事不宜迟,将雪莲放进特制的冰盒中,正欲折返。突然,一群身着铁甲的蒙面人从背后的小路冲来,不由分说便挥刀劈下,刀刀都存着要他命的心思。 赵霁不是只会耍花枪的少爷兵,他十六从军,在军队中历练过好几年,又师从名门,身手不凡,出手便如雷霆万钧。 可他顾及雪莲,加之对方人数太多,打起来不免有些吃亏,很快就落于下风,身上接连中了好几刀。 这些杀手的目标是取他性命,丝毫没有留情,每招都格外阴损毒辣。刀伤深可见骨,血涌如泉,但他仍是死死护住怀里的盒子,不让旁人触碰。 寒光瞬过,从顶上临空劈来一刀,他眸子微烁,翻身滚过,将将避开攻击,很快又有数刀密集而来。这回躲闪不及,眼看就要成为刀下亡魂。 此刻,另外一批人从天而降,手提长剑,戴赤色面具,身似游龙,迅速投入与蒙面人的混战。 看得出他们个个武艺非凡,很快便扭转了战局。 其中一人趁势收剑,回头冲他颔首——“走!” 赵霁深深望了眼对面,也不矫情推辞,将冰盒揣在怀中飞身离开。 沿原路折返,昼夜不息,终于提前抵达云清山。 他忙着赶路,没来得及换衣裳。进门时一身狼藉,衣袍上溅满血迹。 看着王爷疲倦的脸色,贺三心急如焚,急忙将他扶下,递了口水过去。 他伸手挡住对方的动作,眉心微皱道:“无碍,瑟瑟如何?” 孟尝雪见自家主子奔波归来,都没休息,张口就问沈瑟瑟的情况,心里对她意见更大,不情不愿地吐出两个字:“没死。” 赵霁表情骤然凝固,狠狠踹他一脚:“谁给你的胆子提这个字。” 王爷素来喜形不显于色,孟尝雪和贺三很少看到他这么生气的样子,当即怔在原地,眼中是还未褪去的震惊。 不想与他们俩多说,赵霁起身进入内寝。 这些天用极珍贵的药材养着,沈稚秋的脸色稍微红润一些,但还是气若游丝,没有什么好转。 六瓣雪莲每瓣都有奇用,须接连食用六天。 赵霁扯落一瓣,与其他药材混着熬成汤,喂她服下。第二天清晨,东边天光乍破,窗外鸟雀啾鸣,昏睡整整半月的沈稚秋终于有了意识。 她从悠长的梦境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 一片望不见底的黑暗。 女子愣了愣,轻声唤道:“茯苓,没有点灯吗?” 房内无人回应,她却明白过来,露出个苦涩的笑容,喃喃自语:“傻子,即便是夜晚也万不该这般漆黑。” 她分明是瞎了啊。 不过当初选择用封闭五识的方法延续生命,她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容妃哂笑了声,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沈稚秋呀沈稚秋,你这么漂亮,就算看不见了也是盲界一枝花,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说着,撑起身子轻飘飘踩在地上,光脚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口茶水。 因为看不见,中间踉跄几次险些摔倒。 昏迷的那段时间她只能吃流食,这会儿饿得饥肠辘辘,疯了一般想要补充体力。 女子伸手在桌上胡乱摸着,好不容易才从盘子里拾起一块桃酥,刚拿到糕点便迫不及待送到嘴边咬了口。 没有任何味道,与嚼树根也无甚区别。 食欲顿时消散,沈稚秋又勉强自己吃掉小半块,最后实在吃不下,把剩余的糕点搁在盘子里,眼睛无神地盯着地面发呆,自言自语道: “好想吃雪团糕,呜呜…长安西大街的雪团糕是最好吃的。”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可就算把它摆在我面前,我也尝不出滋味,还是不要浪费粮食了。” 赵霁站在一旁,眼底尽是沉重的情绪,心痛不已。 他的瑟瑟看不见了。 她曾经有那么多想去的地方,有那么多爱吃的食物,如今却失去了看见光的能力,也再不能尝出味道…… 看着女子寂寥的身影,赵霁捏紧拳头,静静地注视着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全是他一手造成,自己哪里还有脸面出现在她面前? 她本该很幸福的过完一生,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她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在最好的年华里失去一切,甚至连命都快丢了。 沈稚秋隐约察觉到什么,缓缓笑起来,柔声道:“茯苓,你是不是在旁边啊?” 女子俏皮地眨眨眼睛,说:“别担心,本宫只是暂时出了点问题…你该不会是哭了罢?” 仍是无人回答。 她表情渐渐严肃,又喊了声:“茯苓?当归?” 沈稚秋起身,往门的方向摸索走去,一路磕磕绊绊,正好撞入他怀里。 她猛的一怔,嫌恶地将其推开,神情冷若冰霜。 “滚!谁让你进来的?” 他将她紧紧抱住,不顾女子的挣扎,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 沈稚秋用尽浑身力气挣脱,一边捶打他的胸膛,一边破口大骂:“不要脸的东西,你凭什么抱我?你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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