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池已经换下赤罗朝服,取而代之的是件浅蓝色的短袄,衣上绣着金丝制的锦鲤,藏蓝色的马面裙上印着雕花。 秋子真应是送姜池回公主府了的,姜池此时不该出现在皇宫的。 季野淡淡的想着,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姜池立在季野面前,将自己手中的油纸伞递了过去。 季野没接,眼中犹如一摊死水。 “雨太大了,这伞您拿着。” 姜池缩了缩肩膀,认真的看着季野。 他的腿有旧伤,最是受不得凉,这要是再严重了怎么办?得了风寒怎么办?姜池一个身体倍棒的习武之人都觉得这天有些冷,何况季野这副病殃殃的身体呢? 姜池越想越着急,慌乱的握住季野的手,将油纸伞强塞了进去。 嘶。 姜池皱起眉,心疼的摸着季野那布满疤痕的手背。 “大人,您..您手怎么这么凉?”女孩低着头,声音哽咽的说着。 一滴温热的水珠打在季野手上,不是雨,是姜池的泪。 季野抬起手狠狠地将姜池推开,“啪嗒”一声,油纸伞跌落在地面上,溅起一片水花。 “大、大人?” 姜池迷茫的看着季野,她看清了季野此刻的狼狈。 “三殿下请自重,这份厚爱,臣受不起。” 季野说完,便毫不留情的与姜池错开,向宫门口走去。 男人冰冷的声音还环绕在姜池耳边,缓过神来才发觉季野的人已经离开。 姜池抿唇,沉默的看着地面上的油纸伞,心口像是被块石头压着一样闷。 藏蓝色的马面裙上沾了污水,脏了精致的雕花。 姜池摊开自己的手掌,许久不语。 她进宫本是为了与父皇讨论李清一案,但此刻也没什么心情了再进去了,何况她这般模样面圣,实属不敬。查案之事还是过几日递个折子上去吧。 还能怎么样呢?姜池反问着自己,她又不是不了解季野那孤冷的性子。 那为什么自己的心还是这么闷呢? 方才来时,秋子真已经驾了马车等在皇宫外不远处,想必大人应该不会受多少冻。 姜池叹叹气,认命的捡起了地上的伞,慢吞吞的走着来时的路,先前虽是做戏崴脚,但也抻着筋了,方才一跑,此刻倒真的察觉几分痛意了。 “殿下怎么淋着雨了?快去叫厨房熬些姜汤,殿下受了寒拿你们试问。”阿潭见姜池淋了一身湿,赶忙吩咐下人。 阿潭在公主府门前等了许久了见姜池一瘸一拐的走回来,还没打伞,此刻更是心疼坏了。 “殿下,您腿怎么了?”阿潭扶着姜池,一步一步向府内走去。 姜池此时正难受着,说话都软绵绵的。 “没事的,歇歇就好啦。” 姜池觉着头有些晕,散了力气,整个人都倚在了阿潭身上。 阿潭虽是一个女子,但是力气丝毫不逊于男人,个子也是比姜池高得多,此刻姜池倒在她身上,她也是扶的住的。 阿潭看着姜池虚弱的模样,眸中一暗,闪过杀意。 阿潭原名潭七,她原是曲家死士营收留的孤儿,自幼习武耍刀,用毒方面更是出神入化,可阿潭的相貌却属于小家碧玉的那一种,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温柔胆小的感觉。 正是因为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姜池的母亲曲怜才会在死士营里一眼选中年幼的阿潭,留下她保护姜池。 “我要你在绝对危险的时刻保住姜池的性命,这便是你今后存在的意义。” 这是曲怜第一次见阿潭时对她说的话,那之后的十几年来,阿潭一直将此话铭记在心,作为贴身丫鬟守在姜池身边。 骗过亲近的人才能骗过敌人,阿潭没有与姜池坦白这件事。 除了谢九与已逝的曲怜,没人知道阿潭的身份。 阿潭回过神,为昏昏欲睡的姜池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安放在床榻上。 “殿下,下次莫要这么莽撞了。” 另一边。 秋子真见季野此般狼狈的模样,心下一惊。疾步向季野那边走去,递上了伞与方帕。 季野阴沉着一张脸接过伞,用手帕草草的擦去面上的水珠,随后嫌弃的将手帕扔回秋子真手上。 秋子真不解的看着手里的帕子,大人又是怎么着了? 季野手中抱着个袖炉,闭着眼惬意的靠在软垫上,全无在宫内的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季野身子寒,又有腿疾,受不得凉,所以一年四季他的马车上都会放着个炉子,以备不时之需。 秋子真驾着马车,犹犹豫豫的似乎想说些什么,到底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大人,我方才送三殿下回去之后,回了趟季府,宫里的王公公...送来了几个女子,说是陛下赐给您的。” “呵。”季野轻嗤。 姜帝这是早就挖了坑等着他呢。 他季野一个去了势的阉人,有再多的女人又能怎么样? 姜帝不过是想叫他认清自己的身份,离姜池远些罢了。 季野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羞辱算得了什么呢? 强者都懂得示弱,面对何人做何事、说何话,他季野当然明白。他还没有除掉姜帝的心思,毕竟没有姜帝,也不会有今天的他。 不过他也该重新定位一下姜池的地位了,确实是一个不能说动就动的娇贵人儿。 “大人,那几个女子怎么处理?” 季野起初沉默,而后桀桀的笑了出来。 半晌,笑意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折断了喉咙。 “杀了喂狗。” 秋子真打了个冷颤,只觉得这天又阴沉了几分。
第11章 今日的早朝,空了姜池与季野的位子。 殿内的一众臣子正窃窃私语着,洛清淮眉间略有急色,左顾右盼着许久,也不见姜池的身影。 “喂,听说了吗?三殿下与季野在承天殿外大动干戈,险些出了性命呢?” “诶,对对对!据说最后殿下中了一刀,季野挨了两剑,这关系呀,算是彻底破裂了!” 洛清淮见寻找无果,正灰着心发呆呢。这一听到这声“三殿下”,一个激灵转过身看向方才说话的大臣。 “你你你说什么?!三殿下中刀了?!” 洛清淮这一吼,周围大臣的目光皆是望向了他,殿内瞬间寂静。 “抱歉,抱歉,洛某唐突了。” 洛清淮红着一张脸给诸位大臣赔罪,而后转过身自言自语。 “三殿下...三殿下中刀了?” “怎、怎么会?” 事实上,有事的是季野,没事的是姜池。 姜池身子骨硬,淋了雨睡一觉就全好干净了,第二天早晨起来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反观咱们九千岁可就不了,那一日回去后便高热昏迷,可给秋子真以及季府的下人们愁坏了。 今日天气极好,姜池坐在后花园的摇椅上欣赏着天上的云彩,时不时在旁边的果篮里揪起一粒葡萄扔进口中。 “嗯...这朵云像郁坚,那朵像阿潭......唔...不错不错。” 好不惬意。 “殿下,刑部尚书洛清淮求见。”一个佣人来到姜池身边低声禀报。 姜池“哦了一声,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 “叫他先等着吧。” 说完,姜池自己还闭眼寻思着。 刑部尚书洛清淮,谁? 姜池又啃了一口苹果,脑中灵光一现,是那个不怎么聪明的俏郎君。 洛清淮怎么跑她这来了?莫不是朝堂之上受了那些老匹夫的委屈来她这讨说法? 不应该啊,季野和那群老匹夫素来不和,洛清淮要是想找说法,去找季野啊,绝对一找一个准。姜池在不解中解决掉一个苹果,而后不紧不慢的整理衣冠,才向前院走去,顺便捎走了一串葡萄。 这葡萄是郁坚今早路过时送她的,还挺甜。 刚进前院,隔老远就看见一个赤色身影来回踱步,姜池光是看着就觉得发晕。 “洛大人。” 洛清淮顿住脚步,见姜池这幅清闲的模样,一下子愣住。 “三、三殿下?!” 姜池莫名其妙的眨眨眼,“你不是要见本宫吗,吃惊什么呢?” 洛清淮回过神,赶忙行礼。 姜池白了一眼,无所谓的摆摆手。“免了吧。” “吃葡萄?”姜池笑吟吟的问。 洛不聪明晃了晃脑袋,依旧直勾勾的瞅着姜池。“殿、殿下,您没事啊?” “怎么?洛大人还盼着本宫有事?” “当然不是!”洛清淮睁大眼睛,提高音阶。 姜池笑了,眉眼弯弯。心想这人还真是个呆子。 “那你何出此言啊。” 洛清淮将早朝时听的那些话讲给了姜池后,惊愕的反而是姜池了。 “季野没上早朝?” 洛清淮点点头,“殿下与九千岁未发生矛盾?” 说完,洛清淮也是明白了自己的愚钝之处,面上一片羞愧。 “此番,倒是洛某唐突了。” 姜池秀眉微微蹙起,眼内满是担忧。 大人定是昨日受了凉,才惹了风寒。他虽习武,但学的都是那些毒辣阴狠之术,于身体并无益处,何况他身子骨本就弱,受了什么伤总是不愿意好。 “洛大人若无闲事便自行离去吧。” 洛清淮没动,眸中复杂,定定的注视着姜池, “殿下,李兄之事,洛某拜托您了。” 洛清淮的声音掷地有声,话语中更多是恳求。 姜池沉默的看着洛清淮离去。 她知道洛清淮是担心自己出了事,无人为李清翻案、洗卷冤屈。 如今长安城里,姜池的名声早就坏透了。也是,能与季野合得来的能是什么好人呢? 洛清淮不怕这悠悠众口脏了他的羽翼,也要与姜池合作为李清洗去冤屈。这倒让她也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值得洛清淮如此赴汤蹈火。 姜池望望天,一脸苦闷。 也不知大人现在如何了。 姜池不敢去看望季野,昨日那番模样,肯定是父皇同季野说了什么,惹了季野不快。 她若是再去季野面前转悠,只会适得其反让季野厌恶。 季府 简单朴素的房间里,没有太多的装饰,除了一架木床外便是一张不大不小的案台,台上摆着成山的折子。 床上的男子散着发,只着黑色的里衣,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没有血色,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季野手中还在翻阅着一卷卷宗,眉眼低垂,认真的模样可以看出他对手中之事很上心。 季野看的正认真,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进。”季野声音沙哑暗沉,应是许久没开口了。 秋子真轻声推开门,手上托着的药还在冒着热气,见此景象,神色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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