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母女被引到府上扯出齐家,定与陆家的事脱不了干系。 “五年前,齐家被抄家,家中四人,除了已故太子妃外,皆被处斩,当时那件案子虽是大理寺负责审理的,可陆老将军也曾参与其中。” 谢晚亭颔首,“让大理寺卿将那件案子的所有卷宗送去内阁,”说完,他又道,“此事不要张扬出去。” “是,主子。” “秦杨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还没。” 谢晚亭应声,径直向府外行去。 *** 楚楚醒来时,谢晚亭早就离开,直到天色暗了也没见他回来,她白日里在摇摇床上优哉游哉的翻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又拉着白苏与她下了几局棋。 白苏与紫芍的棋艺都是她教的,往日里她在月星殿无趣了便会下棋,可白苏紫芍实在是让她有些恨铁不成钢,无论怎么授艺都不得门道,就连她自创的独家棋路都授给她们了,还是让她找不着棋逢对手的紧张感。 她本是等着谢晚亭下职回来,陪她下上一局棋的。 今日是五月中,皎月如盘,如此之景,她记得瞻之哥哥是最喜爱的,他的每副画作里都有月,新月、峨嵋月、上弦月、满月、残月,月的任何模样都能在他的笔下散发着独有的意趣。 白苏知晓她在等着驸马爷回府,去府门前瞧了又瞧,也不见有人回,没一会,七陌倒是先回来了,温声说着,“白苏姑娘,主子说这两日公务繁忙,要在内阁歇下了,让公主早些歇息,记得按时喝药。” 白苏心下一急,公主都等了驸马爷许久了,这怎还连府中都不回了,她脱口说道,“驸马爷当真是公务繁忙?” 七陌微怔了下,随即笑道,“这还能有假,主子不但掌管内阁,还有军务在身,从前也都是这般的。” 白苏知晓自己适才说错了话,那首辅大人自是繁忙的,不管是真是假,哪是她能质疑的,就连陛下都给足了面子的。 白苏离开后,七陌轻叹了口气,主子从前再忙也都是会回府上的,他的一应习惯都极其讲究,就连带兵作战那样艰苦的环境里,别的将士浑身臭烘烘的,主子身上永远都是干净的,永阳公主人生的犹如天仙般,虽才嫁进来几日,却也能看出性子极好,主子就这般厌恶人家? 也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永阳公主逼着主子圆房了? 七陌这般想着,不禁打了个寒颤,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主子这两日确实是忙,不回来也是正常的。 一连两日,谢晚亭都未回府,一是因着忙,二则是不习惯歇息时有人凑在他身上,楚楚本想着去瞧瞧他的,被秋嬷嬷给劝住了。 这日,她刚用过晚膳,正抱着一纸袋李子干坐在白日里才置办好的秋千上悠悠然的嚼着,紫芍在她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推动着,听着她时不时的冒出来一句毫不沾边的话。 “紫芍,瞻之哥哥为何待我与从前不同了?” “嗯……母妃曾与我说过,这男子未成婚前是一副模样,成婚后就会变副模样,我那时还不信,如今看来,倒还真是的。” “今天的月亮好似心情也挺闷的,都被乌云给遮挡着了。” 紫芍张了张嘴,怔了许久,才回着她,“公主,驸马爷许是这几日确实是忙,您就别多心了。”紫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那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自然是不同的,她也不想明眼说瞎话,只好随意宽慰了句。 只见秋千上的小公主晃了晃脑袋,嗓音中带着不满,“他能多忙,我又不是没去过国子监。” 紫芍抿嘴轻笑。 正这时,白苏步伐急促的赶来,笑声说着,“公主,驸马爷回来了,刚进了书房。” 她心中是欢喜的,微微颔首,随即站起身,“白苏,去小厨房将攒盒提来。” “是,公主。” 攒盒里是她特意让秋嬷嬷做的豌豆黄,是陆慎最爱吃的糕点。 她手中提了盏竹篾灯,裙摆在轻盈步子间泛起阵阵涟漪,白苏跟在她身旁,瞧着她家公主面若桃红,她心中也欢喜。 从前,陆二公子虽是会哄公主开心,可她惯来觉得公主与陆二公子并不般配,男儿应当胸有抱负,整日里吟诗作画怎成? 国泰民安时是可以这样,可一旦遇到了事情,还得是谢首辅这样的人,文能治国,武能杀得倭贼见了喊爷爷,不止这些,陆二公子虽是明月清风,极为俊美,可跟谢首辅比起来,还是差着些的。 过了雕花长廊,行至书房门前,门是敞开着的,楚楚踏上矮阶时,七陌正巧从屋内走出,见到是她,笑着行礼,“见过永阳公主。” 楚楚问他,“瞻之哥哥可在忙?” 七陌抿嘴晃脑,没敢吱声,主子忙不忙他是不敢置喙的,不过,永阳公主都来了,主子不管忙不忙都是要见的。 楚楚接过白苏手中的攒盒,提起裙据进了书房。 她还是第一次来他的书房。 这里同云缈院一般无二,皆是放眼一瞧空荡荡的,可细细去瞧,又布置齐全,一桌一椅皆是极珍贵的黄花梨木,桌案上的笔墨纸砚更是求不来的珍品。 既简又奢,风雅又不浮躁。 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瞻之哥哥可是发了横财了?陆家虽是几代功臣,可国子监的俸禄并不丰厚,她本想着问上一问的,可还没等她开口,只听清润如泉的嗓音问她,“提的什么?” 她回过神来,将攒盒轻放在一旁的木几上,“瞻之哥哥,我让秋嬷嬷做了你爱吃的豌豆黄。” 谢晚亭望了眼,垂下眼眸。 他不喜吃甜食。 小公主白皙的手从攒盒里将一盘浅黄如玉,晶莹剔透的豌豆黄端出放在他的桌案上,目光灼灼。 男人眸光微凝,淡声说着,“我用过晚膳了。” 她轻应了声,见他并无要品尝的举动,只觉一通热情砸在了冰块上。 这么香甜的豌豆黄,只可惜,某人没这口福。 小公主自己拿了块放入口中,津津有味的嚼着,味道香甜,清凉爽口,她吃的欢喜,谢晚亭瞧着,若不是见她一连用了好几块,真以为她是在故意馋他。 夜色静谧,男人竟是坐在太师椅上失神的瞧着她吃了许久,如春雨过后蒙蒙清晨瞧着将要冒头的伞菇,新奇而安宁。 再是入口香甜,食了好几块也该腻了,谢晚亭起身,给她添了杯新春早茶,嗓音温和道,“解解腻。” 作者有话说: 七陌:公主难不成逼着主子圆房了? 楚楚:没有,不过有这个打算……
第15章 饮了茶水,她才注意到桌案上放着一大摞卷宗,都快要堆成一座小山了,她轻声问着,“瞻之哥哥,这些卷宗可是与那对母女有关?” 谢晚亭应声,对上她那双如银河洒星般的眸子,知晓她心中的疑虑,他凝眉问道,“夫人与已故太子妃可相熟?” 楚楚闻言认真瞧着他,此事难道与太子妃还有联系? 她应声,“相熟,我从前在宫中无聊时会去找她下棋,她棋艺很好。” 谢晚亭颔首,示意她坐下来。 小公主坐下单手托腮瞧着他,听他提起太子妃,好奇心越发重了。 “那对母女是顺天府太子妃母家的家仆,五年前齐家犯事被抄,太子妃当时就寄宿在上京姑母家,元宁二十年在城外马场认识了还是皇子的太子殿下,元宁二十一年嫁到东宫,只一年便因病而亡。” 男人说着,抬眸望了眼堆在桌案上的卷宗,“这些卷宗记载的是五年前齐家被抄之事,齐家是‘带俸’爵位,早些年又因战事吃紧被摘掉,家中只有一对母女为仆。” “前几日你见到的那对母女,年轻女子名为许荷,她不止是在齐家做活,也是齐家的邻居,五年前许荷家入了盗贼,家中仅许荷与婆母二人,她慌乱中喊叫,太子妃的父亲齐臻闻声而去,与盗贼打斗中伤了盗贼性命。” “紧接着又有人赶来,许荷见打不过,就拉着齐臻藏了起来,正巧许荷的丈夫赶回家,院中除了躺在那里的婆母外,再无一人,他又发现了藏在杂物间的齐臻与许荷,当场发怒,将齐臻告上了顺天府府衙,说他与自家夫人通奸,被他母亲发现遂灭了口。” “当时的兵马司指挥因自己夫人也行过此等事,遂一口断了案,认为齐臻杀了人又抢占民妇。” 小公主目光一寸不错的瞧着他,听的极为认真,见他突然没了话,紧抿的唇张开,好奇的问着,“既有冤屈,为何不去顺天府衙伸冤?” 谢晚亭瞧了她一眼,没有再言语,当时,只有十五岁的太子妃齐清确实告上了顺天府衙,只是时机不巧,陆老将军恰带军队从那里经过,而许荷的丈夫曾是陆老将军手下的将士,因伤了腿,而回到了平谷老家,不知是何心境缘由,陆老将军为他做了保,顺天府衙便也将此案定下。 这桩案子的关键是许荷,可没人信她的话,事后她丈夫也将她给休了。 小公主轻叹了声,太子妃虽已离世,齐家也无后人,可若是真的被冤了,清白还是要公诸与众的,她心底燃起一股凛然之气,眸光炯炯瞧着眼前的男人,“瞻之哥哥,你可会为他们伸冤?” “嗯。”谢晚亭应着。 她的语调亦或是神色都在告诉他,若不为他们伸冤,她不但会不满还会怨他。 小公主颔首,很是满意,随后眉眼微蹙了下,又问,“齐家已无后人,将那对母女引来咱们府上的黑衣人又是谁?” 谢晚亭瞧着她布满疑虑的眼眸,不知如何答她,陆老将军是太子的人,而此次陆家被炒,太子一党却无一人为陆家说话。 他起初以为太子是要弃了陆家来保全自己,后来才知,陆家根本不是太子党,当初将陆家通敌罪证送往内阁的正是太子。 若他没猜错的话,将那对母女引来谢府的人,是陆慎。 太子利用了他。 眼前的小公主给他求来的那条命他本就没打算再好好活着。 陆慎出了大理寺狱后曾多次去求见过太子,可太子从未见銥嬅过他,陆慎太过相信自己的父亲,认为太子是为了太子妃母家故意设局害陆家。 所以,陆慎将那对母女引来,想让他顺着齐家之事为陆家翻案,揪出太子的以权谋私。 他想要与太子鱼死网破,可以他的能力又掀不起什么水花,如今朝中能彻查此事而又无人敢干涉的只有他这位首辅大人。 可惜,陆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让陆老将军死后都不能安生,当年齐家之事,归根结底就是陆老将军的偏见造就了一场冤案。 只是他想不通,元宁二十一年齐清就嫁给了太子,为何太子从未给齐家平反过此事? 若有心去查,此事很容易水落石出,而且上京人皆知,太子对太子妃极为宠爱,向来出双入对,颇为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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