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嫣有些不好意思:“都嫁人了, 总是回娘家也不好。” “谁说的?你想回就回, 无人敢置喙。”沈知珩沉声道。 贺嫣就等他这句话呢,嘿嘿一笑便挽上了他的胳膊,沈知珩一看她狡黠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一时间好气又好笑。 两人回贺家本是临时起意,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李副将在苦口婆心地劝贺均休息,贺嫣当即好气地凑上去:“干嘛呢?” 院中两人都没想到她会突然回来, 惊喜过后李副将立刻告状:“小姐你看将军, 都着凉了还要练剑, 大夫都说不能折腾了。” “我年轻时受了七处刀伤,昏迷三日醒来都没耽误练剑,区区着凉算什么。”贺均声音洪亮,显然不当回事。 李副将当即无奈地看向贺嫣,贺嫣立刻道:“祖父!” “……行行行,知道了!”贺均不高兴地将剑丢给沈知珩,沈知珩下意识接住。 看着他还算利索的动作,贺均还算满意:“听说你剑术不错,舞一把叫老夫瞧瞧,看是否像传言中那般好。” “祖父,别折腾了行吗?”贺嫣无奈制止。 然而沈知珩手握长剑,眼神倏然一凛。 白光闪过长剑肆意,犹如龙游凤舞身姿矫健,激起地上落叶一片。破风声阵阵传来,贺嫣怔怔看着他,一双眼睛都看直了。 许久,沈知珩侧身收剑,双手将剑呈还贺均。 “好!不愧是我贺家的女婿!”贺均心情大悦,笑呵呵跟着李副将吃药去了。 沈知珩刚舞完一把,呼吸还有些急促,一回头便对上了贺嫣呆愣的眼神。 “看呆了?”他眉头微挑,语调难得轻松。 贺嫣勉强挤出一点笑:“我记得你早些年练剑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剑术只算门外汉的水平,没想到才短短几年,你便已经精进到如此地步。” “大约是我天赋异禀,做什么都算不错,才会……” 贺嫣:“得吃了多少苦,才能在几年内练成这样啊。” 沈知珩愣了愣,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暖流。 “不苦。”他朝她伸手。 贺嫣吸了一下鼻子,默默与他牵着手往厅里走:“无忧哥哥,你当初为什么会答应进皇城司啊?” 皇上并非武断之人,若是他坚决不肯,肯定也不会逼他。 沈知珩眼眸微动:“为人臣,自然是主君让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少来,你肯定是自愿的,”贺嫣不上当,拉着他就不肯走了,“我们都成婚了,你还不肯说吗?” 沈知珩沉默许久,轻笑:“大概是因为,唯有坐到这个位置上,才不会重蹈覆辙。” 他说得含糊,贺嫣却瞬间明白了,心口顿时针扎一样疼。任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知珩就连进皇城司的原因,都是为了她。 “这是怎么了?”沈知珩看到她一副要哭的样子,顿时皱起眉头。 “没事,”贺嫣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让她知道过去的真相,既然如此,她就当不知道好了,“我就是有点担心祖父的身体。” “李副将刚才不是说了,只是着凉么。”沈知珩牵着她的手进门,正看到贺均捏着鼻子灌药,结果只喝了一半就不肯再喝了。 “这什么药,怎么苦成这样?”他不满道。 贺嫣恨铁不成钢:“不知道良药苦口吗?!” “再良药苦口我也不喝了,不过是着了凉咳嗽几声,看你们给急的。”贺均轻哼。 老小孩就是这样,一旦打定了某个主意,便很难再被说动,贺嫣一行人劝了半天,见他还能中气十足地吵架,最后只能随他去了。 看着贺均露出胜利的笑容,贺嫣只觉好气又好笑,但也没把着凉当回事,结果刚用过午膳,贺均便突然倒在了地上。 “祖父!” 家里瞬间乱成一片,关键时候沈知珩出面,先是将贺均送回房间,又趁张大夫过来时直接进宫请了御医。 兵荒马乱之后,终于安定下来,贺嫣守在床前,一动不动地盯着贺均,身后沈知珩正与几位大夫沟通。 “贺老将军着凉之后又出了汗,风一吹便起热了,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他旧疾太多,这一下都发作出来,才会突然昏倒,只要今晚能退烧,再调养好几个便好了。” “多谢。” 沈知珩送几位大夫出门,等回来时就看到贺嫣捧着贺老将军的手默默哽咽。他一句话没说,只是安静走上前去陪着。 “我该让他把药喝完的,”贺嫣哽咽,“如果把药喝完了,说不定就不会昏倒了。” “他是旧疾复发,即便喝完药也会如此,你不必太过自责,”沈知珩单膝蹲下,握住她的手,“大夫既然说了没事,那肯定就会没事。” “他会醒的吧?”贺嫣匆匆擦了下眼睛,抬头看向他。 沈知珩摸摸她的头:“会的。” 贺嫣默默握住他的手。 两人守在床边一直到后半夜,贺均终于醒了过来。 “怎么都在这儿?”他哑声问。 贺嫣先是惊喜,随即突然发怒:“你吓死我了知道吗?!让你吃药你不吃,非要小病拖成大病,现在好了,以前的毛病都发作出来了,我看你还怎么动不动跑出去练剑!” 贺均被吼个狗血淋头,慢慢也就反应过来了:“我生病了你还凶我?” “我凶你怎么了?要不是看你是长辈,又一把老骨头了,我恨不得打你一顿!”贺嫣愤怒。 贺均嘴角抽了抽:“你来啊,来打我,看我不禀告皇上,治你个苛待长辈之罪。” “你去啊!我等着……” 俩人眼看斗鸡一样,沈知珩只好将贺嫣拉开:“祖父睡了这么久,肯定饿坏了,你去端碗粥给他。” “就该多饿几顿才长记性!”贺嫣虽然气恼,却也听话地往外走。 贺均瞪着她的背影:“饿死我算了!” 沈知珩无奈:“祖父,别吵了。” “又不是我想吵。”贺均不满地将脸埋进被子。 沈知珩失笑,坐在床边不住宽慰,总算把人劝好了。 “祖父,您这次能这么快醒来,也算是运气好,为免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您还是不要再练剑了,平日觉着无聊,可以在院中走走,或者来皇城司找我。” 贺嫣端着粥回来时,就听到沈知珩在劝贺均,她下意识停下脚步。 “一个将领不练剑,那还算将领吗?”贺均当即反驳。 贺嫣顿时又是一股无名火,直接就要进去吵架,却在下一瞬听到沈知珩说:“浓浓昨晚因为你,一直在掉眼泪。” 贺均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她还会哭呢?” “祖父,你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若是你再出事,她身后的贺家,就真成空壳子了。”沈知珩难得对长辈多几分严肃,“我若死了,她还能改嫁,找个更好的,您若是有事,她又该去哪找个像你一样的亲人?” 贺均沉默一瞬:“我年纪大了,总有一日要走的。” “那也不该是现在,她现在才十几岁,将生死看得格外重,您忍心这个时候离开她?”沈知珩反问。 “知道了,我日后会听话的。”贺均一脸不耐烦,却是将话都听进去了。 沈知珩笑笑,正要去瞧瞧贺嫣怎么还没回来,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她端着碗站在门外。 对上视线的刹那,贺嫣撇了撇嘴,匆匆擦了一下眼睛。 沈知珩当即走上前去,从她手中接过粥:“祖父已经醒了,就不要哭了。” “我没想哭,就是……”有点后怕,又有点说不出的委屈。 她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可这一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沈知珩无声拍拍她的后背,安静等她调整情绪。他只沉默地站着,哪怕什么都不说,都像一座可靠的大山。贺嫣深吸一口气,再次与他对视时,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能跟他成婚,好像也是件挺幸运的事。 作者有话说: 夫妻嘛,就是要互相支撑
第51章 祖父在床上躺了三天, 贺嫣和沈知珩就陪了他三天,陪到最后贺嫣都不好意思了。 “你要不去忙吧,整日告假可怎么行, 祖父这里有我一人就够了。”夜里回到房间,贺嫣无奈劝道。 沈知珩:“皇城司近来不忙,皇上也准了我的假。” “就算不忙,你也不能总不去啊, ”贺嫣哭笑不得, “皇上准假是恩宠, 可咱们也不能恃宠而骄,不然肯定会有人参你狂妄。” “那就随他们去, 反正我要陪你。”沈知珩到床边坐下, 朝她伸出手。 贺嫣走过去与他十指相扣, 嘴上还嘟囔:“你成婚之后怎么这么粘人。” 沈知珩看着她习惯性地靠过来, 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再同我说说漠北吧。” 这段时间,他时常会问她关于漠北的事,想知道他缺席的六年里, 她在过什么样的人生。 “漠北呀, 冬天可冷了,那雪一下就是两尺厚,困得人走不动道,平时一到冬天贸易就停了,人们也不爱出门了, 整日待在家里围着火炉聊天煮茶,一直到开春的时候才会出来。” “不过我肯定是闲不住的, 会叫上琥珀和其他朋友, 一起去山里猎兔子, 我走得慢,也不太会用弓箭,时常会空手而过,但他们都乐意带着我,因为我特别会找野果,每次找到的果子都很甜。” 贺嫣靠在沈知珩身上絮絮叨叨地说,聊到高兴处时会站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已经回到了漠城,那个她心里真正的故乡。 贺嫣说得口干舌燥,沈知珩适时递上水杯:“以后有时间,你带我去瞧瞧。” “你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哦。”贺嫣笑着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心里一阵惆怅。 沈知珩顿了顿,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他做了皇城司指挥使那一刻起,他便成了良帝手中的刀,一路杀伐到今日,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知晓了多少秘密,若无意外,他会在这个位置上待到死,即便将来品阶会变、官衔会变,他身上的责任也永远不会变。 只要他在任一日,就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即便今日告了假,但只要良帝有召,他还是要立刻回到任上。 他这辈子,都注定要守着京都城。 察觉到他情绪不对,贺嫣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赶紧说:“去不了也没关系,我在那边待了这么多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讲给你听。” 沈知珩闻言,眼底涌起一股暖意:“那以后你每年都去漠城待几个月,也好替我丰富见闻。” “当然可……”贺嫣话说到一半愣了愣,突然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几个月呢?七八个月太久了,四五个月又太短,不如每年去个半年吧,”沈知珩还真当着她的面斟酌起来,“这样将军不必委屈自己告老还乡回京都,你也能多陪在他老人家身边,还能帮我多看看漠城的风光,一举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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