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舟深吸一口气,将心头怒火尽数压下,沉声道:“去,备车。” 侍从大惊失色,“世子,谢家如今恐怕早就被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您这个节骨眼儿过去,恐怕无用啊!” 江柏舟哪里肯听,大步跨出房门,“音音如今还在谢家,这么大的阵仗,指不定她得怕成什么样!我若是不去,任由那些人将她扣入天牢?” 说着此话,江柏舟心头仿若滴血。 然而,还未等他离开院子,一道声若洪钟的声音落了下来。 “逆子,你哪里都不许去!” 来者正是平阳侯江黎。 他不怒自威,面色看似平静,实则一双历经俗世浑浊的目光犀利如电,看上一眼,便能轻易看穿他人的内心所想。 江柏舟浑身一僵,难以置信看向父亲。 “爹,你在说什么!这种时候我若是不过去,音音要怎么办!” 江黎沉声道:“正是因为这种时候,你才更不能去。” 随即,他轻声一叹,“谢家现在乱成一团,刺杀沈霁的罪名都是谢远在扛,只要他守口如瓶,我们便不会有事。” 听到此话,江柏舟面色遽然一白,“爹!你该不会不打算管谢家?” 江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江柏舟不可能不清楚,要是他放弃了谢家,谢家那才是真的没有活路。 “并非我不打算救谢远,只是如今这样的局势,我们不能淌浑水。儿啊,有句话说得妙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说对吗?” 他用那双闪烁着精光的混沌眼睛灼灼凝着江柏舟,势必要叫他点头认输。 对视半晌,夜色凄寒,江柏舟浑身泛起一股无尽的冷意。 “回去睡吧!”江黎抬手轻轻拍了拍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别忘了,你身上的担子还有平阳侯府。” 作为平阳侯世子,万事都要以大局为重,绝对不能有儿女情长。 江黎深知谢兰音生的貌美,若是他自己年轻个二十来岁,也会动心。 这样一个女人拴住儿子固然是件好事,不会让他耽湎烟花柳巷。 不过—— 在这样大事跟前,他恐怕要重新思量一番和谢家的婚事。 单说沈霁此人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不会让谢远有什么好下场。 江黎自认,若是可以,他会护住谢远一条性命,也算是偿还当年救命之恩。 可若是谢远没有命活着,今后他也会在每年祭日送上一炷香。 此等仁至义尽的事情,江黎并不觉得他有什么错的地方。 直到江柏舟回了房间,江黎摆摆手,命令下属好好看着世子,不许他离开房间半步。 而后,他才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这封信来自长宁侯府。 借着皎洁月光,粗粝指腹缓缓划过干涸墨迹,最终落在“联姻”二字。 …… 谢兰音再无睡意。 娇嫩红唇多了道隐隐齿痕,皓如凝脂,般般入画,过去遥望似那雪山之巅,可现今,蜷缩在被衾之中,倒像是愣生生被人从枝头拽入尘埃。 她惧得瑟瑟发抖,面色发白。 反观站在面前的男子,戴着黑狐假面看不清面容,手中端着一盅汤碗。 他慢条斯理用瓷白汤匙搅拌着,声音温柔体贴,“过来喝一点。” 谢兰音摇着头,瑟缩着身子。 想到方才此人解下腰带,遮住双目,让她彻底陷落进一片混沌黑暗之中。 紧跟着,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她冷得浑身颤抖,他的唇紧紧相贴,耳鬓厮磨。 “音音,音音……” 他用世间最温柔的语调低低轻唤着她,唇从眉眼一路吻过,手紧紧扣着她,不让挣扎半分。 他的吻温柔似水,却冻得她心悸难安。 欲从混沌之中寻求逃脱之法,终被他扣在掌中。 芳芷馨香,玉骨冰肌,纤纤素手,腰若约素。 仅是一眼,就被沈霁看中,甚至不惜用尽手段从江柏舟那里抢来。 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沈霁弯唇笑着,眼尾多了一抹猩红的欲。 “你和那位江世子,也做过这样的事么?” 谢兰音思绪混沌不明,无尽黑暗将她裹挟其中,沈霁的声音温和如风,似掺了醉人酒酿,折腾得迷迷糊糊。 “没、没有——”艰难喘着气,湿汗浸染里衣,她的脸色早就不似先前那般惨白,反倒多了一抹靡丽艳色,“你什么时候才愿放过我……” 对此,沈霁幽幽笑开,“我何曾说过要放了你,嗯?” 他吻着娇嫩欲滴的唇珠,声音低哑几分,“左右谢家对你不好,江柏舟待你也不是真心实意,今后跟着我,你要什么我允你什么。” “你这个恶贼,就算我死,也绝不会跟你在一起!” 决然撂下此话,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将他一把推开,紧跟着,不假思索朝着墙壁撞去。 就在即将碰上的刹那,脚踝似被毒蛇缠住,用力一拽,身子重新跌回锦衾软榻。 还未等她惊恐回神,裙裾一凉。 男人弯唇,眼瞳幽深,“若是过会还有力气,再同我说这番话也不迟。” …… 谢兰音快要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睡着。 贪得无厌的毒蛇张开血盆大口,咬在白皙娇嫩的脚踝。 像是毒液沿着被咬的地方一点点渗透进身体,流ʟᴇxɪ遍四肢百骸。 恍惚之间,却见眼前浩瀚大海一望无垠,丰茂水草摇弋生姿,不知何时,星子争先恐后从夜穹之上纷纷现身,清晖月华流泻而下,朦胧似梦。 直到梦醒,她才惊觉外头已是月上柳梢,房中点着盈盈微光。 遮住双目的带子取下,她适应半晌,才从床上慢慢坐起。 身子并无疼痛,想到那人竟将唇落在……她的面上先是浮上彤云之色,未几,又化作霜雪般惨白。 沈霁早就沐浴一番,唇上隐约还有她的味道。 思及先前的一通荒唐事,倒是意犹未尽,只是现下看来,佳人恐怕已经恼了。 思及此,沈霁暗暗思忖还是先将心头的欲念放一放,免得将她彻底吓跑。 故而,沈霁的声音比起往昔更加柔和几分,另外命厨房熬煮一碗血燕粥,特意端来打算亲手喂她。 谢兰音冷下脸,转过头,看也不看他一眼。 一想到他做的那些事,心头冷意更甚,除此以外,还多出羞赧之意。 可恨她当时没能一头撞死,反倒被这种恶贼肆意侮辱。 “你睡了太久,腹中定然不适,晚膳已过,先吃这些可好?” 沈霁慢悠悠问着,舀起一勺,递到唇边,笑道:“来,我喂你。” “我不要——” 谢兰音冷眼睨他,眸中落满无尽恨意,“即便方才我不能寻死,之后总有一日,我也一定会死在你面前。” 她说得言辞凿凿,目光冰冷,望着沈霁仿若在看一件死物。 “虽说庄中的人那么多,可是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能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说到此处,她轻飘飘自嘲一笑,“你以为你能困得住我,可我留给你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像她这般大的女子,对于“死”这个字,向来避讳不谈。 可是偏偏,谢兰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坚定,没有任何迟疑。 沈霁丝毫不怀疑,她会这么说,也会这么做。 血燕粥最后还是没有用上,沈霁将其搁在一旁,静默半晌,方出声道:“你可见过尸体?”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叫谢兰音蹙起禾眉,“什么意思?” “想要寻死也有千般种法子,要么活活撞死,要么上吊自尽,抑或是投湖、服毒、用刀等等。”说起这些,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像是在阐述事实,“你不是想着总有一日要寻死?等见过这些死法,也可以从中挑选一种,你觉得如何?” 他用最温柔体贴的语气说着最冷静的话,谢兰音丝毫不怀疑若是眼前有一柄匕首搁在这里,他也会叫人过来,毫不犹豫捅过去,然后轻描淡写分外平静同她说“看,这也是一种死法”。 他愈是冷静自持,谢兰音的心头渐渐漫上彻骨的寒意。 未等浑身冰冷消退,他上前拢她在怀,靠近耳畔低语,清浅笑道:“不过才说了几句怎么就怕成这样,现在还想着要怎么死了?” 谢兰音冻得牙齿发颤,可愣是不愿在他面前低头,仿若真那么做,才趁了他的意。 “你不是说要让我见一见尸体,说的出总要做得到才是。”谢兰音冷冷笑着,咬紧牙关恶狠狠说道。 沈霁早知她的性子太轴,不过若是放任不管,也不知道之后会闹出什么样的事端。 轻声叹息,抬手抚了抚她如瀑青丝,笑得温文尔雅:“好,那便带你瞧一瞧。” 说完此话,他命守在外头的回雪进屋为谢兰音穿戴好衣裳,至于弈棋,则是命他准备车马。 弈棋不明所以,等到车马准备妥当方知沈霁竟然要带谢兰音去那种地方,瞬间打了个寒颤,忙不迭问道:“大人,您当真要这么做?不是我说,谢小姐的身子那般娇弱,去那样的地方若是吓住了该如何是好?” 沈霁焉能不知后果,只是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先去准备一下,要真是吓住了……”顿了顿,续道,“再哄哄便是。”
第十九章 安神 沈霁准备妥当,临走之前另外取了黑色绸布系在谢兰音眼前。 对此,谢兰音不禁冷声嘲讽:“兰音自认区区一介女流,有必要这般小心谨慎?” 事实上,回雪也认为沈霁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依她看来,谢兰音身娇体贵,根本不会武功,也不知为何要遮住她的双目。 不过,主子做事,向来容不得他们反对,尤其还是在谢兰音这桩事情上,故而回雪虽然心生疑窦,最后还是将不解咽回肚子里。 “音音那么聪明,我可不敢掉以轻心。要是音音不见了踪影,那我得去哪里找?” 沈霁温声说着,扶着她坐上马车。 谢兰音看不见,只能支起耳朵努力听着外头的动静。 先是车轮从青石板路轱辘轱辘滚过,依稀听到外面传来啾啾鸟鸣。 谢兰音心想自己先前大致走过一遍庄子,庄子占地面积极广,周遭群山峻岭环绕,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若是还在上京,那便还好,可若是已被带离偏远之地…… 刚想到此处,谢兰音立即否定这个答案。 不过短短一夜,不可能长途跋涉到了别的地方,或许,这里会是上京京郊,只是不清楚到底是京郊何处。 谢兰音眼观鼻鼻观心,缄默不语。 她两手交握,其中一只手放在另一只手的掌心,细细勾勒着这一路的线路感知,譬如走了大概多久直行、转过几道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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