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场雨稀稀疏疏落下,散落水珠从翠绿长叶滚落,水汽氤氲开一片浓密湿意。 沈霁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弈棋抖着手给他上药,看到那一道尖锐的痕迹,不免埋怨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大人,您的身子又不是铁打的,怎么这般不当回事?” 顿了顿,又续道,“还有谢小姐也真是的,下手怎么这么重!” 闻言,沈霁唇畔噙着一抹淡然笑意,“她那力道算是轻的,你应该庆幸,还好她没有捅死我。” 银簪虽然尖锐,不过谢兰音力道不足,所以就是伤口看着有些严重,只要上两三天药便能彻底痊愈。 弈棋听着沈霁为谢兰音辩解,无奈摇了摇头。 过去那时,他只觉得自家主子冷心冷情,对女子避如蛇蝎,此生定是沾染不了情爱二字。 可现在看来,这样冷若冰霜之人要是一头栽进爱河,就连圣人都救不得。 恐怕如今谢小姐想要他的心,他都愿意拿刀剖出,拱手奉上。 包扎完毕,沈霁沉声问起另一桩事情,“扣着的那几个黑衣人审问出结果了么?” 昨夜,几名黑衣刺客混进宅邸,想要趁着沈霁重伤未愈之时行刺他。 不过这几人并不知晓,沈霁的伤看着虽重,实则特意避开要害,更遑论他自幼摸爬滚打,身子骨痊愈的也比旁人快得多。 黑衣人尽数扣下,沈霁没有取他们性命,毕竟,他还要留着这些人替他办件事情。 说到这桩事,弈棋挑眉回答:“这些人不用多想,定是江柏舟派来的!” 他言辞凿凿,做出推断,沈霁却摇了摇头,“江柏舟岂会那么容易让我抓住把柄?” 先前灯会之事,他就已经想好由头,让谢兰音帮着自己遮掩、撒谎。 如今刺杀他这样天大的事情,他可不相信江柏舟会留下痕迹。 果不其然,弈棋面色一沉,“那些黑衣人一直不肯说是江柏舟派来的,黑风审讯多日,也没有结果。” 闻言,沈霁从床上坐起,穿上鞋履,“骨头这般硬,我过去看看。” 弈棋慌忙拦着他,面露担忧,“大人,您的伤势还未痊愈,还是多休息几日。” 沈霁淡淡一笑,“再多休息几日,恐怕她已嫁作人妇。” 此话一落,沈霁的脚已经跨出门槛。 沈霁的府邸极大,一花一树,皆是精心布局,还有假山、松石等等,不少还是当今天子所赐。 他一路行至最北,这里有黑铁骑看守,里头关押着无数囚犯。 不是沈霁信不过大理寺,而是大理寺的那些手段,不一定能从这些刀尖舔血、行走江湖之人口中轻易吐出线索。 沈霁见惯不少人,嘴巴再硬的也有,就像如此,这几人身上伤痕累累,渗血的伤口斑驳凛凛,显然黑风已经下了重手。 “大人。” 黑风一看到沈霁进来,连忙放下手中带刺长鞭,躬身行礼,“这些人还是什么都不说。” 另一身着黑衣的下属搬来干净圈椅备着,还有人奉上茶水。 沈霁面色如常坐下,即便在这种令人作呕ʟᴇxɪ、弥漫腥臭气息的密闭室内,他的眉宇不曾动过一回,反倒慢条斯理端起茶盏轻呷一口。 “继续审。” 沈霁淡淡说着,随后将茶盏搁在一旁,冷眼旁观。 黑风应了一句“是”,紧跟着拎起长鞭,正要再次甩出,沈霁却开口,“先等等,拿桶盐水过来。” 黑风立即了然,等盐水取来,直接将整桶水朝着他们泼去。 狰狞伤口沾染盐水,痛疼万倍,仿若浑身都有无数钢针朝着心脏扎去,疼得冷汗涔涔,几近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霁轻声一笑,抬手指着最旁边的那人,“把此人带走,单独审讯。” 黑风依言,另外将奄奄一息的刺客带离此地,等进了另一间密闭囚室,沈霁命黑风将摆放在这里的刑具一一说了一通。 这人的骨头是真的硬,也不知道江柏舟许了他什么,一字未言。 沈霁沉凝,转而出门回到方才那间,慢条斯理道:“方才那人已经统统交代清楚,我会饶他一命,若是不愿……我也不会让你们死,只会叫你们连死都做不到。” 有时候,死亡才是一种解脱,生不如死那才是愣生生遭罪受。 沈霁的手段比黑风更甚,擅长慢慢折磨人的心态,总会叫人崩溃到绝望。 断掉的手筋、脚筋,再找人重新接上,或者敲碎他们身上骨头,再让大夫诊治。 如此折磨,反反复复,叫人从绝望再到希望,最后再一步步迈向深渊。 终于,有一人实在遭受不住这样的折磨,痛苦着哀求:“大人饶命,我说、我说……” 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只能发出细微声响,不过这也够了。 “指派我们刺杀的人,他、他是——” “……谢远。” 弈棋听到这个答案难以置信,争辩道:“你还在撒谎!分明是江柏舟做的!” 那人痛得冷汗直流,“是真的,就是谢远,我没有骗你……” 弈棋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沈霁拦住。 古怪的是,沈霁眼底划过一抹晦暗的目光,笑得意味深长,“他说是谢远,那便是谢远。” 弈棋不明白,“可、可是——” 沈霁扬唇,浅浅一笑,“将此人送入宫中,由陛下定夺。” 虽然有太多不解,可是沈霁所做的决定从未有过偏差。 离开此地,天边皓月高悬,清晖月色流泻而下,落满肩头。 沈霁心情极好,尤其明日便是大婚之日,赶在最后一刻终结这场婚事,左右目的都已达到。 直到另一下属来禀,此刻他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眸中蓄满一片冷冽寒光,“怎么回事?” 下属战战兢兢,声音颤抖,“谢小姐她,她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十五章 成全 月光皎皎,雾色迷朦。 听琴站在谢兰音身后,帮她解下发鬓处的簪子,轻声说道:“小姐生的这般美,等明日出嫁,定是上京最动人的女子!” 铜镜上映出女子姣好面容,淡扫蛾眉,琼姿花貌,秋波流转间,怦然心动。 皓腕如雪,宛若月色落满一地霜华,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而是将玲珑发簪收进红木匣中。 “夜已深,去睡吧。” 明日就是谢兰音成婚之日,若是换做寻常女子,此时定然满脸娇羞,夜不能寐,期盼着晨曦破晓,天明时分到来。 可她只希望,明天永远不要来临。 她没有办法退掉这一门婚事,左右到头来都是受人左右的鱼肉,只能在此中选择一柄温柔的刀锋。 江柏舟虽说不能一心一意,可从前也对她好过,只是这种吐掉的枣核还要重新咽回去,怎么想怎么令人作呕。 听琴知晓她的心情不好,显然对于先前谢凝黛刻意勾引江柏舟的事情耿耿于怀。 对于此事,听琴和抱月也不好劝阻,直到门口进来一人,瞬间令二人的警惕之心升到最高点。 “二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抱月一想到那日在假山看到的那一幕,思及谢兰音这几日的黯然神伤,饶是谢凝黛是主子,她不过是一小小婢女,竟也忍不住冷下脸来。 谢凝黛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说道:“我来寻阿姐的,你们两个滚出去。” 除了对谢兰音态度亲昵,其余人几乎不被她放在眼中。 撂下此话,她笑意盈盈上前,凝着谢兰音柔声说道:“明日阿姐出嫁,我是特意过来送贺礼的。” 谢兰音并未看她,而是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漫声道:“你的礼我受不起。” 偏偏得了她的冷待,谢凝黛不仅流露出委屈的表情,甚至上前一步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娇嗔着:“好姐姐,我是真心实意盼着你好,你就不能原谅我?” 闻言,谢兰音幽幽冷笑,“真心实意盼着我好?然后下一回就要爬上世子的床?” 左右屋子里都是自己人,谢兰音没有其它顾忌,索性将话挑明。 谢凝黛唇畔笑意僵了僵,又很快恢复如常,“可是我这么做不是也帮阿姐拿回铺子和庄子了么?再者,左右今后世子的身边不可能只有阿姐一个女人,我不过想要帮帮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准备好的贺礼送到谢兰音面前。 谢兰音未曾瞧一眼,径自将她的手从肩上拨开。 “你的心意我受了,不过贺礼拿回去。” 谢凝黛不解,急匆匆追问着:“这是为何?这贺礼是我精心挑选的,阿姐莫不是不喜欢?” 未曾打开,又谈何不喜欢? 谢兰音不愿多言,让听琴送谢凝黛出去,连着她的贺礼一并拿走。 谢凝黛拎着贺礼过来,又带着贺礼离开,面色渐渐有些不好看,隐没在月夜之中,多了一抹晦暗之色。 “阿姐当真狠心,不过是一个男人,也值得和自家姐妹计较。” 谢凝黛说得忿忿不平,谢兰音冷眼看她,沉声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是一个男人,也值得你那般做。” 一句话堵的谢凝黛再无言语,她思及那时候刻意勾引江柏舟的样子,可不就是使劲浑身解数,还特意用上谢兰音最爱的薰香。 “阿姐,好自为之,一个能轻易被勾引的男人,并不值得你嫁给他。” 谢凝黛低低说着。 清风拂面而过,谢兰音抿唇,声音淡淡飘散在风中,“这就不必你费心,我自有决断。” 谢凝黛此行未曾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悻悻离开。 抱月听了方才二人对话,等她走后,不满抱怨着:“这个二小姐今晚特意过来,莫不是恶心小姐?” 听琴也觉得是这样,谢兰音却摇了摇头,“不必管她,夜色已深,你们去睡吧!” 抱月、听琴对视一眼,明白她并不想被人打扰,慢慢退了出去。 谁知刚走到门口,看守后门的门童递来一封信纸。 “小姐,这是方才有人送进来的。” 抱月和听琴没有拆,将信递给谢兰音。 谢兰音原本脱褪去外裳,正要上榻入睡,等拆开以后看到信纸上所写内容后,浑身一震。 听琴见她面色有异,担忧问道:“小姐,怎么了?” 谢兰音脸色苍白了瞬,将信塞了回去,沉声道:“将披风取来,我要出去一趟。” 此话一落,抱月迟疑,“小姐,明日就要成婚,您这个时候出去……“ 不知为何,抱月心底多了隐隐担心,生怕在这个节骨眼她出什么事。 只是谢兰音向来做出的决定不会再有更改,她未听抱月二人的阻拦,亲自掌灯,朝着后门而去。 此时,后门停驻一辆华盖朱红马车,谢兰音裹着锦缎披风,一步步上前,身后抱月和听琴匆匆忙忙追上,等马车中的那人掀开帘子,不由纷纷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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