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黑衣男人说完这句,又重重咳嗽起来。见状,乔楚忙上前替他顺背,跪在底下的两人情急地喊道:“父皇!” 黑衣男人,正是乔楚的丈夫赵春芳,大周的开国皇帝永泰帝。 “你身体不好,别动气了。”乔楚眉头轻蹙,但赵春芳怒视底下的两人,喝道:“我当初将皇位交给你,你怎么答应我的,现在为何会落到这个地步?你回答我,赵墨!” 赵墨颤着声,“父皇……” “还有你,赵如意!”赵春芳责问赵如意:“我知道你心野,可我从来没想到,你竟敢篡位,还敢暗中替换了氓山的消息,你当真以为我与你母后不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 赵如意咬紧下唇,倔强的姿态让赵春芳更气,“这回,若不是许知弦报信报得及时,你以为你们还有命跪在这里吗?” “父皇,是儿臣的错。”年轻的天子低下头。 在场都是聪明人,不用详细解释,他们几个都已经能猜出事情的经过。许知弦报信给了在氓山的赵春芳和乔楚,他们及时赶到江北,找到李猛,又说服李猛说出山道所在,江北军哪能及时凿开山体,在生死之际将他们救了出来。 约莫是因为动气,赵春芳忽然急促地咳起来,乔楚扶着他,忍不住露出责备的目光:“你们知道的,你父皇在氓山养病,太医说一日都离不那里的药泉。前几日接到江北急报,他不顾太医劝阻离开氓山。你们又知不知道,太医说这样会折损他的寿命!” 赵墨与赵如意瞳孔一震,尤其是赵如意,她愕然望向自己的父亲:“父皇您怎么能枉顾自己的身体?” “那不然呢?”赵春芳眼底腾升怒意,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意令在场众人心中敬畏。他指着他俩,冷笑:“看着你们姐弟相残,或者死在外人手里?” 这话说得李猛不乐意了,“话说清楚点,是你家小妖女先要我儿子的命。” 话音刚落,还一脸病容的永泰帝做出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旁边红柱上悬挂的剑鞘里抽出剑,直接架在李伽莲脖子上。 这些发生得太过突然,回过神时,李猛也伸手扣住他的喉咙。 “父皇!” 赵春芳盯着随时随地能被自己杀死的后辈,仿佛李猛的威胁也不存在,冷声说道:“当年你父亲在江北意图弑君复国,如今轮到了你。就算你无意于皇位,但是你要知道,你存在这世上一天,就会有无数人打着李太子的名义复国。” 剑尖几欲刺入皮肉,李伽莲想起,这位大周的开国皇帝曾有过战神之名。当年,是这个男人从河东起兵,一路杀至神都,结束了他的先辈两百多年的统治。 如今,他眼中真真切切闪现杀意。 李伽莲坦然合上眼,“贫僧知道,所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春芳!”李猛刚喊了句,余光扫过一道绯红身影迅速扑来,只见赵如意攀住自己父皇的手,急促地说:“父皇,不要杀他!” 赵春芳斜眼瞥过自己的女儿,不带任何温情,“给我一个不杀他的理由。否则,反正我也活不久了,拉他垫背也不亏。” 扣住他喉咙的李猛瞳孔微缩。 他不是在开玩意,他可以瞬间了结赵春芳,但是赵春芳在死之前绝对会抹了李伽莲的脖子。 闻言,赵如意脸色发白,这一刻她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住的,是那年夏日在公主府里,白衣僧人目光温柔似水,说道:“如意,你是我此生唯一,也最重要的人。” 无需犹豫,她所能想到最好的理由,也是唯一一个—— “父皇,他是我此生最爱的男人。你要杀了他,是想让我恨您一辈子吗!” 所有人都看着她。李伽莲睁开眼,目光隐隐藏着激动。 赵春芳挑了挑眉,“你爱他?你不是想要当女皇帝吗?如果说,我让你选,你要是愿意放弃争皇位,我就放过他,你愿意吗?” 李伽莲凝视着她,她一脸犹豫,俨然不知道该怎么选。 不过,也够了。 微微勾起笑,李伽莲温柔说道:“不用选了。如意,本来我就没想活,只是答应过我,不要让任何人清算苇绡教剩下那些教众。他们不过都是些贫苦百姓,迫于生计才入教,复国那些梦想离他们太远了,放过他们吧。” 如果是赵如意,他相信,她会有办法保住那些人的。 说罢,他又对李猛说:“义父,谢谢你,自贫僧出生以来,多次让你费心了。” 其实他相信,说到底李猛虽不愿不顾他的请求,可又不舍得他葬山落迦山所以才将山道位置告诉了乔楚。否则,凭燕云十二骑之首的能力,又岂会听从赵家人的话? 所以,一切都够了。 赵如意看得出他真心求死,脑里顿时轰地一声,攀紧赵春芳的手,颤着声道:“不要!” 赵春芳注视她,显而易见在等待她的答案。 “我……我选他!” 此话一出,连赵墨都死死瞪住赵如意的后背。 现场顿时陷入奇异的静默中,唯有赵春芳又问她:“不后悔?” “不后悔,”赵如意定定看着李伽莲:“您是知道的,女儿决定的事绝不后悔。” “好。” 寒光一闪,竟是赵春芳收回剑,他并不喜,也不怒,只是平静地对李伽莲说:“既然我的女儿选了你,那我不杀你。编造宝藏的计划我知道,也相信你并不想复国。但是,你跟如意在一起,余生就不要再踏入神都,天南地北随你们去哪。” 这是要放逐他俩? 乔楚张口欲言,然而又看着女儿,只是垂眸走上前扶起她,轻拍了拍她的手。 这样的结果,怕已是赵春芳最大的宽容。 李猛收回手,直接撞了撞义子的肩膀,“听他的吧,以后呀,你们也不用再管那些苇绡教复国玩意儿,专心云游四海,早点生些小娃娃出来给我玩,不是挺好的吗?” 李伽莲怔怔凝视赵如意,这些话好像都在脑中有了画面,他不禁勾起嘴角,上前从乔楚手里牵过赵如意的手。 兜兜转转,他还是牵住了她。 * * * * 雨打落在屋檐,密密麻麻滴落池塘,富有节奏感的滴答声只让人更加困顿。 一只手伸过来捋过披散在脸颊的长发,然后便是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比春日还要缠绵。 “起床了,娘子。” 赵如意微微抬眸,映入眼帘的是夫君俊美的面孔。习惯性勾住他的颈,将醒未醒之间带着迷蒙,她自是不知,这样婀娜的小女儿情态,惹得对方目光更加温柔。 “不起,困。” 这样江南的春太没劲了,成天地下雨,每天起来都是烟雨蒙蒙的景致。去年深秋他俩从江北离开,各自拜别父母后,开始了云游天下的闲散日子。 为了过个暖冬,他们特地赶来江南,在依山傍水的地方置了个宅子。江南的冬不若北方肃寒,像极披着雪纱的少女,轻轻扇着风。前长公主素来吃不得苦,在这样的地方舒舒服服待过整个冬天。 雪消冰融,转眼间,江南迎来绵绵不断的春雨。 最初,从房里望出去,山间水色都笼罩在烟雨中,这美景举世难寻。但看久便腻了,反倒是赵如意讨厌起这不能让她出门的雨。 不过,这样下着雨的时光,也有极好打发的事。 见夫君正要说她,她主动倾上前,献上自己的唇。很快,她的夫君眉眼浸满笑意,主动加深这个吻。 窗外烟雨蒙蒙,窗内自然旖旎缱绻。等到云雨方歇,赵如意懒懒被对方搂在怀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话。 这种时刻,前长公主殿下最喜欢算“旧账”。 “昨天,你买豆腐怎么拖了那么久的才回来?是那豆腐西施太漂亮了?看得挪不开眼?” 纤指轻点男人胸膛,很快被捉住,放到唇边吻了吻。李伽莲一脸无辜:“下雨啊,出门时没带伞,买完就下大雨了。再说,什么豆腐西施,那林姑娘我都没正面看过她。” 说罢,他在妻子额心烙下吻,“再美的姑娘,都没有我的娘子美。” 这样的话再听一百遍,赵如意仍是觉得心情舒畅。“是吗?那你就没想着你那个未过门的兰心表妹?” 李伽莲目光微顿,“没有。上回义父来信,里面说她已经离开神都了,也不知去了哪。” 听出他话里的落寞,赵如意挑了挑眉:“如何?你要去找她吗?” 李伽莲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我也没面目再见她。” 李兰心从小就跟着李复四处奔波,以复国为己任。后来,又与他订下婚约。他订下同归于尽的计划时,心里也不想连累这个无辜的表妹,李兰心心地善良,一直以来都听从母命,随波逐流,所以他特地没带她去江北。 如今,落迦山秘洞被炸毁,苇绡教教主、副教主还有分坛主等人全军覆没,还有暗卫营那些人死了的消息已传遍天下。苇绡教剩余的教众纷纷四散,不过短短数月,世上已无人再提苇绡教,无人再提复国之事。 他现在只盼李兰心余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和快乐。 “也行,下回要见着她,要是你圣僧慈悲心大发,就将她留下。至于我嘛……从哪来就往哪回,反正你跟她早已订了亲,我——啊!” 她轻喘一声,被下腰肢被轻捏了捏。 “你还能去哪?”李伽莲无奈道:“咱们已是拜过堂的夫妻,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好不容易,他才娶到心心念念的妻子。来到江南,置办好宅子后,他第一件事就是举行婚礼。 三年前,他曾经做过的美梦,如今竟已成真。 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他又岂能放手? 虽然笨拙,但昔日达摩寺圣僧还是费尽口舌哄好怀里的娇妻。赵如意欣赏够他的“窘迫”,才懒洋洋地问:“现在倒是知道讨好我,当初在公主府,你的心可狠了,用金链锁,还专挑难吃的送过来,早知道,当初我便一头撞死,现在也不妨碍你等着你的兰心表妹了。” 这又是哪跟哪?每次只要赵如意心血来潮,总能扯到当初自己做的“蠢事”。李伽莲眼中透着无奈,甚至带着委屈与愧疚。 “不是说过,当初我确实生气,还有,我以为我们没得善终,所以……” 女人好暇以整看着他,李伽莲自知越解释只会越错得厉害,按照惯例,他识趣地服了软:“行,是为夫的错,娘子你想怎么样都行。” “好啊,你记着,今天午膳我要吃蟹黄豆腐、碧螺虾仁,晚上要吃红烧狮子头、响油鳝糊。” “行,不过,你不是生气我跟林姑娘买豆腐,要不我换家……” “不用。”赵如意捏着他的脸,微抬下颌,高傲地道:“我知道她喜欢你,不过没关系,我的夫君这么好,别的女人觊觎很正常。她们个个都馋着你,可你只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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