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生平头一次感到心虚,觉得自己像个四处采花、骗人感情的女混蛋。 她垂眸不敢看他,无神地盯着水面,故作平静道:“只是一个轻飘飘的亲吻而已,要是这么在意,大不了本宫让你亲回来。” “男女有别,如此不妥。” 听罢,沈稚秋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神情,觉着自己可聪明着呢,一早料到桑落是正人君子,做不出这种浪荡事。秀眉微挑,轻松之色还没有完全褪去,突然,被他钳住细腰,一把拉入怀抱。 不妙。 她看过的春情话本垒起来能有小山那么高,立刻意识到倘若此举成功,必是一个缠绵至极的吻。 脑海中没征兆地浮现出他的模样,清俊如斯,眉目皆从墨画脱胎。 沈稚秋觉得有头无礼小鹿横冲直撞地闯入了心扉,砰砰撞着南墙。这会儿既有忐忑又怀期待,还藏着丝丝若有若无的害怕。 她闭上了眼,花般娇嫩的唇瓣沾露轻颤。 谁知那抹温热只是轻轻从额间点过,清雅如兰的气息将她笼罩。 桑落的吻克制而轻柔,带着最大限度的珍视。他哑着嗓子,轻轻一笑:“娘娘不愿意,我怎么可能强求。” 她忽略掉心底的怅然,嘟囔道:“那我要是一辈子不乐意,你就等一辈子啊?” “嗯,未尝不可。” 只要是你,无论多久我都会等。 先前两人离得那么久,沈稚秋都可以自信地说自己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但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不知为何,心却无由的滚烫起来,仿佛被刚烧开的热油溅到了心房上,炙热而隐痛,叫她久久难以平静。 女子叹了口气,心说:果然,对于温柔的人真是无法抗拒啊…… 静谧之中,横插进来一道咕咕声。 沈稚秋捂着肚子,委屈巴巴地看过去,眼中泛起水光:“桑侍卫,本宫饿。” 桑落看着她那双无处聚焦却依然鲜活的眼睛,笑起来。 “吃点东西。” “哪有吃的。”她没忍住,小声抱怨了句。 一块冰凉软糯的甜糕送到嘴边。 男人轻声说:“点香斋新出的绿茶青团,娘娘尝尝。” 沈稚秋一边假意推辞“我没什么味觉”,一边笑盈盈地咬了口团子,眼睛弯成月牙。 她笑,他也跟着展颜。 “好吃吗?” 其实一点味道都没有,但她还是非常肯定地说:“好吃。” 披散着长发的姑娘坐在船边,脚微微荡起来,划过水面。 “你为什么会随身带青团,值班怕饿?” 小舟因为她的举动微微摇晃起来,他并不阻止,而是站在女子身后悄悄将她护住。 “先前路过,觉得卖相不错,便买了两个放在身上。” 其实他每天都会带点食物,就是怕她晚上饿肚子的时候找不到吃的。 沈稚秋又啃了一小口,笑眯眯问道:“桑侍卫可以告诉本宫你喜欢吃什么东西吗?下次我买给你吃。” 她说得豪情万丈,让听者费了很大力气才将笑意压下。 桑落缓缓道:“长安西大街的雪团糕。” 她“啊”了一声,说:“我也喜欢吃那个,有机会的话我们俩一起去长安,好不好?” “好。”他含笑点头。 慢吞吞将食物咽下,沈稚秋捏捏衣角:“桑落。” 她声音软糯清亮,脆生生的,好听得很。 “你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呀?” 他开始庆幸出门前那番耗时长久的精心打扮。 “茶白。” 她钟情浅淡清雅,自己当然择好投之。 果然,沈稚秋眼睛又弯了一下:“真好。” “上面有什么图案?该不会又是鸟啊竹啊什么的吧?” 男人笑容微滞。 他忍着将叶星闻打死的冲动,尽量让声音保持冷静。 “属下无趣,除墨兰、翠竹、白鹤以外,挑不出什么别的花纹。” 沈稚秋这人最为双标,她看着满大街都是这些装扮,心里总觉得落于俗套,瞧不太上。可一联想到桑落那谪仙般的容颜,顿觉惊艳不已,拍船叫绝。 “你穿什么都好看,不要拿自己与凡人比较。” 仙子就是仙子,披个麻袋都美貌绝伦。 桑落耳根又烫起来。 他们俩胡乱搭着话,小船微荡,风声过耳,沈稚秋来了困意,打个呵欠,迷迷糊糊道:“平时都疼得很,怎么一到你身边就不难受了呢?” 话还没说完,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声呢喃,与清风搅成一团。 桑落低头窥她,却见女子将头搭在他肩膀上,已然沉沉睡去。 将她脑袋扶正,他再也不敢乱动,就这样让她依靠,直到东方既白。 两人从湖畔回到住处的时候,揽星阁的宫女太监正鸡飞狗跳地寻着自家主子。 一见这沈稚秋回来,茯苓飞扑上去,苦着脸将她抱住,语无伦次道:“呜呜呜,娘娘您刚刚去哪儿了啊?奴婢到处都找不到您。” 沈稚秋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她声音抖得厉害,便晓得这丫头一定又哭得不成样子。 她揉揉婢女的头发,安慰道:“瞎担心什么,本宫只是起早了些,在宫里无事可做,便让桑大人护着我出去散了会儿步…哪儿值得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茯苓抽抽噎噎,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 “那,那您下次出去可以先和奴婢说一声吗?”她小声嚅嚅,“否则我会很担心。” 沈稚秋表情温柔,回她:“好。” 小宫女平静了会儿,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说:“韩大人在偏殿等您,要不要过去见他?” 她有些惊讶:“韩惜铮来看我?” “嗯,修撰早早便到了。” 那倒是件奇事。 沈稚秋暗忖:韩惜铮分明听命于赵霁,眼下淮阴王对我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他竟然还敢出现? 有点意思。 她来了兴趣,随意拢起发丝,道:“走,回房为本宫梳妆。” 昨夜那些朦胧□□兀的浮上心头,她心虚地往旁边瞥了眼,幻想着男子是什么表情。 桑落清冷站在旁边,察觉她的视线,目光仍然温驯,微微一笑:“娘娘快去罢。” 这人… 脾气未免也太好了点。 面对一个随意轻薄自己,偏根本没想过认真,只是贪恋风月的无良女人,他还能这般宽厚纵容,实在让沈稚秋赧然。 她摸摸鼻尖,逃也似的走进房间,任几个宫女为她打扮。霞妆落成,她琢磨了会儿,道:“把他请到内殿来。” 啊。 茯苓眼神有点古怪,好像在说:您昨天还在同淮阴王眉来眼去,又与桑侍卫出去游玩一番,这会儿竟然还要约韩惜铮进屋。 不过也好,如今这个世道坏男人何其多,广撒网、勤捞鱼也不失为一记良方。 她豁然开朗,转身出去将韩惜铮领进内殿。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女子闺房。 为了麻痹敌人,他须得作出轻佻姿态,寻花问柳皆是常态,红颜知己也不算少,大江南北的美人香闺都曾踏足。 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心如擂鼓,雀跃不可自持。 女子的馨香铺满整个房间。她端正坐在几步之外,依然是倾城国色,可身子看上去清减不少,显得更加单薄。 还有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眸,不知何时也失了光彩。 他心头一痛。 沈稚秋哪里知晓他现在什么心情,她只管说自己的话,作出温柔神态:“韩大人近日可好?” 他答非所问,定定地望着她:“娘娘又如何?” 女子眸中添抹清愁哀怨。 “本宫病重多日,大人一次都没来看过,我还道你根本不关心我的死活。” 这话正说到他的痛处。 他轻叹声气:“确是沉舟之错。” 韩惜铮忍不住问她:“微臣晓得,您一直慷慨解囊,暗中帮助各地灾民,根本不是世人想象中那样喜好奢靡享乐,为什么从不肯解释?” 沈稚秋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把事情挑破。 虽然自己这两年没少吸皇室的血,也是真的纸醉金迷,救人不过顺道之举,可现在策反的大好机会摆在面前,她没有理由放过。 女子心生一计,登时作出平静表情,云淡风轻地说:“沈稚秋如何,不需要外界妄自揣测。懂我的人自然会懂,不懂我的,本宫也不屑解释。” 她跟着白莲花学的这招‘以退为进’效果绝好,韩惜铮听罢,情难自禁地浮现出一抹怜惜。 “娘娘太傻了,您这样只会委屈自己,白白地被旁人非议。” 沈稚秋笑意柔媚:“只要这个旁人不包括你,本宫便觉得不甚在意。” 她随口撩道。 韩惜铮自问也算风月老手,即便并未与那些人发生实质关系,但阅美无数,本该心如止水,不会轻易被人俘获。 可在她面前,他那些引以为傲的武装全部变作一张薄纸,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他把手里的药材交出去,垂首道:“听闻娘娘晚上总是睡不踏实…这是微臣家里常用的安神药方,希望可以让您舒服些。” 末了,又迟疑着说:“您若需要,沉舟随叫随到。” 沈稚秋伸手去接,微凉的指尖无意识划过男人手背,惹他轻轻颤抖。 “好,谢过修撰美意。”她恍若未觉,勾唇而笑。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再不敢在此停足。 等人走后,沈稚秋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 赵霁,你向来自视甚高,不可一世。如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腹成我裙下之臣,又该作何感想? 她越是这样想便越快活,趴在椅沿上,连眉眼都开始飞扬。 傍晚,简单食过晚饭,赵霁一如往常那般端着汤来到揽星阁前。 沈稚秋将他晾在门外半个时辰,迟迟没有搭理。许久之后,她懒洋洋地张口:“还在外面?” “嗯,一直没走。” 她笑了笑:“让他进来。” 赵霁大步而入,见女子娇软无力地靠在椅边,手臂微抬,露出一截藕色,眸光渐深。 他搁下汤壶,沉声道:“你今天同桑落出去赏了花。” “嗯。”这事儿人尽皆知,没什么可否认的。 “还让韩惜铮入了闺房。” “你都能来,沉舟为什么不可以?” 沉舟… 他气得发笑:“本王都不知晓,你们何时亲密到了这种地步。” 她根本不惧,张扬挑眉:“本宫愿意和谁出去就和谁出去,愿意和谁一起就和谁一起,九叔管得也太宽了点。更何况,韩惜铮能文能武,气质超群,比你好上千倍万倍。” 赵霁反倒冷却下来。 他从容落座,嗤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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