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说得轻描淡写,落在谢兰音耳中只觉得不是滋味。 虽说她不曾得到谢远的另眼相待,云氏过世不久,谢远就迫不及待将张氏娶进门来。 可这么些年,谢远和张氏对她的态度并不苛责,皆是无视。 她明白,谢远是因为不想看到她,以免看到那张同云氏相似的脸,容易想起她。 至于张氏,则是想要维持慈母的形象,故而无视才是最好的态度。 谢兰音也去过一些筵席,她明白,还有一些贵女过得更不如意,在这些人中,她已经算好的了。 一时之间,谢兰音心头五味杂陈。 “音音还要可要继续看?说起来这毒死的人死状并不大好,毒素渗入五脏六腑,七窍流血而死。”沈霁轻声一哂,“我想世间女子都是爱美,死前这般模样当真凄惨。” 有些话,点到三分便可。 沈霁深谙这个道理。 颇有眼色的下属当即明了,紧跟着接话,“之后的尸体还有死于乱砍的刀伤,还有淹死的……” “谢小姐,您还是别看了,那些尸体比起这具更加可怕,您若是瞧了,免不得晚上要做噩梦。” 下属说得苦口婆心,一方面自然有沈霁的指派,另一方面也是分外同情这位娇娇小姐。 原本铆足了劲不想让沈霁如愿的谢兰音胸口发闷,她自然知道他带自己来这里的用意。 他知道她不愿留在自己身边,一心寻死,与其阻拦还不如让她看个够。 逆反心理来得突如其来,他倒是应对自如,显然将自己当作孩子般哄着。 只是事到如今还能怎样,她欲要寻死的心思本就是一腔怒意,而今不过看了头两具尸体她就受不住。 谢兰音不由苦笑,看吧,这便是她,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可她胆怯懦弱,最后只能挣扎般活着。 沈霁没有再叫那些人掀开白布,因为看到谢兰音的表情,便知她已然放弃那颗寻死的死。 只要不想死,一切都好办,今后慢慢哄一哄就好。 沈霁露出幽幽笑意,扶着她ʟᴇxɪ上了马车。 其他人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可别说,如今这位谢小姐可是大人心尖尖上的人,万一磕了碰了,他们这些人的命都不够抵的! 直到回到原本的庄子,谢兰音的面色依旧很不好看,显然是被吓的。 沈霁命人特意熬煮一碗安神汤,让她心绪平静一番。 谢兰音脑海中方才那个女人的脸挥之不去,如今好一些了,才缓声开口道:“那个女人……” 沈霁抬眸,静静听她往下说。 “可以让人帮她入殓立块石碑吗?”她的声音轻柔如风,褪下手中唯一的一件饰品推了过去,“我并未带黄白之物,可以用这串红珊瑚手串相抵么?” 她的声音颤颤,睫如鸦羽。 在一旁回雪错愕的目光下,沈霁从善如流将手串接过,柔声回答:“自然可以,你先好好休息睡一觉,明日我再过来看你。” 话毕,沈霁转身便走,并未停留。 见他离开,谢兰音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一沾上软枕,便陷落无尽梦乡。
第二十章 线索 将将褪下的红珊瑚手串还沾染着女子淡雅的馨香。 沈霁解下面具,抬起手串放到鼻尖一嗅,仿若还能闻到谢兰音身上的香气。 唇角勾起,不一会儿就看到回雪关上房门,望着他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不过顾忌着身份,最后还是将小心思彻底压下。 “谢小姐已经睡下。” 以防吵醒谢兰音,回雪特意走出一段距离才和沈霁禀报。 对此,沈霁轻轻颔首:“今日恐怕吓得不清,好在还有安神汤在,过会等她睡熟你再进去点上安神的薰香,愿她今夜有个好梦。” 主子对谢兰音的上心程度,回雪一清二楚,一一应下。 摩挲着手中精致小巧的手串,回雪忽而想起另外一事。 “主子,方才义庄那位服毒自尽的妇人,她不是将她的夫君毒死了么?” 不止是那位薄情寡义的夫君,那妇人直接将夫家满门毒死,最后饮毒自尽,如此狠辣的手段无人胆敢为她收殓尸身。 闻言,沈霁幽幽开口:“左右最后她都是服毒自尽,其间还有别的故事也没有必要继续了解。” 至少,他不会想让谢兰音知道未曾说出的内情。 里面的两具尸体都是他刻意安排。 第一具被烈火焚烧,正巧不久前灯会也发生过纵火之事。 而第二具那位妇人的夫君生前贪恋女色,拈花惹草。 这两点加在一起,不论如何都会让谢兰音想到江柏舟。 毕竟灯会纵火是江柏舟做的,和谢凝黛、姜婉初二人不清不楚也同他有关。 不过—— “那封信可送去了?”沈霁悠然出声问道。 回雪连连点头:“给了路边小乞儿银子,让人送过去。” 一想到此时焦灼万分的江柏舟,沈霁暗觉好笑。 江柏舟应当怎么也不会想到,谢兰音竟然会在他这里。 至于姜照…… 沈霁幽幽一笑。 …… 正如沈霁所料的那般,江柏舟很不好过。 乍然听到谢兰音失踪不见的消息,江柏舟再也顾不得旁的,转身回了平阳侯府。 守在院门的护卫们个个不可思议瞪大眼睛,原来,江世子当真从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 江柏舟薄唇紧抿,沉声道:“把府中所有的护院们叫来,出去找人。” 此话一落,护卫们面面相觑。 “这、这……” 江柏舟眉目一凛,唇边多出一抹嘲弄的凉薄笑意,“怎么,平阳侯说的话你们听从,我说的话你们不听?你们眼里哪还有我这个主子!” 这么大顶的帽扣下,护卫们哪里还敢吭声。 更何况,碰巧今日江黎不在府中,即便有那小心思的人打算偷偷禀告侯爷,也无济于事。 再者,平阳侯已老,江柏舟可是嫡子,若是被他记了仇,今后他们又要怎么办? 思及此,为首的护卫立即做出决定,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说道:“一切任凭世子安排。” 有了他第一个先例,其余人踌躇过后,也跟着跪地行礼。 江柏舟这才满意收回目光,“就算把整座京城翻过来,都要找到她。” 平阳侯府的护卫们尽数出动,只是,禁卫军统领都找不到的线索消息,他们遍寻整整一日,仍旧一无所获。 就在江柏舟愁眉不展之际,一封书信送到他的面前。 “谁送的?” “不知,门童说是一个小乞儿,给了信说要交给世子爷转身便跑了。” 江柏舟眉梢一抬,“不过一个小乞儿,门童莫不是抓不到?” 侍从连连摆手,回答着:“那个小乞儿是被人蒙着眼睛,信和碎银都是塞到他手里,什么都没看见。” 若是如此,就算门童再怎么询问,估摸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江柏舟没有继续纠结此事,皱着眉将信纸拆开,不过才看寥寥一行,瞳孔倏地一震,指尖轻颤。 侍从鲜少看到自家主子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担忧问道:“世子,怎么了?” 江柏舟捏着信纸,眉宇紧皱,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他不愿意相信这上面所说的话会是真的,可是,要是假的,为何那人又要送信给他? 用这样的计谋离间平阳侯府和长宁侯府,有这种必要? 眼下,江柏舟的面前似乎笼罩着一重薄雾,晕眩不堪,叫人看不真切。 抬手捏了捏眉心,只觉心底一阵烦躁。 大婚取消,谢家被困大牢,谢兰音不知所踪,桩桩件件摆在面前,几近叫他不知所措。 “没什么……” 江柏舟抬手就要将信撕了,将将撕开一角,又停了下来。 侍从不解,“世子,怎、怎么了?” 信上一行行字烙印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半晌,江柏舟方出声回答:“我要去一趟长宁侯府。” 语罢,江柏舟拂袖而去。 侍从纳罕望着世子离去的方向,心头多了一抹狐疑。 莫非世子要让长宁侯帮忙? …… 姜照卧榻在床,那道横穿肩膀的伤势极重,幸而侍从赶来及时将他救下,否则恐怕要足足半个多月才能好全。 勉强从床上坐起,接过药汤一饮而尽,喝得太过着急药汤洒了些许。 前来探病的姜婉初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禁摇了摇头,“哥,我就说那日看见的黑狐假面男人和谢兰音肯定相识,那晚你见到他,可知他到底是谁?” 一提到那夜发生的事情,姜照面色极为冷沉。 他不满谢兰音竟然当真和外头野男人认识,更恼怒自己征战沙场多年,却连一个陌生的男人都打不过。 那人身材颀长,戴着面具,看不清楚真实样貌,不过看他射箭的姿势,显然箭术极为不错,否则又怎能轻易扎穿他的肩? 若是知道此人是谁,他绝对要将他杀死,重新将谢兰音抢回来! 姜照面上怒意尽显,咳嗽好几声,匀过气后方道:“他戴着面具,箭术极佳,京城之中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人。” 不仅箭术好,还有训练有素的下属,显然不是一般人。 甚至,姜照有种隐约预感,此人身份恐怕并不简单。 听完姜照的话后,姜婉初陷入一阵沉思:“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你我基本认识,虽说那人戴着面具,可是从外观也没有一点线索?” 她极为不甘心,继续追问,“还有脚步,声音……这么多地方,你当真一点头绪也没有?” 那时姜照忙着躲开弓箭,哪里还会想着这些? 如今被姜婉初提醒,他努力回忆着,这才悄然抓住丝丝脉络。 “他的脚步很轻,声音微冷,说话丝毫没有顾忌。”说到此处,低低一叹,“他显然知道我的身份却浑然不惧,京城中能有这么大底气的,恐怕只有寥寥几人。” 将这个想法在脑海中转悠一圈,姜照很快有了一个答案。 然而这个答案,他想都不敢去想,面色几近发白。 姜婉初从他未尽之语很快反应过来,吓了一大跳,“你、你是说……” 正当她要将答案脱口说出,恰巧侍从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打断兄妹二人谈话。 姜婉初神色不悦,“何事这么慌张?” 侍从俯身行礼,赶忙回答:“是……是平阳侯世子来了。” “江郎来了?” 姜婉初眼睛倏然一亮,再也顾不得方才和姜照所说之事,起身相迎。 还未踏出门槛,就见江柏舟裹挟一身冷意而来,姜婉初柔声轻唤着:“江郎。” 江柏舟瞥了一眼,面容冷肃:“姜小姐,我和你并不相熟,还望你叫我一声江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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