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阿栗扯下罩巾,露出英气的面孔,喘着粗气道:“不行,他太强了,我打不过他。” 她往后仰头,只见主子拿着衣裳虚掩胸前,露出那截白皙圆润,隐隐还泛起萤光的香肩,嘴角却抿得死紧,阴恻恻盯住大开的中门。 坏了。 看样子,是要生大气了! **** 伽莲回到房后,只是盘腿、打坐、诵经。 他待人以善,以至诚之心推己度人,却从未想过会遇上赵如意这样的。 初时心中那点愠色,在一遍又一遍的《心经》中,逐渐被抚开了去。 人生在世,本就诸多劫难。这位长公主,自是他悟道之路上的一个劫。 劫难劫难,渡过方可圆满。 今夜彼此将话说得如此明白,想来,这一劫,也应是差不多了。 翌日,早早拍醒伽莲房门的,却不是赵如意的人,而是伽释。 只见小和尚双眼噙泪,抱住他的手哭喊道:“师兄救我哇!” 半柱香后,伽莲出现在长公主的前院厅堂。 依旧绯红长裙的美人斜倚在贵妃椅中,身前摆着冰盆,侍女轻摇锦扇。美人享受着夏日凉风,视线不离手里的话本。 “殿下,请您收回成命,饶过伽释。” 不同于以往的热络,今日赵如意兴致缺缺,俨然不欲打理这位来客。听到对方主动开口,她才懒懒从话本中抬头,“饶过他?圣僧,你倒是说说,本殿是要打他板子,还是要砍他的头呀?” 伽莲知她是故意为之,也只能平静说道:“殿下,出家人不杀生。您要他去杀鸡,岂不是为难他。” 闻言,赵如意嗤笑:“这算什么为难?他放的捕兽夹害得本殿伤成这样,没要他受皮肉之苦。只要他杀只鸡,炖盅汤给本殿补补身子。圣僧,本殿足够宅心仁厚了。” 她顿了顿,又像突然想起来,说道:“上回圣僧为了救本殿,不也杀了个人么?本殿还记得你说过,不能墨守规条戒律。怎么,这话放你身上可以,换你的师弟就不行了,嗯?” 赤/裸/裸的迁怒。 伽莲压下心中沉闷,坦然请求:“殿下,一切罪罚,贫僧愿替伽释受过。” “有意思,不过呢,本殿最喜欢强人所难,你想要替他受过,本殿就偏不——” 赵如意话还未说完,就有侍女匆匆进来通报。 “启禀殿下,皇后娘娘驾到。” 突如其来的贵客打断了他们对话。赵如意横过他一眼,在侍女的搀扶下,勉强下了贵妃椅,上前接驾。 “参见皇后。” “长公主莫要多礼。” 年轻的皇后赶忙弯腰扶住她,水灵的眼睛盛满担忧,“听闻长公主伤势未愈,恰适本宫母家送了云疆的秘药,听说对刀剑砍伤甚有奇效。” “东西呢?”皇后喊了声,身后宫女便呈上手中锦盒,打开后,里头躺着个鎏金瓶子。光看外形,都显得极为珍贵。 “这里头的药粉和了水,早晚抹在伤口处,很快就能活血生肌。” 赵如意命人接下,只是淡淡地说声:“皇后有心了。” 在旁的伽莲不禁看了赵如意一眼。 连日接触,他对这位长公主的性子也知个大概。爱憎分明,实际像个任性、还未长大的孩子般,是个很好懂的人。 皇后热心赠药,她却…… “本来,皇上也想同本宫一起过来看望长公主。可是下个月,番邦使臣就要来朝进贡。听闻此次还有位王子同行,皇上正要此事忙着呢。” 赵如意始终冷冷淡淡的。 皇后见状也再说什么,反而与伽莲说上话。 伽莲与皇后有过数面之缘。而且,皇后信佛,二人谈了些佛偈,尔后,皇后留下大堆的名贵补品,便摆驾回宫。 侍女们扶着赵如意重新躺进贵妃椅,伽莲才想起,昨夜他自绑双眼,并未瞧见她的腿。 那只受伤的腿难不成泡在水里…… “殿下,您的伤,太医应该有嘱咐过不能碰水。” 他这一开口,赵如意面色稍霁。知他是关心自己,她挑了挑眉:“怎么,昨夜没念着本殿的腿,今个儿倒想起来了?” 出口就是连嘲带讽的,伽莲无奈,“贫僧也希望殿下不要拿自己开玩笑。” 赵如意瞅着他说话时眉眼温和,不似客套,倒像是真心话。再加上那张令人心旷神怡的脸…… 美色总是有特权的。 赵如意缓了缓声,莫名染上几分委屈:“伤得如何?你不如自己看看。” 说着,她一个眼神,旁边的阿桔便上前替她挽起宽大的裤脚,只见里头的皮肉肿胀发白,当真是泡过水了。 伽莲颇通药理,当下也皱紧眉:“还有药吗?” “有的,奴婢这就去拿。”阿桔将药散取来,不过里头所剩无几,只抹上薄薄一层,俨然不够。她想了想,又将刚入库的云疆秘药取来。 “皇后娘娘这药送的忒及时,像是知道咱们府里药没了似的。” 阿桔笑着拧开鎏金瓶子的圆盖,倒出里头褐色药粉,又依着方才皇后所说,用清水和匀了,淡淡的药香弥漫在空中。 她正要将药涂在赵如意的伤口上,伸到半空的手却被截住。 “等等。” 赵如意望向伽莲,只见他面色微沉:“这药,有问题。”
第1章 侍疾(4) 阿桔一听,吓到手颤了颤,涂着药糊的棉棒失手掉落,却被伽莲拿住。 他放到鼻间嗅了嗅,眉头拢得愈紧。 “圣僧,这、这药有何问题?” “这药没问题。”伽莲将东西放回旁边侍女的朱盘中,转而看向怔然的赵如意。 “但是,殿下既已用了太医院的药,便不能再用此云疆秘药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伽莲往前靠近赵如意搁在躺椅的右腿,方才覆上的那层褐色药粉已渗进皮肉。 “太医给您开的药,是普通的金创药,应该还加了不少其他药材。但是金创药的话,里头有一味是石脂。” 他们达摩寺研制的伤药,通常也会加石脂。 赵如意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伽莲指着朱盘里的鎏金瓶子,“这云疆秘药贫僧虽未见过,可方才里头有个味道却极为明显,是官桂。” “官桂与石脂,这两味药相冲。倘若殿下二者并用,定当产生毒性,非但对伤势无益,还可能伤及殿下凤体。” 闻言,屋内所有人齐齐变了脸色。 尤其是阿桔,她喃喃道:“皇后、皇后她是不是知道 ——” “闭嘴。”向来乖张的赵如意冷冷截断侍女的话,“东西处理了。管好你们的嘴,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知道吗?” “……是。” 发生这样的事,长公主也没心情见客了。 庭前芍药娇媚,随风摇曳,夏日凉风习□□府内目光所及,每处都是精雕细琢,美不胜收。 伽莲缓缓踱步,思绪沉浸在方才屋内那瓶药中。 赵如意的反应有些奇怪,以她的性子,若发现有人要加害她,必定暴跳如雷。好比那夜意外被捕兽夹误伤,掉落山洞后又哭又闹。 还有,皇后送这瓶药,究竟是无心,还是…… 身后传来脚步声,伽莲转头就见阿桔带着两名侍女,她们手里抱着的东西眼熟得很—— 是早上皇后送过来的补品。 见到他,阿桔自然是带着人过来行礼。别说伽莲如今是主子的贵客,单凭达摩寺圣僧之名,寻常见到这位身上像带着佛光的大师,总不自觉恭敬几分。 伽莲向这些姑娘行完佛礼,顺口问道:“阿桔姑娘,你们这是……” 阿桔打发了身后的人先去办事,左右见无人,才压低声音说:“圣僧,刚才您也看见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些东西咱们怎敢让殿下用呢?” “说来,这次还多亏大师。要不是您精通药理,发现那两味药相冲,说不定殿下又要遭罪了。” 又? 伽莲敏锐捕捉到这个字,“阿桔姑娘的意思,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啊……”阿桔揉着鼻子,目光游移开来。 见状,伽莲也知自己冒犯,当场便道:“是贫僧逾越了。这是殿下的私事,贫僧无意窥探,还请见谅。” “其实,”阿桔犹豫片刻,才下定决心,“圣僧,是您的话,我也就没啥好担心的。” 赵如意喜欢他,而且伽莲的为人行事有目共睹。就算天塌下来,阿桔也相信伽莲不会害人。 她招手,示意伽莲随她到角落处。墙头枝叶茂密,撑出一隅阴凉。两人站在这儿,避开路过侍从的视线。 阿桔问他:“您应该知道,殿下与皇上并非亲姐弟吧?” 伽莲点了点头。 他虽一心向佛,但达摩寺是国寺,与皇室诸多往来。就算他不打听,寺中好事者如伽释这些,也时常闲聊皇家秘闻。 赵如意与赵墨不是亲姐弟,这并非秘闻。不过,真正非先皇所出的,不是赵如意,而是赵墨。 二十多年前,大周开国皇帝永泰帝赵春芳从河东起军,一路攻入神都,结束了端朝李氏的统治。他登基后,只纳了当年被称为李氏皇帝强抢入宫,引得天下大乱的美人乔楚为皇后。 永泰帝与乔皇后只生下一女,就是赵如意。 此后传闻因乔皇后身体抱恙,无法再育,所以永泰帝便过继了已故表兄遗子赵墨为子,三年前,永泰帝将皇位传给赵墨。 “我们殿下与皇上自幼一同上学、一同玩耍,自然亲好。可是,皇后娘娘就看不惯他们这样。” 阿桔叹了口气,将往事娓娓道来。 当今皇后,闺名司徒妙仪,是司徒丞相之女。 三年前,赵墨登基时,朝中大臣便上书理应同时立后。选秀大典上,赵墨一眼便相中司徒妙仪。 司徒妙仪出身世家,身份高贵,容貌端庄,性情淑婉。立她为后,当时朝野内外一片赞同。 可拟封后的圣旨还未盖上章,司徒夫人因病逝世。司徒妙仪事亲至孝,自是守孝三年。直至三年孝期满,三个月前,赵墨才下旨册封她为后,迎入中宫。 “皇上对皇后情意深笃,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当年皇后还未入宫时,就……就因为觉得殿下与皇上太过要好,表面上是没说什么,但私底下……”阿桔顿了顿,才压低声音,说道:“皇上跟前的人说,皇后娘娘抱怨过殿下,所以后面为了避嫌,咱们殿下才从宫里搬了出来。” 竟然还有这样的缘由? 伽莲无意窥探宫中秘事,可赵如意搬出皇宫是因为这个,确实是始料未及。 “后面的事您也听说了。”阿桔长叹一声,“殿下从宫里出来,时不时就让些男子入府。日子久了,外头的人怎么看殿下,您也应该知道。我们这些当奴婢的,可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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