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 手里的匕首略一用力, 贺嫣当即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殷红的血就此流了下来。 “我让你别动她!”沈知珩喘着气, 抬手叫身后的人退下。 “大人……” “都退下!”沈知珩厉声呵斥,难得的失态。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只能咬牙退出林丞相视线。过程中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唯有风声越来越烈, 沈知珩看着贺嫣,不断用口型重复‘别怕’。 贺嫣眼角泛酸,却知道不是哭的时候,于是硬生生忍下了。 大殿前转眼只剩他们三人,沈知珩直直盯着林丞相:“你知不知道行刺帝王是重罪, 是要诛九族的。” “我唯一的儿子已经没了,还留着九族做什么?留着他们整日盼着我死, 好让自己的儿子继承林家基业吗?”林丞相荒唐一笑, 眼底满是杀意, “他们想得美!如今林家拥有的一切,都是我殚精竭虑得来的,我儿若不能继承,他们谁都别想碰!” “你真是疯魔了,”贺嫣忍不住开口,“林家上上下下几百口,能继承你基业的才有几个,他们凭什么要为几个人的野心牺牲?” “闭嘴!若不是你,我儿子也不会死,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林丞相呵斥。 贺嫣还想说什么,沈知珩立刻沉下脸:“贺浓浓。” 贺嫣只能咬唇闭嘴。 沈知珩这才看向林丞相:“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她。” “跪下。”林丞相没有废话。 贺嫣一听,再也受不了了,当即就要挣扎,结果还未等到林丞相动手,沈知珩先一步呵斥:“贺浓浓!不准动!” 话音未落,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起来……”贺嫣声音发颤,脖子上的伤口贴着刀刃摩擦,又生出许多细小的伤口。 沈知珩却不理她,只是盯着林丞相:“你满意了吗?” 林丞相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没想到冷血无情的沈指挥使,也有为了谁甘心受辱的时候。” 他脸色突然一变,阴沉地问,“若我杀了她,你是不是也会像我一样,体会到锥心之痛?” “林香是我杀的,他临死前受的那些刑罚,也都是我干的,你要杀就杀我,与她无关。”沈知珩死死盯着贺嫣脖子上的伤,心脏仿佛都揪了起来。 “沈知珩!”贺嫣急了。 “闭嘴!”沈知珩再次呵斥,贺嫣顿时红了眼眶。 林丞相冷眼看着二人,半晌才缓缓开口:“沈指挥使就这么想换回她?” “你要我做做什么?”沈知珩立刻问。 林丞相沉思片刻,道:“你去杀了良帝。” “痴人说梦的话就别说了。”沈知珩冷眼道。 林丞相又是一阵大笑,手中的匕首因为颤抖,又在贺嫣脖子上划出几道伤口。冰凉的利刃划烂肌肤,刺痛与恐惧齐生,贺嫣虽出生在武将世家,却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即便心系沈知珩,也不住微微颤抖。 沈知珩看出她的紧张,心里也开始不耐烦了:“先大家再小家,我虽爱她,却不会为她生出不臣之心,你若坚持要我杀皇上,那我只能让你把她杀了。” “听见没有,他这是要放弃你啊。”林丞相拿匕首拍拍贺嫣的脸,贺嫣横了他一眼。 沈知珩看着林丞相的匕首,当即就要冲上去抢夺,只是还未动身,林丞相的匕首又回到了贺嫣的脖子上,他就只能暂时作罢。 “你杀了她之后,我会将你抓起来,关在皇城司内狱里,让你尝遍你儿子尝过的每一种刑罚,我会好好活着,让你亲眼看着我如何平步青云,我会让你比死了还难受。”沈知珩一字一句道。 林丞相黑了脸:“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沈知珩冷笑一声,“我既然能杀了你儿子,就能杀了你、杀了你林家所有人。” 林丞相死死盯着他,两人视线在空中激烈厮杀,最终以林丞相先笑一声结束。 “何必这么剑拔弩张,”林丞相勾唇,视线落在他扶着刀柄的手上,“你不是想救她吗?可以,把你的刀抽出来。” 贺嫣顿时急了:“你想干什么?” “抽出来!”林丞相眼神发冷。 沈知珩毫不废话,当即把刀抽了出来。 “不如先砍一只手表表诚意,若我满意了,就放了她。”林丞相勾唇。 “不可以!沈知珩你要敢乱来我不会原谅你的!”贺嫣突然激烈挣扎,险些挣脱林丞相的束缚。 林丞相眼疾手快,单手锁住她的喉咙,另一只手上的匕首直接调换方向,拿刀尖抵住她的脖子。 只要轻轻往前一送,锋利的匕首就会划破她的喉咙。 “别乱动!”沈知珩呵斥贺嫣,“你若再胡闹,信不信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贺嫣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会用自己的性命要挟她,一时间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 沈知珩面对她仿佛遭了背叛的眼神,只能缓和语气:“听话些。” “沈知珩,你要是死了,我绝不会独活。”贺嫣冷静开口。 沈知珩心口一颤,类似于疼痛的滋味顿时传遍四肢百骸。两人此刻看起来情深似海,谁能想到他们一个时辰前还在商谈和离事宜。 林丞相渐渐不耐烦了,黑着脸催促:“动手啊!” 沈知珩与贺嫣定定对视许久,当着她的面缓慢地抽出长刀,贺嫣手脚发软,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知道即便沈知珩砍下一只手,林丞相也不可能放过她,可也知道沈知珩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要是她敢此刻撞向林丞相的匕首,那他就敢当着她的面去死。 这样一来,她即便牺牲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沈知珩扶着刀柄撑在地上,左手置于刀刃旁,只要刀一落下,便能斩断他的手。 林丞相畅快一笑,眼睛发红狂热地催促:“快点,动手啊!”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悬在半空,热烈的阳光照在刀刃上,反出的光刺得贺嫣眼睛下意识闭了闭。 沈知珩面色阴沉地看向自己的手,昔日斑驳的皮肤,在贺嫣这段时间悉心的养护下,如今已经不剩什么痕迹了,她总是喜欢在睡觉前,将手按在他的掌心里,夸他的手好看,与他比谁的手指更长。 脑海浮起昔日种种,沈知珩会心一笑,随即眼神冷下来,持刀的右手便要将刀口压下。 “沈知珩。”贺嫣突然唤他。 沈知珩持刀的手一僵,半晌才缓缓抬头与她对视。 贺嫣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告诉他:“即便受制于人,也不能丢了骨气,站起来。” 沈知珩眉头蹙了蹙。 贺嫣一条胳膊被林丞相死死攥着,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伸向腰带:“站起来,哪怕死,也不要向他下跪。” 说着话,她看一眼沈知珩的刀,又仿佛刺眼一样眯了眯眼睛。 林丞相站在她身后,并未看到她的动作,只因为她的话嘲讽一笑。沈知珩喉结动了动,仍僵在原地不动,贺嫣见状顿时有些急了,刚要开口说什么,他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刀高高举起,朝着自己的左手挥下,林丞相兴奋地睁大了眼睛,沈知珩眼神一凛,当即将刀面朝向他,极盛的阳光顿时刺得他闭了闭眼睛。贺嫣抓紧机会,一手去推他手里的刀,一手拿着自己的小匕首用力朝他脖颈刺去。 噗—— 血液如泉水一样涌出来,直接淋了她一脸,贺嫣怔怔睁大眼睛,攥着匕首的手仿佛泡在黏稠的温泉里,衰老的皮1肉死死黏着她的手,仿佛要将她一起变得腥臭。 原来,这就是杀人的感觉吗? 贺嫣脑子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然后就昏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处马车中了。琥珀看到她睁眼,立刻扑了过来:“小姐,你可算醒了!” 贺嫣嘴唇动了动,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脖子上的疼痛。 琥珀见她皱眉,当即关心地问:“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御医开了镇痛的药丸,小姐您吃一颗吧。” 说着话,已经将药丸递了过来。 贺嫣勉强撑着软榻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痛:“我们这是去哪?” “当然是回家去。”琥珀说着,又泫然欲涕。 贺嫣问了半天,总算明白了,林丞相已经死了,所有叛党皆已伏诛,如今他们正在回京的路上。 “沈知珩呢?他有没有事?”贺嫣想起什么,连忙问。 琥珀摇了摇头:“姑爷很好,只是如今众人方寸大乱,还得他在前头支应着,暂时顾不上咱们,方才皇上和皇后娘娘倒是来过,想让你去他们马车里歇着,但见你迟迟没醒,便又回去了。” 贺嫣点了点头,靠在她身上又睡了过去。 她突然做了个梦,梦里自己拿着刀,在乡间愉快地砍白菜,刚刚收割一筐后,她又看向旁边菜地里的西瓜,只是刚摘下一颗,瓜就突然开口哀求:“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为何不能放过我?” “我何时杀人了?”她不解地问,然后下一瞬,就看到手里的瓜就变成了林丞相的脑袋,她菜筐里满满的白菜,也变成了堆积成山的人头。 “啊!” 贺嫣猛地惊醒,坐起来后心跳仍快得发疼。 正在旁边收拾的琥珀顿时扑上来:“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贺嫣怔怔看向她,半晌才艰难开口:“做噩梦了……” “姑爷吩咐过,让我到家后一定要叫醒你,让你喝一碗安神药再睡,我方才看你睡得正熟,便没舍得叫……早知道我就喊您起来了。”琥珀看着她仓惶的眼神,一时间恨是心疼。 贺嫣捏捏鼻梁,肚子里顿时发出一声响,琥珀连忙端来一盘酥肉:“这是刚炸出来的,小姐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贺嫣看到酥肉,蓦地想起匕首刺破皮1肉的感觉:“快拿开!” 她难得用这么严厉的声音说话,琥珀连忙把肉送出去,又给她倒了杯温水。贺嫣连喝几口,总算把恶心的感觉压下去了,这才后知后觉地问:“我怎么没回沈家?” “姑爷叫我带您回来的,说是近来恐怕会忙,没办法照顾你,所以让您回来待上些时日。”琥珀回答。 贺嫣一愣,这才缓慢地想起他们在林丞相叛变之前,共同做下的决定。她深吸一口气,面上没有表情:“他明知我受了惊吓,却仍把我送回贺家了?” 琥珀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忙替沈知珩说话:“姑爷这阵子肯定忙得厉害,否则也不会将你送回来。” “他就这么想跟我和离?”贺嫣咬牙。 “怎么会呢,他就是怕你一个人在家……什么?和离?”琥珀愣住了。 贺嫣板着脸不说话。 琥珀当即脱了鞋坐到床上,大有她不说就不走的意思。贺嫣刚睡了很久,又做了噩梦,也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看着琥珀关心的表情,便将七夕那日后的所有事,都尽数告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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