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皇后娘娘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可殿下鲜少入宫。就连皇上的面,也是能少见就少见。我自小跟着殿下,看见她跟皇上生疏至此,心里也难过。” “可方才您亲眼看见皇后赠药,我也不敢说这背后究竟是巧合还是……唉,总之,这种事确实不是第一次了。” 话峰一转,话题就转到伽莲身上。 “圣僧,往常那些人殿下权当是消遣。但您不同,奴婢觉得殿下对您是真心的。” 阿桔特地后退半步,郑重地福了福身子,“还望圣僧莫要辜负殿下一片心意。” 伽莲:…… 他当然不可能接受赵如意的心意。 只不过,今日阿桔这番话,倒教他心生感慨。 一者为赵如意,他从未想过,这般如火张狂的女子,竟也有许多无奈。 二者为皇后,他与皇后已是旧识。那样端庄娴淑的女子,却也会暗生猜疑嫉妒之心。 但皇家内地的勾心斗角,终究不是外人能说三道四的。 伽莲回了屋,不久伽释又找上门来。 “师兄,”他还是泪眼汪汪的,不过,这回倒是高兴不是吓的,“是您跟长公主求的情对吧?她们不要我杀鸡,只要我砍柴就行了呜呜呜……” 第一天进府,刚被安排去砍柴时,伽释还气得跟传话的侍女斗嘴。现在,不用杀鸡去砍柴,他高兴得不敢多在伽莲这里逗留,怕那位喜怒无常的长公主殿下一个不高兴,他又得去杀鸡了。 伽莲笑而不语。 这天赵如意那边倒是消停了,没传他陪膳,送来的饭菜也是普通的一菜一汤,与他平日在达摩寺吃的差不多。 过了晌午,伽莲照常打坐诵经。周遭一切,亦在他可感知范围内。 一切并无异常。 待到日头西斜,伽莲做完功课,起身活动筋骨,又想起赵如意的伤。 从柜中包袱取出他们寺中研制的伤药,藏于僧袍当中,伽莲主动往长公主的院落走去。 “殿下这会儿正在赏鱼。” “不了,贫僧只是想着早上你们说殿下的药已用完,贫僧这里还有……” 阿桔掩嘴轻笑,“还是请圣僧亲自交给殿下吧。” 说罢,她一个眼神,旁边的侍女纷纷退下。 伽莲轻叹,却也不扭捏作态。于公于私,他都希望赵如意的伤能早日痊愈。 此事起于达摩寺,他有脱不开的责任。 长公主的院落俨然是请能工巧匠打造的,前后院间的庭院,周围栽着奇花异草。一目望去,在碎金的阳光中,姹紫嫣红,宛若身临仙境。 昨夜追着黑衣人,伽莲自然无心景色,如今他轻易便看见右边亭里的身影。 这庭院刻意开了水路,引出一汪清泉,还在右处建了座石亭以供休息赏玩。 绯红窈窕的美人坐在亭边长椅,手挎着栏杆,支着侧脸,百无聊赖往水里扔饵料。 她的右腿,就架在长椅上。 伽莲走近时,嘴角不禁弯起。这样的姿势甚为不雅,可不知为何,放在这位殿下身上,倒是一点也不出奇。 其实就是个任性的孩子。 水面波光粼粼,落金般的光洒上去,折射回来。妩媚妍丽的面孔染上烟霞色,化去往日的狂傲,那双眸中,隐隐泛出些许罕见的情绪。 不知为何,伽莲却读懂那里头藏着的,名为孤寂的伤感。 她……在难过吗?
第1章 惊宴(1) “殿下。” 伽莲缓步走到赵如意身边,也驱散了那烟霞般的孤寂与脆弱。 美人懒懒抬起眼皮,尔后又望向底下水面。 “你的好师弟没跟你说,本殿已经免了他去杀鸡么?” 纤白的手被染成金色,随意抓了把饵料抛进水里,引得一群红鲤争相夺食。 “伽释已告诉贫僧,谢殿下宽宏大量。” “哼,叫他好好砍柴,若是不仔细干活,小心本殿明个儿不叫他杀鸡,叫他去杀人。” 伽莲嘴角笑意更深,明白这是长公主的任性话。 “贫僧自然会好好教导他。” 他没忘了此次来的目的,“殿下,您的脚可还有上药?若是还没有,鄙寺的消痛散,尚有些许功效,殿下要是不嫌,也可先用着。” 从僧袖中掏出的,仍是上回那个小瓶子。 赵如意双目静静盯住他,眼中情绪变化。末了,她放下饵料,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饶有兴致地问:“好呀。不过,这会儿她们都在忙着备膳,还请圣僧为本殿上药,可好?” 伽莲自然不会入套。 他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只道:“男女授受不亲,贫僧岂敢冒犯公主?” “哦,你连本殿的身子都看过,这会儿倒是正经起来了。” “善哉,贫僧当夜误闯殿下寝室,是以为苇绡教的人意图对殿下不轨,并非有意。而且贫僧目不视物,殿下千金之躯,贫僧自然不敢窥视。” 赵如意讨了个没趣,忽而又觉得此人尤为可恶。竟然绑着眼睛,都打赢了自己底下的人。 那晚简直是她人生中的耻辱。 长公主的怒气说来就来,她撅起嘴,“不要就不要,拿来,我自己擦。” 青葱五指张开,晃晃向他讨药。伽莲只能将瓶子给她,赵如意拿过药后,才打开盖子,又被里头的药味呛了呛。 抹药之事,长公主哪里干过? 药瓶子是在手,可想到这药粉倒在手里,又会污了手,赵如意赌着一口气,握着瓶子,左右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最后,她忿忿瞪了伽莲一眼,将药瓶重重往旁边石椅放下,“不擦了,这条腿坏了就坏了。” 伽莲:……还真像个孩子一样。 但是,男女授受不亲。他断然也没有无故为她上药之理。 赵如意见他一动不动的,愈发来气,“本殿知道,你跟其他人一样,巴不得希望本殿越惨越好,对吗?” 这又从何说起? 伽莲无奈至极:“殿下,贫僧从未这样想过。” 此时的赵如意像是寻到发泄口,连日的委屈混着不甘,非要一骨脑倒出来。她不快活,也不能叫别人舒心。 “说不定,司徒妙仪正是看不惯本殿要你入府,才特地送了那瓶玩意儿给本殿。她最喜欢听你念经,心底肯定无比恨着本殿呢!” “殿下。”伽莲不免加重语气,“药性相冲之事,说不定只是巧合,您又何苦以恶意臆测她人?” 赵如意冷笑:“臆测?本殿身边,根本就无人真心待着本殿。” 伽莲见不得她这如此,只道:“非也。别人不说,贫僧见那日薛大人对殿下就极为上心。” 这话倒不假。那日伽莲带着受伤的赵如意回到达摩寺时,薛青竹眼底的惊慌与担忧,完全是真情流露。 然而,赵如意别过脸,声音倏忽又沉下去:“他?他上心的,是长公主,不是赵如意。” 伽莲霎时说不出话来。 赵如意背对他,幽幽说道:“反正,你跟他们一样,打从心底就不喜欢本殿。左右你也不肯从了本殿,放心,等到本殿的腿好了,你爱回去就回去罢。” 晚风拂过水面,泛起粼粼波纹,也送来阵阵夏日热意。 伽莲盯着那道绯红的身影,心里暗叹,只是又行佛礼:“……贫僧谢过殿下。” **** 那日过后,伽莲在公主府的日子相当平静。晨昏在房中打坐诵经,时而在院落周遭行走,一切并无异常。 就连伽释,每日也只需砍上一个时辰的柴。其余时间,还能呆在伽莲这儿,赏赏公主府美景,吃上精致的斋饭。 按他的说法,这简直是神仙生活。 神仙归神仙,这样的日子倒也是有个头的。赵如意的腿恢复得不快不慢,却也差不多快好了。 勉强能下地行走后,长公主就坐不住了。她本来就不是闲得住的性子,如今恰逢盛夏,安国公府递了请贴过来,五月十五,安国公府举办夏渔宴。 所谓的夏渔宴,就是安国公府上养了不少稀奇珍鱼,这季节正是鱼儿长成之时,共邀一众好友同赏。 本来公主府里那池红鲤已是举世罕见,可赵如意偏要去凑这热闹。安国公生前是出了名的富贵闲人,其子如今继承他的爵位,其吃喝玩乐的本领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夏渔宴,说好听是共邀国公府的好友,实际就是一群皇家纨绔齐聚一堂找乐子。 赵如意执意要去,伽莲自然也跟着。 虽然上次的黑衣人是阿栗,可伽莲始终不敢掉以轻心。公主府守备森严,苇绡教那些叛党自然无处可入。但是倘若出了公主府…… 将近月余,赵如意对他不冷不淡,仿佛真印证了要放他走的承诺。见他要跟着,她也没说什么,只带了人一同到安国公府。 赵如意身份尊贵,还未进门,主人便已带着人在门口处迎着。 五月十五,这会儿神都暑气正旺。然而,国公府里五步便置冰盆,还布上两名婢女摇着锦扇,无论走到哪儿,皆是凉风习习,好不惬意。更别提四周特地摆上的奇花异草,配着枯山流水,自成一格。 作为高级纨绔,年轻的安国公自然审美不一般。当然,他也不遗余力地向更加高级的纨绔——长公主介绍府中美景。 赵如意听厌了安国公洋洋洒洒的恭维后,随意将人打发走,他的夫人却留了下来。 这位安国公的夫人,名唤孙娇娇,亦是出身名门。不过嫁进来后,约莫被丈夫的荒唐伤透了心,竟是不破不立,也效仿其夫的风流,在外头养了不少男外室。 孙家强势,安国公气归气,却也拿夫人无可奈何。索性,夫妻各自在外逍遥,好不快活。 这孙娇娇与赵如意也算投契,毕竟她俩都有相同的爱好——喜好美男。 二人缓步赏景,在盛开的紫藤花前停了下来。 暗暗瞅着不远处的白衣,孙娇娇往前凑到赵如意跟前,低声问道:“殿下,我前日子还以为是谣言呢!这圣僧,真的被您收啦?” 提起这个,赵如意撇了撇嘴,随手折断垂落在眼前的紫藤,没好气应道:“不收不收,只会念阿弥陀佛的家伙,无趣极了。” 孙娇娇是个心眼通透的,一下便瞧出其中端倪,轻笑:“殿下,原来您也撞到铁板呢。” 赵如意脸色更黑。 紫藤落落,摇曳中,那抹玉立的身姿如松如柏。纵然旁边那些妖艳的夫人小姐上前,他也依旧面不改色。 还真是个心志坚定的。 想到他对其他女人也不假辞色,倏忽,赵如意不知不觉竟勾起嘴角。 又是生气又是高兴的,这一幕自然没逃过孙娇娇的眼,她想起连日来外界的传闻,不由打趣赵如意:“殿下,若真觉得无趣,不理会他便是。前些日子,臣妾在梨花院发现个唱戏的,那嗓子特别好,模样也俊。当然跟您之前那位无眠公子没得比,不过呢,胜在小嘴特别甜,可讨人欢心了。不如,臣妾让他去公主府,替您解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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