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混沌不堪。 她梦到身着黑衣甲胄的禁卫军腰佩长刀,冷着脸闯入谢家,拔出刀剑泛着涔涔冷意,发出铿锵蜂鸣。 “杀——” 为首那人看不清容貌,高举长刀,声音冷若冰霜。 一声令下,无数刀剑直指谢府众人。 刀剑轻飘飘划过,血液迸溅而出,直直洒向夜穹。 清风微凉,冻得她彻骨寒冷,浑身瑟瑟发抖。 她看到听琴、抱月二人死在长刀之下,圆目大睁,还有谢远、张氏……全部成了刀下亡魂。 惊惧的恐慌令她噤声难言,小腿肚不住打着寒颤,转身欲逃。 苍茫夜色,云雾缭绕,寂寥月华如练,劈散这片永夜。 戴着黑狐假面的男人缓缓走出,清泠月色将影子一点点拉长,融入身旁遮天蔽日的巨树。 他的手中亦紧紧握着一柄长剑,刀尖染血,嫣红血液沿着刀身滚落,湮没泥土。 谢兰音仓惶后退,男人轻笑出声,举起长剑,挑起下颌,居高临下望她。 “音音,你终于是我的了……” 染血的尖刀,其上血迹还是旁人的,男人仿佛视若无睹,任由血痕沾染她的翩翩罗裙,胁迫着她,同自己拥吻。 男人的唇很凉很凉,冻得谢兰音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的身子发颤得厉害,男人幽幽冷笑,轻擦耳畔低语,“乖,回应我。” 谢兰音眼底噙泪,被他强硬破开齿关。 后背紧靠在冷冰冰的墙壁,僵硬不已,偏偏男人未曾餍足,还欲再吻。 眼看避不得,逃不得,谢兰音索性一把掀开男人的面具。 就在假面掀开一小道缝隙,谢兰音从梦中惊醒。 这处陌生的屋子处处精致,谢兰音却轻轻叹息了声,若是再迟些醒来,便能看清江月白的脸。 她隐约觉得江月白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可是京城中有权有势的那么多,此人到底是谁? 未等她再细细琢磨,门“吱呀”打开一小缝隙,婢女先是小心翼翼探进脑袋,等看到拥着被衾坐在床上的谢兰音后,这才将门推开。 “小姐醒了,来,将东西拿进来。” 这个婢女显然地位不一般,一句话下去,其余婢女端着盥盆、膳食鱼贯而入。 精致菜肴一一摆在桌前,众人伺候谢兰音净面梳洗。 其中一个手格外巧,梳了时下最流行的发型,另一人则是捧着一方漆红木雕花鸟盒,笑着开口:“小姐,这些都是主子精心挑选的,今日您要戴哪支?” 话音方落,婢女将木盒打开,只见其中流光溢彩,各种样式精美的流苏金簪、金钿、银钗静静躺在盒中,等候贵女采撷。 谢兰音的目光仅仅淡淡扫过一眼,便知这些东西价格不菲。 且看通体明净的紫玉,不带一丝杂质,还有银钗上那颗硕大澄净的明珠,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到。 “不必了。” 这些东西显然都是江月白准备,谢兰音并不打算用。 她走到桌前,七宝五味粥、红豆团、糖蒸酥酪、红枣血燕……满满摆了一整桌。 最先进门的婢女唇畔始终噙着一抹盈盈笑意,“小姐,这些都是主子特意吩咐厨房多做一些的,如今尚不知道您的口味,若是有什么忌口的,直接同婢子说。” “婢子叫回雪。” 谢兰音用瓷白的汤匙慢慢搅拌着粥,听完她说的这番话,淡淡颔首:“我记下了,不知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回雪被她的这句话问得面上笑容微微一滞,随后很快恢复如常。 “小姐尽可在庄子里随意走动,至于离开的事情……待主子回来,小姐可以亲自问问他。” 回雪犹记得昨夜沈霁离开得匆忙,不过特意叫众人好好照顾谢兰音,保护好她的安全,最重要一点便是,不能放她离去。 遥想沈霁多年来孑然一人,对女色从不上心,即便如今位高权重,不少人奉上各类貌美女子,都被沈霁一一退回。 太傅府空空荡荡,极为冷清,回雪本以为沈霁会一直这样下去,孤独终老,幸而,如今他总算瞧上一位女子。 回雪想到自己从弈棋那儿听来的诸多事情,尤其谢兰音有桩婚事却被沈霁愣生生搅黄,谢家的人个个都在大牢中蹲着,也不知这位小姐被主子看上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思及种种,回雪可不敢干涉沈霁的事情,她眼观鼻鼻观心,尽力做好下属的职责便是。 …… 昨夜被带回这里,谢兰音就做好自己会被扣下的准备。 前一个姜照,后一个江月白,不过是从前一个狼窝再次陷落到另一个更为可怖的囚笼之中。 而设下囚笼的主人,甚至不清楚他的真实名字,真实面容,如今想来,当真可笑至极。 用过早膳,谢兰音没有在屋中待着,特意将整个庄子绕了一圈,心头冷意更甚。 不论东南西北哪处地方,皆有护院把守,时不时还有人来往巡视。 护院个个身强力壮,至于跟着自己的婢女们脚步轻盈,谢兰音甚至怀疑,她们是不是也会功夫。 走过长廊,谢兰音特意寻了水榭边上的亭子歇着,侍女贴心奉茶,送上糕点。 谢兰音轻呷一口茶水,刚将茶盏放回桌面,佯装失手,将其扫落。 本以为茶盏碎裂在地,谁知,守在身后的回雪速度极快,就在杯子快要坠地的刹那,她稳稳将其接住,连同其中的茶水,没有丝毫洒落。 “小姐,当心。” 回雪将茶杯放回,唇边笑意依旧,仿佛方才不过是桩小事。 殊不知,谢兰音心头一震,垂下眼睫,卷翘的睫羽在其眼瞳落下一片剪影,眸中情绪复杂万分。 就连一个婢女都有功夫,显然这些都是江月白刻意安排。 他将这座庄子的每处地方安排得滴水不漏,插翅难飞,谢兰音抬首望了眼天阶缓缓流动的浮云,露出一抹无奈苦笑。 这般安排,当真是太看得起她。 “小姐,茶水凉了,再给您换一壶温的。” 回雪明显细心周到,将所有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谢兰音抿唇,“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要和江月白好好谈一谈。 回雪先是稍稍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笑着回答:“主子可能过一会儿才会回来,小姐走了这么久的路,要不要先回屋中歇着?” 水榭旁的这片碧湖,清风徐徐吹拂,若是待久了,也会裹挟点点冷意。 眼下这位谢小姐可是主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回雪自然不敢怠慢,万事亲力亲为。 更何况,恐怕再过不久,这位小姐便是沈夫人了。 回雪悄悄抬眸瞥了她一眼,笑意更深些许。 …… 谢兰音回屋歇着,昨夜太迟歇息,一早又将偌大庄子走了一遍,眼下困意重重。 她仅是褪去外裳,躺在贵妃榻,望着窗外掠ʟᴇxɪ过的飞鸟,困意席卷,眼皮慢慢耷拉下来。 她睡的并不深,半梦半醒间,忽而身子凌空被人拦腰抱起,遽然惊醒。 惺忪睡眼睁开,困意顷刻间消散殆尽。 “谁……” 刚睡醒的声音轻软酥柔,似是勾着一缕柔软春意,轻飘飘荡漾着,落进心湖。 沈霁清浅眸中多了点点笑意,声音低哑几分,“除了我,还能是谁。” 他将谢兰音放到床塌,俯下身,亲自为其褪去鞋履、罗袜。 白皙小巧的足落入掌中,宛若上好白玉,滑嫩赛雪。 指腹勾过,沈霁尚觉不足,还想再把玩一二,谢兰音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缩进锦被,蜷缩起身子,不愿再叫他触碰半分。 神思清明一片,谢兰音目光警惕,寒声道:“姜照和谢凝黛怎么样了,你扣下他们?” 听了此话,沈霁慢悠悠笑道:“姜照欲将你藏起来,你关心他作甚?” 未几,补充了句,“谢凝黛还在姜照手上,她不知道你在我这里。” 那日,沈霁并未取姜照性命,那一箭穿胸而过,避开要害,不过也够姜照在病榻上多躺几日。 他之所以留着姜照的性命处于两重顾虑。 其一,姜照多年征战沙场、抵御外敌,也算是立过无数战功,这样的人与其死在他手中,还不如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至于其二,便是沈霁的一些私心。 如今,上京中无人知晓谢兰音是在他这里。 谢家出事,谢兰音先是被姜照带走,谢凝黛紧跟着策马寻找,不过,她已经被姜照扣下,也就是说,她并不知道后来的事情。 江柏舟定会派人寻找谢兰音,届时,知道他存在的唯有姜照,其余见过他的人都已灭口,要是姜照交不出谢兰音,也不知道江柏舟会闹出何种事端。 届时,平阳侯府和长宁侯府彼此不对付,他大可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妙哉? 一举两得,还能拥美人在怀,这一步棋,沈霁筹谋多日,总算得以窥见天光。 只是—— 谢兰音逃离心思太重,傲骨太烈,刚过易折,又该用什么法子将其心甘情愿留下? 沈霁沉思着,与此同时解开外裳。 见他这般,谢兰音面色大变,可恨她今早未曾戴着银簪金饰,否则现下定会摘下,直指着他。 有过一次经验,谢兰音根本不惧。 看她面色惶惶然,苍白如雪,沈霁轻声一笑。 “别躲着我,若是放你离开,现下你住着的就不是金屋,而是大牢里的茅草房。” 沈霁伸出手想要抚上她的脸颊,却见她眸光清寒,唇边扯出一抹不屑嗤笑。 “你这么做,又和姜照有什么分别?”
第十八章 决然 天光破晓,织锦流霞漫遍天阶。 昨夜阵仗太大,宫中禁卫军尽数出动,将谢家围得水泄不通。 谢家长女谢兰音明日就要出嫁,同平阳侯世子成婚,大婚前一日,竟然遭到这样的祸事,俨然并不寻常。 然而,禁卫军探查阖府上下,居然不见谢兰音和谢凝黛的踪影,也不知道二人去了哪里。 行刺当朝太傅,还是当今陛下要求彻查此事,故而谢家无一人幸免,尽数关押大牢,听候发落。 江柏舟当夜得知此事,在心底痛骂沈霁不下三百回。 真是好一个道貌岸然的沈太傅,赶在他大婚的前一日特意闹这么一出,可不就是要膈应他! 京畿之中,何人不知明日他便要同谢兰音成婚,可偏偏,要在大婚前夜将谢家上下送入大牢。 愈想此事,江柏舟唇边冷意更甚,薄唇紧抿,脸色铁青冷凝,如覆寒冰。 伺候他的侍从战战兢兢,总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江柏舟的情绪一直都不好。 心脏骤然一紧,下一刻,书案上的东西统统被江柏舟扫到地面,发出偌大声响。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7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