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沈霁牵过谢兰音的手朝外走去。 遥遥望去远方一条清澈长河流淌而去,一棵苍天古树静静伫立此方,最为错愕的是,树下停着一辆马车,弈棋黑风二人早已等在这里。 谢兰音惊讶不已:“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会知道我们在此?” 沈霁弯唇:“山人自有妙计。” 显然,他不打算说,不过若是谢兰音真要追问,他也会说。 谢兰音没有多想,以为这是他和弈棋几人私底下联络的手段,率先坐进马车。 落后一步的姜照看了一眼沈霁,不屑嗤笑:“莫非这些又是你算计的?” 沈霁云淡风轻,皱眉:“姜大人空口白牙冤枉人的习惯真是一点都没改。” “到底是算计还是旁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沈霁,你说的那句不会骗她,今后当真不会欺骗么?” 姜照冷冷抛下此句,方才踏上车辕。 弈棋见到他这幅态度怒不可遏,“大人,他也太嚣张了,怎能这么说您!” 沈霁瞳孔深深,摆摆手,面上一派从容:“不必管他,回京要紧。” 与此同时,他的怀中揣着一个瓷白药瓶,半晌,最后还是没有扔掉,头也不回上车,声音清寒:“回京。” 黑风扬起马鞭,催促着黑色骢马赶路,悬挂在车檐的铜铃泠泠作响。 风过,止息,这片村落再次恢复平静。
第八十四章 逼宫(一更) 宫阙深深, 夜幕低垂,繁星漫天,银汉迢迢。 廊檐之下声声虫鸣不绝如缕, 时有微风拂面,高高悬挂的宫灯四散摇晃,烛光掩映。 洁白莹石砌成的大殿内, 鲛纱翩跹, 若琉璃般光华流转。 榻上坐着一人, 他的肩上披着单薄外袍手中翻着奏章, 喉咙难受时以拳抵在唇边,发出几声低低轻咳。 谢凝黛端着汤药入内, 苦涩药汁弥漫, 还未到近前, 萧晗光已然拧紧眉宇。 “孤不想喝。” 他厌恶苦味, 平常生病都是能捱就捱, 可惜太医看不下去,愣是嘱咐宫人将药汤熬煮好端给陛下,每每这时,他总能找到借口将人支开, 随口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将药倒掉, 俨然装作已经喝过的模样。 苦涩只会让他想到从前困苦之日, 也是他最不愿意回想的时光。 “陛下可是在说笑?不喝药如何能好?”谢凝黛盈盈笑着, 将手中瓷碗递了过去, “何况, 妾身腹中的麟儿还在瞧着呢!” 瞥了一眼她那根本没有任何变化的腹部, 萧晗光不禁皱了皱眉, 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应下:“那你将药放到一旁, 过会儿孤自会喝完。” 谢凝黛没有答应:“先前那些药都被陛下倒了,陛下当真有喝?” 短短一句,说得萧晗光无奈抚额。 眼看秘密被拆穿,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喝完汤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这汤药格外苦涩。 一整碗喝完,萧晗光苦涩得直皱眉,连吃好几颗蜜饯才感觉自己好了些许。 这次风寒来势汹汹,萧晗光也提不起精神。 谢凝黛小心翼翼掖好被角走出大殿,宫婢从她手中接过药碗。 “明日汤药黄连多放些。”谢凝黛说着这话的同时,抬手扶了扶摇摇欲坠的鬓间金钗。 宫婢愣了愣,诧异莫名:“娘娘,方才已经按您的意思多加黄连,这……还要再加?”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黄连多苦啊!陛下也能眼也不眨全部喝完? 谢凝黛浅浅一笑:“陛下的用意岂是你我能明白的?让你做便做,懂么?” 眼底的笑意渐渐变作冷冽寒光,骇得宫婢忙不迭打了个冷颤,讷讷点头应了声“是”。 她一路行至御花园碧湖,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样黄色纸包状的东西,此刻早已将宫人们遣退,捏着那方药粉,目光沉凝如炬,不知在深思些什么。 倏然,身后树枝被人踩碎,断裂声格外分明。 谢凝黛眉宇一拧,骤然回首声音冷寒:“谁?” “昭仪娘娘,别来无恙。” 淮安王拂开花丛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眸光阴鸷如狼。 谢凝黛没打算理会他,薄唇紧抿:“陛下正在歇息,王爷若有要事,还是等陛下醒了再说。” 怎料,淮安王兀自轻笑出声,幽然说了这么一句:“娘娘误会了,本王是特意过来找你,毕竟陛下欺骗了你,你就不想为沈夫人报仇么?” 闻言,谢凝黛面色一变,寒声质问:“你说什么?” 淮安王笑得愈发笃定:“陛下眼睁睁看着沈太傅和姜大人互斗,最终二人惨死,而这其中谁能从这场争斗中得到好处?真是可怜了沈夫人,年纪轻轻,香消玉殒,听说娘娘和沈夫人姐妹情深,应当不愿看到她死不瞑目吧?” 听完他的话,她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呼吸急促了些,心神不宁。 见到她这副模样,淮安王心头更加舒畅,他勾着唇,继续往她心里添了一把火:“娘娘腹中的孩子是假的吧?真是难为娘娘,还要配合着陛下演戏。” 谢凝黛瞳孔一震,不可思议抬眸,恰恰证实了他的猜测都是对的。 淮安王这才笑得更加肆意:“不过是试探一番,未曾想居然是真的,这就好……” 最后这句说得意味深长,紧跟着缓缓抬手一挥,顷刻间,御花园中涌现出无数腰佩长刀的兵将,他们一一恭敬跪在地上等候淮安王差遣。 谢凝黛惶恐后退几步,后背抵在假山上,面色苍白了瞬,冷声斥道:“淮安王,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觉得那个位置,也是时候换人了。” 而他等着这一天,已然等候太久。 “既然萧晗光能坐上那个位置,为何本王不可以?本王一定会向世人证明,只有我才能坐上那个位置!我一定会做的比萧晗光更好!” 显然,淮安王早早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今后的璀璨繁华,他眼中充斥着癫狂,目露血丝,他的野心暴露无遗。 谢凝黛呼吸声渐重,极力扣住手中的药粉包,压抑着起伏的情绪,直到他的部下上前扣住谢凝黛,迫着她往寝宫方向而去。 “滚开,我自己会走!” 对于这些谋逆之人,谢凝黛没有好脸色,恶狠狠将其统统甩开,至于宫中的禁卫军恐怕早就被淮安王买通,成了他的走狗。 淮安王无所谓谢凝黛的态度,宫中皆被他布下天罗地网,就算是只雀鸟都难以逃脱。 而他特意先来找谢凝黛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果真萧晗光逼着她说谎,他根本就不能人道,更遑论让人有孕! 这样一个满口谎言的君王,凭什么依然可以坐在那个位置上! 淮安王冷笑过后,大步流星朝着寝宫而去,这一次,没有沈霁,他倒要看看萧晗光会怎么跪地求饶! 寝宫中,萧晗光睡得并不深,冷不防做了场噩梦。 他梦到自己身首异处,头颅被一个看不清面孔的黑衣人斩下,剧烈的恐慌和痛楚让他从梦中遽然惊醒,后背汗湿一片,里衣几乎都是水,他擦了擦额头,竟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受了一些。 估计是饮过那碗汤药,发了汗,才把身体的寒意尽数逼出。 没有叫宫人进来,褪去旧衣换上新裳,刚穿戴好,一阵清风从窗牖吹进,拂去心头所有的躁郁不安,仿佛方才的梦依旧是梦。 直到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萧晗光目光一凛,来人正是淮安王。 “陛下。” “入殿为何不通禀?”萧晗光拧眉。 “这应当是最后叫你一声陛下,今后不会了。” 俨然,淮安王早已胜券在握,也不担心在此刻暴露真面目。 此话方落,萧晗光面色沉凝如霜,他的声音比他的脸色还要冷彻三分,第一时间猜到他的狼子野心:“你要逼宫?” 淮安王没有否认,反倒笑得更加肆意:“这个位置你已经不适合继续坐着,我已和朝中大臣商议过,今后我为君,只要你认输投降,写下禅让诏书,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萧晗光听着他从善如流说出口的这番话,眼底嗤笑意味更甚:“你可是在做梦?” “别再试图挣扎,你根本就不能人道!谢凝黛根本没有怀孕,你欺骗了诸位大臣!而我,已经有了嫡子,妾室也怀了身孕,一个后继无人的君王,大臣们愿意选谁,这还用得着说?” 萧晗光错就错在,他的谎言根本包不住火,他不愿用女ʟᴇxɪ人制衡前朝,那么就别怪自己下手狠毒! 淮安王早就应承过支持他的大臣们,一旦他登基为帝,便会广开后宫,册封这些朝臣们家中的女眷为妃为嫔,赏赐无数,这桩桩件件哪一点不比油盐不进的萧晗光强? 更何况萧晗光自断臂掣,让沈霁和姜照二人自相残杀,又能怨得了谁? 想到这里,淮安王信心百倍,笑得愈发猖狂:“萧晗光,你不过是因为运气好才能坐到这个位置,既然你可以,我为何不可?” 他们二人本就是有血缘关系同父异母的兄弟,当初他看似放浪形骸游戏人间,不过是蛰伏心底潜藏的野心勃勃,本以为皇位胜券在握,谁知却被萧晗光捷足先登。 这些年来,他始终不甘心,想要试着重新得到这个位置,更何况萧晗光不能人道的致命弱点,他也一清二楚。 因而,只有除掉沈霁,他才可以距离那个位置更近一步,好在所有事情都在朝着他所想的方面推进。 奈何,萧晗光听完他说的那番话后,却不禁嗤笑出声:“你所说的想要这个位置,就是靠出卖身体?” 他眼底的讥诮不屑意味格外浓烈,淮安王被他这话气得勃然大怒:“你胡说什么!” “可你那这么做和花楼的女子有何分别?没想到你最后,竟是要靠这种方式才能坐稳帝位,真是可悲呐!” 分明他已经没有任何优势了,却还能干脆利落说着这样的话让淮安王目眦欲裂,淮安王不再犹豫,“哗啦”一声抽出长刀直接架在他的脖颈处,动作极为凌厉,落下一道浅浅血痕。 “若是不写诏书,你就死在这里!” 现在的淮安王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而若是能够得到萧晗光亲笔所写的禅让诏书,就算朝堂之上还有别的反骨,也不得不听从。 萧晗光幽幽冷笑,沉声道:“孤不会写。” “你——” 淮安王早就想过他不会轻易屈服,否则这就不是萧晗光了。 他幽幽笑了笑,随后抬手一挥,寒声道:“陛下既然不愿写,那只能请昭仪娘娘过来劝一劝。”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清瘦人影被人推到殿中,来人正是谢凝黛。 萧晗光瞳孔骤然一缩,生怕她跌倒受伤,赶忙上前搀扶着。 怎知,下一刻,一柄匕首刺入腹中,鲜血浸染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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