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那张妖媚祸国的面孔就在眼前,她微眯起眼,丝毫不掩饰话里的厌恶:“那贱/种当初用个赝品来诓骗我们,如今落到这样的田地,也是活该。” 她冷冷笑出声,“不过他们赵家向来也没出什么好种。” 说罢,妇人站起身,直接走到李伽莲面前,“现在赵墨那厮封你为北丽王,又给了你辅国之责,留你在神都。说来说去,无非都是暗中在防着你罢了。” 她伸手搭上侄子的左肩,语重心长说道:“切勿被他们姓赵的麻痹,忘了咱们的复国大计。” “放心吧,姑姑。”李伽莲垂眸,态度极为恭顺,“我知道该怎么做。” 妇人这才满意地收回手,转眼间又挂上笑:“国事你要上心,可咱们李氏传承的事也不能耽搁了。” 李伽莲视线盯着地上红色毯子,就听得对方又说:“你跟兰心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咱们虽屈居于赵家之下,不过赵墨还需仰仗我们,趁这机会,你们该把大事给办了才对。” 那红色毯子上绣着莲花图样,忽然间,灰蒙蒙的天色从记忆中翻腾出来,就这么突兀又鲜活地唤醒他也不曾刻意记得的画面。 那是三年前,他自以为最幸福的时刻。一个阴沉沉的秋日,赵如意最讨厌阴天,于是窝在他怀里,强拉着他一同躺在长塌中。 缱绻过后的男女能聊什么,无非都是些你爱我我爱你的无聊话。伽莲曾经四大皆空,陷入情爱后却像极那些跪于菩萨宝像前,反复诚心祷告白首偕老的信男信女一样。 他听着外头呼呼风声,双手却抱紧怀里的女人,偶尔是一个吻,偶尔是一句爱,把打座诵经的时间都荒废在情爱里。 可曾经的他甘之如饴。 赵如意躺在他的怀里,忽然指着地上的毯子,说:“伽莲,为了证明本殿对你的爱,从今日起,这公主府里不用其他花,只用莲花,就连这些毯子,都用上莲花图样。” 说到做到,翌日,这府里的织品都换上莲花图样。 “你们好好聊吧。”李伽莲回过神时,这位姑姑早已错身走出厢房。他转过身,就见一名相貌与对方有几分相似,却如春风流水般柔美的少女正朝他走来。 “表哥。”少女穿着湖蓝色纱裙,白皙的双颊透出薄红。 李伽莲看着这张美丽的脸,轻轻唤了声:“兰心。” * * * * 门被推开,赵如意从双臂中抬起头,眼前又是熟悉的一幕。 哑女将食盒中的饭菜放上方桌。自从上回那件事后,他们将方桌从房间中央移到离床不远处,恰好是那条金链长度的极限——恰恰能够让她能够坐上去吃饭。 哑女在方桌那边动作,甚至也头也不敢抬。赵如意冷冷盯着她,忽然放轻声音,问道:“你是苇绡教的人吧?这么小的年纪就进了反贼窝,你父母是什么人?” “前朝官员?还是李氏宗亲?” 哑女摆着筷子的手顿住,随后又继续她的活。 赵如意讨了个没趣,冷声哼道:“苇绡教意在反抗我们赵氏,你跟他们迟早会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手里的活干活,哑女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就走了。 呿,无趣。 赵如意挣扎着下了床,下意识往右瞥,浑身瞬间僵住。李伽莲并没有动这寝室的布置,床的右前方依旧摆放着她曾经最爱的梳妆台。 只是梳妆台上只余留下一面镜子,现在镜子倒映出女人苍白的面孔。她只剩衾衣,头发披散在肩侧,曾经开至荼靡的花,如今凋零成光秃秃的枝条。 这就是现在的她。 赵如意忽然就明白伽莲的险恶用心,他留着这面镜子,他要她亲眼看着自己变得丑陋,变得连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多少天了?她根本不想记。天亮又天黑,那条金链锁着她,她在极端的无聊与寂寞中倍受煎熬。 好难受! 镜子中的女人枯槁难看,如果是曾经的她,只看一眼都觉得对方可怜。 丑陋、可怜……什么时候,她赵如意也会沦落到让这两个词落至自己身上?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赵如意双目渐渐变得通红,如同野兽般,她猛地扑到方桌上,拿到那些碟子碗直接甩到那面镜子—— “砰”地一声,镜子应声而裂,米饭汁水横流。 心中那股洪流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只要是视野中出现的物品,都成为了她的武器。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输?为什么伽莲不干脆杀了她?为什么她会被锁在这么间屋子里,成了可怜又丑陋的囚犯? 毁了它们!连这个世间一起毁灭了更好! 赵如意拼命地扔、拼命地砸,桌布、纱帐、床褥被她扯下来,撕不开的就甩在地上,梳妆台也被推倒在地,余光瞥见上头刻着的莲花纹路,她甚至不管不顾,直接抓起地上盘子碎片,任由它们刺进手心,流出血。 她握着那碎瓷片划过那朵莲花图样。一下、两下、三下……血顺着流进那些划痕中,和着她的恨,将曾经名匠雕刻的珍品,毁得面目全非。 就是要这样! 她要毁了这一切! 李伽莲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女人冷艳的面孔勾起阴鸷的笑,鲜血漫过白皙骨感的手,那双眸向上挑,活生生像是从欲海上爬出来的女妖。 赤/裸/裸的挑衅与恨意,即使剥去那些华丽奢靡的装饰,仅凭这双手的血,也照样艳丽得叫人移不开眼。 这就是赵如意,名副其实冠绝天下的女人。 黑色靴子往前走,李伽莲才走进赵如意能够触及的范围,对方忽地像兽般狂扑上来,手里高高举着那沾满她自己鲜血的碎瓷片。 这样的伎俩,在他面前像是过家家。不过是握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折,金链撞上红柱,发出清脆的哀嚎。 李伽莲不费吹灰之力,右手掐住如天鹅般的颈,顷刻间就将女人定在柱子上。 “不过关了你十五天,你就受不了了?”他嘴角弯起,眼底尽是冷意。 “当初,我可是被你关了三个月,整整九十多天呢,殿下。”
第1章 自然不能教你如愿。 掐在脖子的手并不用力, 还留有让她呼吸的余地。赵如意听着他那些话,只觉得好笑。 “伽莲,说什么废话呢, 别让本殿看不起你。一个大男人,玩这种磨磨唧唧的把戏。” 手垂落在身侧, 从掌心流出来的血顺着手指, 慢慢侵蚀白色衾衣。从李伽莲的角度,自己手里的女人, 像朵开到极致, 由花蕊渗出血的花。 凄异又危险。 嘴角勾起笑, 他的手不带任何感情地人往旁边甩去, 那具胴体轻飘飘地跌进床褥中, 那是她亲自扯下地的红色棉被。 李伽莲眼尖地发现, 被上那朵并蒂莲已经被划落,露出里头团团白蚕丝。 黑色靴子往前,轻而易举踩住棉被的一角, 男人微垂下眸,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 “赵如意,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囚犯,这里没有得让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要一刀剐了你,或者是就将你关到七老八十,你根本没得选。” 赵如意缓缓坐起身, 仰视曾经的情人,忽而就笑了。 对方微眯起眼, 似乎有些不满。 “伽莲,”带血的手捋过鬓边, 像给苍白的颊抹上胭脂,赵如意的声音凭空染上几分缠绵:“你这样,本殿会以为你对本殿余情未了,想要金屋藏娇……” 尾音拖得绵长,女人的眸浸过春水般,丝丝缕缕都有……说不出的诱惑。 李伽莲踩着这旖旎的尾音,半跪下来,眼尾扫过地上镜子碎片。星星点点的镜片倒映出他,或者是她的脸。 “金屋藏娇?呵。”他甚至带着怜悯的语气,轻捏起对方精致的下颌,“长公主殿下,你瞧瞧你现在这样子,所谓‘金屋藏娇’,你还担得起这个‘娇’字么?” 从小到大,赵如意在容颜上从未受过质疑,这是第一次。怒气迅速充斥满胸腔,但她极力维持镇静的模样,她知道这不过是男人打压她的伎俩。 忽然,她伸出手,勾住那条黑色的腰带,亦如三年前那段甜蜜的岁月里,她无数次所做过的那样。 果不其然,指尖触碰到的身体传来微微僵硬的感觉。 赵如意体内的怒意瞬间如潮水般退去。手被打掉时,她反而笑得更加媚。 李伽莲沉下声,只道:“这么多年未见,殿下倒真是一点也没变。” 三年前,达摩寺兵变那夜后,赵如意露出了真面目,将他跟赵墨囚禁在碧霄宫底下。就算她已知他恨她入骨,仍旧像刚才那样,伸出手勾住他的腰带。 然后用达摩寺众僧威胁他,逼着他与她共享鱼水之欢。 “怎么,殿下那些相好没能满足你吗?”清冷的声音中透出轻蔑与不屑。 赵如意缓缓笑出声,一点也不忌讳,坦然答道:“无眠是机灵,可惜花样太多了。青竹是君子,但却古板了些。至于阿冉嘛,武将确实身强力健,但就是无趣了些。比起来,还是你温柔又听话——” 后面的话没办法说了,李伽莲猛地伸手扣住她后脑勺,愠色的眸直勾勾盯住她,几乎是咬着声,一字一句道: “赵如意,你当真是人尽可夫!” 赵如意嘴角弧度更弯,“不然呢?” 两人靠得极近,她吐气如兰,喑哑着声说:“你曾经说,本殿遗憾不是落在赵墨手里。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如果是他的话,想必不会这么关着本殿,他肯定会百般讨好本殿这个姐姐,然后每一夜都来……” 后面几个字,像是夏夜骤然响起惊雷。 李伽莲瞳孔微缩,体内狂乱的情绪没有任何预兆侵占他的理智。在这个瞬间,他忽然改变主意了。 紧紧盯着赵如意妖似的眸,李伽莲冷冷说道:“以前,我就觉得你们这对姐弟让人恶心。” 他的手按住底下那件绸制衾衣,毫不留情地扯下—— “既然你那么期盼着你那个好弟弟,那我自然……”俊美的面孔露出残忍笑意:“不能让你如愿。” * * * * 进入盛夏,阳光早早就斜照红墙一角,恰好让那株藤萝能够汲取足够的养分。 明红站在门外,双手绞住裙角,暗暗还左右动了动脚,免得双脚因站得太久麻痹。门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由内推开,她霎时打了个激灵。 男人走出来时,右手抚平左袖上的褶皱,像是漫不经心般,轻轻道:“进去吧,这儿的事别人问也不许说。” 她忙不迭点着头。 那双素来淡漠的眸瞥过她。什么也没说,但明红莫名感觉到,主人……心情很好? 明红蹑手蹑脚踩着那道开了的门入内,闯进视野中的景象却让她心猛地一跳—— 入目所见的,这屋内大半狼藉。为什么是大半?因为只有从方桌到床前那范围内,几乎所有物件被砸被撕,找不到任何完好的。包括,那躺在地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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