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呼吸纠缠间,他愈发靠近,竟要这样对着她的唇瓣吻下来,烛火哔剥一声响,她骤然回魂,将他一把从身前推离。 “你……难道你……” 褚妄倒也不动怒,淡淡道: “正如您心中所猜测的那般。” 或许,还要更早。 卿柔枝睖睁着眼睛,难道,从她出现在他军中开始……他就对她……那她至今所做种种,不等同于,羊入狼口吗? “可你那时,不是,想要杀我吗?” 她心有余悸,下意识伸手想要抚上颈项,可,在继子面前做这样的举动,实在有失威严……不过她在他面前,早就没了威严。 作为皇后、作为继母,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赢过,哪怕一次。 她只觉一股浓浓的挫败感席卷过全身。 褚妄的表情却十分自然: “您的命,与其被别人拿走,不如由朕亲自动手。” 他甚至握了握垂在袖口的手指,白皙分明的关节,被他攥得咯吱作响,手背隐隐浮现青筋。 “……” “……” 他在说……什么? 他继续提示: “朕救你几回,你以为都是偶然吗?” 他的语气含着淡淡嗤笑,卿柔枝蓦地想起那支不偏不倚朝她射过来的箭。 还有那个莫名出现的士兵,难道,他知道是谁想害她?! “朕早就说过,那里,不是娘娘该来的地方。” 他确实那样说过,可当时她只以为他是对她厌恨至深,不愿意见到她。 当时他说她的命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就是,在警告谁吗? 是宗弃安? 不,不可能会是他…… 那会是谁…… “况且娘娘不是答应过,要将您的命送给我吗?” “清宁宫御院,”他一句话拉回她的思绪,嗓音低沉,“朕少年时,曾在那遇到一个人。” 好似有什么隐秘再也遮掩不住,即将暴露在阳光之下……这比那个婢女当众揭开那些不堪,还要让她难以忍受。 她后背紧贴墙壁,声音蓦地变了调: “你住口。” 可褚妄怎么可能听她的话? 他始终冷漠沉静,不紧不慢地述说着,“她是我父皇的才人。” 男人侧颜如冰,肌肤欺霜赛雪,脸庞低垂,眼尾阴影拖得浓长,勾人心魂。 陷入回忆的声音,亦是低沉撩人。 “那时她要投井,朕冷眼瞧着,不欲多管,反正这宫里多出一个亡魂,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他本就是极端自私冷漠之人。怎么可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生出恻隐之心。卿柔枝垂在身侧的双手,开始遏制不住地发抖。 原来那时他说故人。 是真的在说她。 “那你,你又为什么要,拉住她呢。” 她听见自己哑声问。 既然毫不在乎她的性命又为什么,要阻止她,要给她那一盏照亮前路的灯呢。 “我也不知道。”褚妄面容坦诚,漆黑的眼瞳清澈见底,“我从前只知道怎么杀人。她是我救下的第一个人。大概是因为,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要她的命吧。” 哪怕跟他素昧平生,无冤无仇。 果然是他一贯的风格。 鲜明的,独属于褚妄的风格。 “……”卿柔枝深吸了一口气,“你现在,还这样想吗?” 褚妄勾唇一笑,看得她有些心惊。 他生得太具有迷惑性,叫人很难透过这副精致完美的容貌,看出他骨子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儿臣不是说过了吗?” 刀下还是身下,选一个地方死。 卿柔枝指尖颤抖起来,嗅到他身上龙涎香味浅淡舒缓,并无丝毫酒气,眼神亦是清醒至极,他是在理智地对她提出这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对她真的有……欲.望。 或许还有那么一丝,他自己也难以道明的,真情? 悖.德.乱.伦,他全不在乎。也是,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在乎? “那么,您的选择是?” 他向来如此,给她选择,实际上没有选择。他就是知道她很想活下去,无论如何都想活下去。所以,他势在必得。 他这么擅长洞察人心,拿捏别人游刃有余。他想得到的一切都会得到,不论是皇位,还是她。 都该是他掌中之物。 卿柔枝的身体猛地晃,饥肠辘辘的肚子发出抗议,四肢也逐渐酸软。 想起她提前服下的那一味药,心底才稍稍安定了些。 至少她不会那么快……落进他手中。 这样想着,疲惫感一涌而上,眼前蓦地一阵昏黑,闭眼就要倒下,却被人揽过,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被他手臂搂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岁寒,岁寒,一年的深冬季节,最寒冷也最无情,怎能从他身上渴求到温暖呢? 他最擅长折磨人的心智,哪怕他真的对她起了不可告人的心思,他依旧像每一个冷酷无情的帝王那样杀伐决断、不留隐患。 他甚至还将卿家满门关押在诏狱,生死未知…… 卿柔枝揪着他的衣领,浓浓的不甘在这一刻尽数涌上。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哪怕面对的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她也毫不犹豫地靠近,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 他记得,全都记得,可是他偏偏要装得毫无记忆,冷酷如冰! 明明他们曾经冲对方伸出过手,明明他们有过那样多相互扶持的岁月,他也能伪装得这样完美,无懈可击,好像真的没有半点感情。 这段时间来的惊恐无措全部化为了一腔愤怒,透过牙齿,深深地刺破他的皮肉。 等她清醒过来时,嘴里已经全是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他却一声不吭,好似压根感觉不到疼痛,垂眼看着怀里的她。嘴唇染上他的血,愈发娇艳欲滴。 不知可会如他想象中那般软糯香甜? 他俯身便要吮去。 却被她手掌挡住,“陛下……” 她声音虚弱,温暖的娇躯在他掌心细细颤着,“能不能,让我好好想想。” 褚妄眉心微挑,见她神情痛苦,扬声便要传太医,却被她蓦地握住手掌: “我只是饿极了……没有大碍,不必叫太医。” 她说完便将头一歪,似是体力不支地昏睡了过去。他哭笑不得,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来,抱进了一旁的暖阁。 新任御前太监端着膳食走近,一看男人便是一惊: “陛下这是……” 年轻男人的颈项染着薄薄艳红,这是他浑身上下,唯一的丽色。冲淡了帝王的威严,显出几分贵公子般的绯艳。 他指尖一摸,似乎才感觉到疼,眉心堆起小尖,轻嘶了一声。 唇角却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泉安却是吓得腿软。 谁敢在老虎嘴边拔毛?这可是弑父杀兄屠戮东宫才登上帝位的王! “奴才给陛下宣太医。” “无妨,一点小伤。” 年轻的王唇角微勾,看上去心情很好,这是他很少出现的表情,显得有几分怪异。 泉安却不敢怠慢,新帝登基不过数日便将整个朝廷进行洗牌,重开诏狱,董卿两大氏族接连下狱,扶植先帝年间便被灭门的淮阳安氏,和逐渐没落的庐陵萧氏,短短几天的时间便稳定了朝局,比起太子的温润仁爱,他手腕铁血,杀伐果决,实在是古往今来少有的雄主。 可以这么说,大越未来的百年繁荣,皆系于此人之身。他是天生的帝王。 而为帝王者,后宫佳丽三千,不少朝中旧臣蠢蠢欲动,要将女儿塞进后宫。 多番上折试探,陛下却不为所动。 自古英雄豪杰总是私德有亏,先帝临终那日多少人都看着他对继后那般……这天家乱.伦的丑事他们做奴才的不敢置喙,只怕朝堂上又是一轮腥风血雨。 *** 卿柔枝被宫人服侍着用过晚膳,便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就感到有人坐在了榻边,目光辗转在她面上,带着一股炙热与……黏腻。 像是虎狼看着自己掌心的猎物。 她登时睡意全无,虽仍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却止不住地颤着。 男人声线幽幽:“我知道你不爱父皇。那为什么不能试着,接受我呢?” “还是说您心中,已经有了旁人?” 褚妄声线微沉,想起他的嗜血暴戾,卿柔枝立刻睁开眼,伸手扯住他道: “没有。” 她紧紧揪着他的袖口,却无意蹭到他手腕上那串黑色佛珠。 流光溢彩的菩提子,似是被人常年把玩,表面精光深邃,灵气四溢。 却佐证了他从很早开始就对她起了那种……不可告人的心思。 卿柔枝立刻像烫手山芋般把他松了开,指尖微微蜷缩,这要她怎么面对,一直当作是弟弟的人,甚至接受了自己是他继母身份的人…… 他亦是看着,蓦地低声道,“朕在流徙途中,遇到过一次刺杀。那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凶险,刺客打定主意要朕的命。朕没了命地跑,好不容易甩掉追杀,却陷进流沙之中,临了朕什么都没想,只想着要护着这串佛珠,这是一个特别的人送给朕的,朕不能丢。” 她的心脏,蓦地牵扯起一股细密的疼痛。 视线重新聚集在了那串佛珠之上,她艰涩道:“可你对它弃如敝履。” 箭射断了那串佛珠。 他捏碎那支铁箭,也任由它们散落在地面,无人收拾。 “因为你叫朕生气。”他平淡道。 卿柔枝皱眉。 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会动怒的人,始终冷静克制,什么都不能影响到他。 可他说他生气…… “为什么……” 他忽而伸手,将一绺发丝捋到耳后,清澈的眸子定定看她半晌,叹气,“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第一次? 他怎么……那么爱打哑谜? 卿柔枝张了张口,只道:“我从未想害过殿下。” 褚妄淡道:“我知道。” 她跟他是不一样的人。 褚妄始终明白这一点。 对于他来说,人命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尤其是在掌控了权力之后。 她却与他,很不一样。 他从前看着便嗤之以鼻,她是最不适合在深宫中生存的性格,偏偏进了宫。 没有父皇的恩宠和卿家的势力,她这个皇后做不了多久。 后来…… 后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从父皇手中的刀,变成她的刀。 想起那段往事,那个死在他手里的卿墨鲤……他眼底嗜血闪过。 就让那个秘密,永远深埋于地狱吧。 横贯在他与她之间最大的阻碍已经消失,眼下,她是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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