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与皇宫牵扯,岂不是说…… 赵霁颔首,意味深长道:“看来本王的侄儿,并非世人想象中那么简单。” 贺三还沉浸在刚刚的惊天消息中,又听他换了话题。 “你去查一下,两年前颜楚音有没有与什么江湖人士来往。” 他张大嘴巴,颇为震惊:“您怀疑颜姑娘?” 赵霁点头。 “本王这个师妹有点意思,也是时候查查她的底了。” 到这个时候,瑟瑟没有任何必要撒谎。她若针对谁,必是有理有据,而非信口开河。 再联想到以前出现过的种种怪事,赵霁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生出种不祥的预感。 * 宵禁后,千里之外的皇宫。 此时除去在宫中巡视的禁军,其他各宫都已歇下。 赵问今日被大臣压着改了一天折子,困乏得很,早早便在偏殿落榻。 几个眉清目秀的太监在门外提着灯笼守夜,其中一位则被派往内殿,以便随时供皇上差遣。 那人刚进去,随手将门掩上,从颌骨处撕下一层薄薄的面具。 他模样端正,甚至说得上俊美,可惜目光阴冷如蛇,一看便知城府极深,不好招惹。 这张脸,赫然属于东厂督公顾疏仙。 赵问启唇,无声而语。 对面的男子将灯提起,照亮狭小的空间。 顾疏仙一字一字地读,将皇帝说的每句话映在心里。 他问的是—— “九叔可还安好?” 男子微微颔首:“无恙。” 赵问便轻轻松口气,过了会儿,又说:“他此行未带侍从,应该已经起疑,朕随时都可能暴露…太后那边处理好了吗?” “刺客全部伏诛,不会泄露消息。” 此时天边颜色沉沉,已是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再过不久东边便会投来今日第一缕阳光。 皇帝闭目靠在柱上,轻轻‘嗯’了声。 顾疏仙知他没有继续的心思,便悄悄走去墙角,揭开一道盖子,从里面钻出个和他个子相差无几的公公。两人相视点头,擦肩而过。 那位公公走到他之前掌灯的位置,提起灯笼,而他则钻进地道,趁着夜色离开寝殿。 * 桑落想明白了。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出身不好,没有资格和心上人比肩。可现在看着赵霁这种坏事做尽的负心汉都敢厚起脸皮献媚,他便觉着自己从前那些想法简直可以用愚蠢来形容。 他再怎么差,也不会比赵霁更加逊色罢? 在各方面的刺激下,他大彻大悟,终于作出了一个决定——他、要、勾、引、沈、稚、秋! 可到底要怎么引诱啊? 琢磨半天未果,桑公子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身旁。 “叶统领,你觉得我该穿什么好?” 主子要争宠,叶星闻双手双脚赞成,不过…… “沈姑娘不是失明了吗?” 桑落:“万一她还能看到点呢?不是很多盲人都有这种情况。” 他认认真真强调:“我希望在秋秋眼里,我连衣摆都是好看的。” 叶星闻听完不禁肃然起敬,对爱情的力量又有了新的认知。 厉害,实在厉害! 试问谁能想到这么恶心腻歪的话居然出自一位热衷于杀人事业的暴君? 为了自己的坦荡前途,叶星闻的工作积极性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不过一下午的功夫,他已经搜罗到十几副卷轴,一一打开,指上面的人说: “挽琴公子,自创醉卧残梅妆,眉间点一朱砂痣,白衣翩翩,惹无数江湖侠女癫狂。” “苏州第一清倌苏媚卿,一身红衣如火,入幕之宾无数,妩媚天成,动人心魄。” “藏剑阁袁雪初,黑衣酷哥,高岭之花,谁见了都想摘下来闻闻。” …… 他说得激情澎湃、口干舌燥,但桑落定定盯着图画,迟迟没有反应。 叶星闻有点慌,暗忖:莫不是我揣测错了公子的想法?让一个大男人去穿衣打扮,好像着实有点伤自尊啊… 岂料那公子拢起漆眉,语气嫌弃道:“会不会太保守了?”他记着韩惜铮的衣袍松松垮垮,连锁骨都露出了大截。 保守?! 果然,深陷爱情漩涡中的男人根本没有理智可言,什么尊严不尊严,他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叶星闻毫不怀疑,要是告诉他男子可习媚舞,他估计马上就能开跳。 “不会不会,您走的是温润君子路线,当然要阳春白雪,不能太野了。” “哦。”桑落的声音流露出一份惋惜,“好吧。” “……”您到底在惋惜些什么啊! 他咳嗽了声,赶紧把准备好的衣物拿出来,奉承道:“这件衣服由绥岭城最出名的金蚕丝织成,采用了最先进的织染技术,上绣仙鹤墨竹,衬您洒脱英姿,出尘气质。” 男子拿起来好生瞧了瞧,虽然没觉得到底哪里好看,但还是勉强相信了叶星闻的话。 他一边去屏风后面解开衣带,一边轻柔地说:“如果瑟瑟不喜欢,我就把你切成数块,扔去海里喂鱼。” 叶星闻抖了抖,脸蛋垮成苦瓜。 换完衣服,桑落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总觉得这里不对,那里也不对。本来黄昏时分就该出门,愣是被他耽搁到了夜里。 叶星闻起码花了一柱香的时间来吹捧他,搜肠刮肚,使尽浑身解数,才让主子勉强放心,不过这会儿已经很晚,他迟疑地说:“要不您明日再去?娘娘可能已经睡下了。” 桑落想了想,摇头。 “我去看看就好,不打扰她。” 他实在是太想她了,连一眼都不想错过。 从住处出来的男子本想干回老本行——做梁上君子。 但他忽然想起沈稚秋对他说过的话,脸微微一红,放弃飞上屋顶的想法,临时转了个弯走进正门。 跟守夜的护卫换完班,桑落站在寝殿门口,偷偷望着里面。 今夜微凉,沈稚秋在床上躺了很久,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她最近和赵霁这个孽障相处太久,连带着胃口也受到影响,晚上不过随便吃了几口便觉反胃,很快撂了筷子。 眼下腹中空空如也,饿得难受。 女子掀开眼皮,轻轻吐出口浊气。 既然睡不着,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她下到地面,踩着一地软绒来到窗边。跌跌撞撞扶住窗沿,伸手将它推开。 凉风灌进来,夹杂泥土的芬芳。 沈稚秋跪在凳子上,将身体探出半截,托腮望向夜空。 她喃喃道:“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星星。” “我都好久没看清过月亮了…呜。” “娘娘想看吗?” 一道男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当然想啊,不仅想看月亮,看星星,还想看看春日里最后的繁花。”她正想得出神,也没思考太多,随口回道。 忽然,沈稚秋惊醒过来,眼睛逐渐睁大:“桑侍卫?” 他应了声。 “你怎么会在这儿?” 一窗之隔,女子托腮望月,而他温柔看她。桑落仰头与她凑近了些,两人中间仅隔一线月光的距离。 “属下今夜当值。” “哦…”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可能不知道,我眼睛现在出了点问题,没办法看到月亮呢。” 男子笑了笑:“娘娘想看,我就带您去看。” 她眼睛一亮。 “当真?” “当真。” 沈稚秋立刻拎起裙摆爬上窗,一脸灿烂:“我要跳了啊。” 他便张开双臂。 几乎是同一时间,女子如落叶般翩然跳下,正落在他的怀里。 沈稚秋来不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感觉自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随后身子腾空而起,夜风拂面,吹起她耳边青丝。 他们穿梭在夜色之中,皆不言语。 一个没问,一个没答。 去哪里、做什么,已经不再重要。此刻的风声与蝉鸣,便是春夜赠与最好的礼物。 沈稚秋隐约听到一阵掠水之声,旋即,他们落到实地上,微微站定。 桑落将她放下,说:“娘娘,我们到了。” 她足尖点地,疑惑地歪了歪头:“到哪里?” 男人眼底闪过一缕温柔笑意。 “月亮里。” 辽阔湖面,倒映满天繁星,一轮圆月。波光粼粼,风来,吹皱星辰与月色。 他们立于小舟之上,舟在湖心,月在湖心。 一叶扁舟,正巧浸在圆月之中。 他微微笑起来:“如今娘娘已在星河之中,无须再望月而行。” 就是此刻,清风卷落漫天花雨,清浅暗香,洒落眉间。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沈稚秋仰首一望,末了,勾唇莞尔: “桑落,今夜花好月圆,景美情甜。” 他似有不解。 女子点头:“所以,本宫想趁这风月无边之际,小小地轻薄你一下。” 话音刚落,她已踮起脚尖,从他唇瓣上蜻蜓点水掠过。 吊于湖泊上方,正在疯狂撒花瓣的叶星闻目睹此情此景,猛的一怔。 随后屈辱地闭上了眼睛。 为了坦荡前途,他真的牺牲好多啊。
第33章 鹿死谁手未可知 桑落口味清淡, 不喜甜食,可方才那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便如沾上了天底下最甜的花蜜,一点一点地融进心里, 暖而不腻。 他怔怔地捂住嘴角,许久没有反应。 此时, 两岸黑衣人收到统领发出的指令, 知道情况有变, 迅速拉扯绳索, 将叶星闻拽了回去。 开玩笑吗?公子和心上人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他在那儿当第三者,恐怕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不够折腾。 而沈稚秋早已从意乱情迷中抽身, 她轻轻推搡着男人的胸膛,往后退去半步, 随即若无其事地扶着船沿坐下。 两人许久没有对话, 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漫天繁星和一池碧波,而无任何人迹存在。 过了会儿, 桑落蓦地开口:“娘娘准备什么时候负责?” 她愣了愣。 负责,负什么责? 没有等来她的回答,身如修竹的公子眸中光影交错,温和启口:“桑某也是正经人家的男儿, 清白磊落,从未与任何姑娘有过牵扯…娘娘沉默不语, 是要始乱终弃吗?”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若是如此,也只能怪属下颜色不佳, 命不够好,怨不得娘娘。” 沈稚秋:“呃…” 她虽然瞎, 但耳朵还没完全失灵,当然可以听出男人话里的委屈。 要是对方强行逼迫,她还有一百种一千种说辞,随便几句就能把人给挡回去。可这种温柔软刀子,她最受不了也最不会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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