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困在其中,出不来,逃不掉。 她呐喊着,怒吼着,却无一人应答。 无边的孤独与死寂席卷了她。 可有一人带她走出迷惘,摆脱困境。 头好疼,快要炸裂一样。 姜池迷茫的睁开眼,只见一墨色长衫的男子,身若青松,笔直的站在窗边,不知在欣赏什么。 “大人?” 季野微微侧身回眸,不咸不淡的道出一句: “殿下舍得醒了?” 头还是好疼,姜池远远的望着季野熟悉的眉眼,鼻子一酸,起身就要向季野这边来。 季野皱眉,但还是离开窗户,来到姜池身边。 “这是哪里?” “东厂。” “我怎么在这?” 季野一声轻笑,反讽道:“我倒也想问问,你怎么在这。” 在马车上的时候,季野看姜池消停下来,便想着差秋子真给人送回公主府,可谁想,姜池稍一脱离季野的怀抱,便开始剧烈的颤抖,嘴唇煞白,双手也跟着冰凉。 像是在季野这受了多大的苦一样。 无奈,季野不想第二天再听到什么不正常的流言蜚语,干脆一驾马车驶进东厂,也没叫旁人看到姜池半分身影。 “今晚本想留在宫中的。”姜池喉咙发涩,嘴中满是苦味,抬头注视季野,眼眶一瞬间红了起来。 “可我跳水救你了,我要是不下去,待你腿痛了你一定上不来。” 紧接着,少女又泪眼朦胧的吐出一句话,委屈的似乎在控诉季野的凉薄。 季野一愣,他突然听到什么东西在他心中如冰晶落地般破碎掉。 姜池再次抱住季野,安心的闭上眼睛,双手紧紧的环在他腰上,好像迷路的雏鸟找到了归宿。 姜池感觉到季野身体僵了一下,随后男人便想要挣脱开她,姜池不许,再加了几分力。 少女散着发,整张脸都贴在季野的身前,他甚至还能闻到姜池身上那似有似无的柑橘清香。 季野听见姜池的抽泣,又听少女闷声道:“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那片池水,害怕极了。” 季野瞳孔紧缩,心下微惊,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这是他早有思量的,只是没想到事情真如他所想。 所以,姜池记起来了?又或者说,她本就没有失忆?! “大人,您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我记得您...是您当年救了我...我一直都记着您。” “我好害怕,可我不想您受辱,不想您受伤。” “那池子的水太冷了,真的、太冷了。” 冷了我十一年,每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少女是真的害怕,怕那汪浑浊泛绿的池水,怕那鼻尖盈满的潮腥味道,怕那童年挥之不去的阴影。 怕自己的计划和未来毁于一旦,毁于她今日的头昏脑热。 季野说不上心里是何种滋味,但他却知道今日的一切对姜池而言算些什么。 男人眸中复杂,嘴唇有些干,启唇时还有些死皮微微粘连着,他沙哑道:”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之前一直隐藏的很好,你可以不暴露的。” “但我舍不得您。” 季野此时,似乎真的察觉到了一分姜池对他所谓的喜爱。 不论真假,这种被在乎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似乎还挺不错的,这是季野三十三载从未体会过的。 其实,姜池有些时候还蛮讨人喜欢的。 她心思细腻,知晓何为善良何为慈悲,不会滥杀无辜。她聪慧、果敢、有胆识有魄力,敢于朝堂之上与那些老臣争锋,判断是非曲直她心中一直都自有明镜。 如此耀眼之女子,任谁见了心都会为之颤动。 心有些乱。 季野平复着呼吸,想要推开姜池的手慢慢的落下,垂在身侧。 “你若安分守己,我自会待你如子侄,护你周全。” 姜池攥着季野衣袍的双手缓缓收紧,却依旧在颤抖。 她抬眸,炙热的目光紧锁着季野。 “这不够。”姜池叹息般的道出这句话。 季野喉咙动了动,年幼去势,他喉结并不明显,但落在姜池眼里,却格外性感。 “我长你十七岁。” “那又如何?” 季野看向姜池的目光中,并不沾染□□,仿佛长者看待小辈一般。 欣赏、怜惜、慈爱。 “你长大便会懂的。” “我真的好害怕,那年的池水比今日的冰冷百倍,大人您可知道?” 姜池指尖点在季野的喉咙处。 季野不语,只可怜的俯视着姜池。 良久。 “你不该回来的。” 季野的手轻轻搭在姜池肩膀上,稍一用力,推开怀中的人。 “收拾收拾,子真会送你回府。” 姜池一行清泪流下,季野忍下心头的异样,转身离去。姜池目视着季野的背影,敛去悲伤,抬手抹去泪水,面上一片巧笑嫣然。 有些事情,不是应不应该就能决定的。 有些人,也不是说没缘分就真的没缘分的。 “这盘棋,且看谁会笑到最后,季大人……” 夜色已深。 “大人,您上次派属下查的那人,有消息了。” “说。” “闻人悠,二十有五,南疆七公主。五年前被驱逐出南疆皇室,后来流落到我国边境地带,成了清妓,三年前,被人赎了身,之后就再没了消息,直到半年前,不知招惹了什么人,上了追血阁的血单,但人一直没被抓到,再之后便是三月前,人被追汶阁撸了去,不知道被拍卖到了何人手里。” 秋子真将手上信封写着的情报,语调平缓的读了一遍。 季野转了转酸涩的脖颈,放下手中的卷宗,蹙眉间舔了舔唇。 “这事情,不好办。”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虽然季野与韩玉书交好,但二人从来都是各走各的道,不会有半点过界。 “去查,查闻人悠销声匿迹的这几年里发生了什么,再去查闻人悠被拍给了谁。” 季野捏着手上的扳指,眯眼冷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闻人悠的买家。” “属下遵命。” 过了片刻,“怎么还不走?” 秋子真眼中的担心快溢了出来,“大人您的腿真无事吗?” “那狗皇帝三番五次的羞辱您——” “住嘴!” 季野一声冷喝打断了秋子真。 平静过后。 “吃水莫忘挖井人,你我今日之权力,皆源于帝王之恩。何况不远处的骆王与太后一党,皆虎视眈眈。” “我们手上没有兵权,东厂和锦衣卫加起来也不过区区五万人,除了做皇帝的走狗,你我拿什么对峙北姜地方的诸侯将相,拿什么堵住文人的嘴,又拿什么平息武将的怒火?” “我们只能做开路人,择一良君,为其开路,最后......” 季野眼中流露锋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秋子真似乎明白了什么,“大人高瞻远睹。” 季野握起狼毫,在纸上行云流水般的落了几个字。 字体如他本人一般狂妄。 他聆听着刑房传来的惨叫声,鼻尖还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谁是棋子,还未可知。” 这长安城,可不止一人会下棋。 姜池一袭红衣,带着毛领的披风给她盖了个严严实实,她一会蹦蹦跶跶的来回跳着,一会低着头如龟般慢步。 姜池就这样的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 此时街上已经见不到人了,白日熙熙攘攘的摊贩也都收了回去,只有那什么青楼酒坊还点着灯。 她每次感到低落迷茫的时候,都会这样,选一个静谧的有月亮的夜晚,一个人走夜路。 姜池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会去哪。 每当这个时候,不会有旁的人或事物打扰她,一切都是安静的。 她很迷茫。 正如季野所说,她隐藏的很好不是吗? 她骗过了所有人,身边的阿潭、郁坚等人还有远处的姜帝和那些朝臣。 她藏的很好,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三殿下被扔在苏州养的跟花一样,华而不实。 在长安的这几个月,她很少睡过安稳觉。 姜池总是告诉自己,她一定要赌一把,哪怕最后结局真的如那梦境一般不尽人意,她也要将她想做的事情做到底。 十一年的恩怨,彻骨的恨意,一定要捋清。 所有做过错事人的,都必须付出代价。 可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出这一步差错。 姜池接近季野,披上羊皮博取季野的信任,只为了能让季野成为她的刀。 成为她报仇雪恨的利刃。 可当她看到季野眼都不眨的跳进那池水的时候,她的心却有一点慌。 可能是着了魔,当时她只有一个想法,她不想季野受辱。 明知道会暴露,她还是想要为季野博回颜面。但现在清醒了,心中的悸动好像下去了几分。 她如今想要做的,是夺储。她并没有多么贪恋那个位子,他只是想要成为皇子夺嫡这锅汤里的老鼠屎,她要让她那个父皇,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妾子嗣自相残杀、不得安宁。 而李清一案,恰好可以成为她的跳板。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还和季野离不了关系。 昨日之因,今日之果。 真心假意,谎言阴谋,在二人之间交织缠绵。 是缘是孽,还未可知。
第25章 不知不觉间,姜池就走到了东厂。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东厂门口的番子对她眼熟得很,见她离得远,谁也没敢劝姜池离开。 她盘个腿坐在东厂对面几十米的古树下,怀里捧着壶从酒坊顺来的梅酒,当水一样大口大口的喝着。 这古树,似乎在北姜建国的时候就存在,到今日,已经不知道送走多少代君王了。 酒色微醺,姜池面上浮起一片绯红,她朦胧个眼,拍了拍旁边暗棕色且布满疤痕的树根。 “树兄啊树兄。” “成为一颗参天大树,是什么感觉?” 高高在上,受人敬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头顶苍穹脚塔大地。 是什么感觉? 那季野呢,高处不胜寒,又是什么感觉? 会孤独吗?还是会觉得快活。 那她呢? 等她大仇得报的那一天,她会觉得痛快吗? 姜池揉了揉脑袋,她今日头脑难得的糊涂,想不通的事情索性便不想了,只仰头又灌下一口酒。 她晃了晃酒壶,见里边只剩了个底,觉得无趣,随手一扔,酒壶飞出数米远。 刺耳的碎裂声刹那间响起。 姜池叹了口气,瞧了会东厂门前那笔墨朱红的两个大字,又向后仰去,躺在了一片枯草之上,她透过古树枝干的残影,仰视着那当空悬挂的皎洁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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