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日日度日如年,每日,都过得艰辛苦涩,这样的生活,没有一日改变过。 究竟何年何月,我才能离开这喧嚣的上海滩,去天涯海角寻你,与你相会? 这一仗又一仗,打得浩浩荡荡。山河破碎,炮火连天,整个海城腹背受敌,日复一日,伤痕累累。而此刻,我的心在滴血。 中华生灵涂炭,我无能为力,我心爱的人在他乡,我亦无力与她相会。 月儿,你在何处,你是否安好,你又是否听了我的话,好好活下去? 你会不会和我一样,每日每夜忍受着这锥心入骨的相思?可如今风雨飘零,你我相见之日,终遥遥无期。 我在此处,做最艰苦的工作,忍耐最苦涩的相思。渐渐的,手被磨出茧子了,渐渐的,容颜已被刻化上沧桑了。 有时,看着铜镜中落魄而又沧桑的中年男子,我竟会觉得震惊,原来,我都已认不出这是如今自己了。 我早已不复昔年,那个文周社红遍津城,长身玉立,风华绝代的翩翩公子了。 七年了,日日艰苦,日日相思,盼了一年又一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等到了这样艰苦的生活结束的那一天。 那一天,外族正是宣告投降,霎时间,九州大地沉浸在了抗战胜利的欢喜之中。 那一刻,我也是激动的,终于,我可以辞别这个伤心之地,去天涯海角寻你。终于,你我相会之日不再是遥遥无期。 在铁路修复的第一天,我带上了为数不多的积蓄,乘上列车去往宁城,去寻你。离别时,列车载着你去了宁城,时隔七年,你是否依然还在宁城? 七年了,足够将一切都改变了,唯一不变的,就是你我之间深沉的爱恋。 岁月,苍老了年华,而今再见之时,你我都已不复昔日,懵懂无知的少年人了。 终于,我来到了宁城。宁城虽不比上海滩大,却也满是繁华与喧嚣。来到此处的第一天,我便开始打探关于你的消息。殊不知,在这偌大的宁城内,若想寻到你的身影,竟如天方夜谭。 在宁城寻你寻了两个月,在跌跌撞撞,经历了无数次碰壁后,我还是没能寻到你的身影。怕是此时此刻,你已不在这宁城之内了。 这也没关系,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可我真正怕的,不是你不在宁城,而是你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不可能,你不会不在的。 你一定会听了我的话,好好活下去的。哪怕是为了我,你也会活着的。 只要你在,无论何时何地,就算是天涯海角,就算海枯石烂,我都一定要寻到你,与你共度余生。哪怕,是用我一生的时间去寻你。 天津,对,没有错,就是津城。 那是我们生长的地方,是家,是故园。你此刻会不会到了津城,在故园等候我的归来。 曾经,我说过,想与你看故园三月盛开的樱花,此时,你会不会早已守在故园,等我归来,与你共赏樱花? 不知为何,有一种无缘由的直觉告诉我,此时,你就在津城等我。既是如此,那便请你再等我一些时日,我一定会回到天津,寻到你,与你一世白头。 月儿,我终究是对不住你的。为了祖国山河与大爱,我硬生生的抛下了我们的情爱,投身于抗战之中。你总说你不怪我,你说家国面前容不得儿女情长,可你越是这样深明大义,我的心就会越痛。 究竟是什么,把我们害得这么苦,这么艰辛? 要怪就怪我们生不逢时,偏偏生在这风雨飘零的乱世。既然我们生在这个国家危难,动荡的时候,那再深刻的爱恋,也只能化作袅袅炊烟。 月儿,你还记得吧。十几年前的天津,那个时候一切都是平淡而欢愉的。 初遇那年,你十九岁,正值豆蔻年华,为红遍天津的京戏名角儿。 我二十三岁,正值意气风发少年时,为红遍天津的相声名角儿。 从前的时光如流水,浅淡而心安,我以为,我会有一天明媒正娶迎你入门,与你相携一世到白头,过一生这样平静而又安逸的生活。 可谁曾想,那一场铺天盖地的浩劫来临之后,一切就此变了模样。自日本贼寇袭进天津后,整座天津城变得生灵涂炭,血流漂橹。 我们的家园被毁,亲人被害,只一夜之间,我们就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是国仇,是家恨,是血,是泪,那一刻,已经由不得我们去言说了。而乱世之中,你我之间的情爱,更是如飞蛾扑火一般。 你说的对,国家危难之际,岂能容得下你我之间的儿女情长?可在国仇家恨之间,那割舍不去的爱恋,是我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意难平。 终于,八年的抗战已胜利,那风雨飘零的乱世终于挂上了句号,祖国山河又恢复了昔日里的宁静与祥和,可我深知,即便一切如初,你我也再回不去昔日的少年时光了。长了守候,消了年华。 这痴长的年岁,何尝不是马齿徒增?你我已过而立之年,早已不复年少时的意气,不复旧岁里的懵懂了。 月儿,你这一生,追随了我,让你受了太多的苦了。若能重来,我情愿你从未遇见过我,过好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可你说,即便再苦,也甘之如饴,如果可以重来,你还是会选择遇见我。 是啊,只要你在,再苦再难,也无知觉了。乱世之中,风雨飘零,多少人骨肉分离,生在这个年代我我们,注定是苦的。 但是,至少有了你,至少爱过你,给我这本该悲苦而又无味的人生,添上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那一年,我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你若是青衣,我便是扇子生,你若是花旦,我便是穷生。无论你是什么角儿,我总归是搭配你的那一方。 后来风雨飘零,我们便再也没有登过台了。而今,乱世已归上句号,又重归昔日宁静。你我再见之时,能否重叙旧日的篇章? 那一年,我记得你说,你不见我时,是四面环溪虾戏水,日日不见日日思。我不见你时,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却不曾想,年少时赤诚的爱恋,竟成了支撑我这八年的苦苦相思的支柱。若你我再相见,能否如昔日一般,花前月下,再诉衷肠? 那一年,我记得你说,你是天上的月亮,问我可否愿意做守护你的浩瀚星辰。我说,你是我心中的白月光,是迷途中的方向。我愿化作漫天的浩瀚星辰,只为守护心中最纯净的月光。 八年以来,我从未忘记过这句誓言,只是,你我相隔两地,我只能在异地他乡,默默的守望着月夜之空,盼他朝与你重会。 如今,终于告别了那远在异地他乡的思念,若你我再相会,我还能否再次守在你身旁,只做你一人的浩瀚星辰? 那一年,我记得我对你说,锦绣年华空潭月,许的是静好。你对我说,浮生安稳觅笙歌,愿的是安平。你说,真好,这句诗有你亦有我的名字。我说,真好,这句诗有你也有我的心愿。 可谁知,等待我们的是乱世风云,是风雨飘零啊。哪有什么锦绣年华,哪有什么浮生安稳,什么静好与安平,在乱世之中只能是虚妄。 终于,过了那个流过太多血与泪的乱世,终于,盼到了我们心心念念的平静与安宁。 若你我再相会,我们能否在未来的时光中,延续我们少年时没能实现的梦? 冷风,寂寂的吹拂着,吹起了衣襟,拂乱了发丝。喧闹的除夕之夜,全城百姓欢聚一堂。 在这无声的寒夜中苦苦相思,黯然神伤的,也就只有我一人罢了。 月儿啊,我魂牵梦萦了八年的月儿,我对你的这份爱恋,早已在迷途中,不知为返。 那日日思君不见君的苦涩心酸,已在我心中深深的扎下了根,开出了花朵。这一次,我已决心,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寻到你的身影。 愿再相会时,能实现我们半生未了的心愿,锦绣年华,浮生安稳,愿与你月夜鸣笙歌,相携一世,直到白头。 第301章 番外:怀袖篇——不许人间见白头(一)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是不是,从最初的那场惊艳的邂逅开始,便已注定今生今世的结局是魂归烈火。 早知如此,何必惹下一生的牵挂? 不,这一生牵绊痴缠,我从未有过后悔,若能重来,我们还是会选择遇见。 只是,这一回,我希望能早一点明晓我对你的情意。 初见时,他是阳光纯净的少年郎,她是柔情似水的靓女儿,他是文周社的少班主,她是湘梦园时戏名伶。 本该是佳偶天成的一对天作之合,却为何,偏偏落得个魂归烈火的悲剧收场? 也许这乱世之中,本就没有白头偕老的一世佳话吧。 那一年,岁月静好。 她的师父带着她和小师妹去文周社拜访班主和班主夫人,那时,她的师父让她为班主唱上一曲,以示她的才华。 对于师父的要求,她从来都是不会推辞的,她缓缓开口,唱起她最拿手的那一出《玉堂春•苏三起解》。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 那悠扬婉转的戏声入耳,女儿家缱绻的歌喉,直叫人心神沉醉。 “爹,娘,我回来了。” 不料想,那段戏没有唱毕,就被那不知从何处闯来的少年郎,惊动了心魂。 她花容失色,歌声不由得戛然而止,吓得跌退了一步。 “没规矩!”那文周社的班主夫人对那少年呵斥:“没看到有客人在吗,快像苏姑娘赔不是!” “哦……哦……”那少年望着她,呆呆的拱了拱手:“仲怀失礼,惊扰到了苏姑娘,还望苏姑娘见谅。” 她淡淡的笑了笑,只微微俯身道:“无妨。” 后来,她才知晓,面前的这个少年是文周社班主之子,胡仲怀。 当时只记得,他相貌端正,眼中闪烁着纯净与热情,容貌算不得有多俊俏,却让人看得很舒服。 当时,她只当他是个过路人,并未对他拥有太深刻的在意。 但她不知,她那倾世容颜,在他看了她一眼后,便已经乱了芳华。 那一日,本无他事,他在剧场为师兄的场子助演。师兄的魅力无人不晓,师兄是文周社的一方台柱,他在天津曲艺届的名气无人不晓。 他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多少女看客为他神魂颠倒。看着师兄被那些疯狂的女看客包围,他只觉得无趣,便悄悄的溜走了。 他原本想着,父亲母亲在正厅,父亲说过今晚要检查他的功课,而此时他又无事,不如趁早去找父亲母亲,请他们检查自己的功课。 但他不知,今日家中有贵客降临,便还像一往那样,一股气冲进了家中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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