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享誉天下的昭宸皇后。 “她对我说,出身卑贱,并不代表一生都会卑贱,同样的,出身高贵,也不代表这一生都能顺风顺水。人的出身不能选择,处境却能够被改变。当浪头迎面而来时,我们所能做的唯有面对,而不是逃避。”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死亡可怕呢? 如果连死亡都不怕,还怕活着时的一切苦难吗? 卿柔枝道:“佳雪,其实我很羡慕你,有机会去做自己真心喜欢的事,你是一个幸运的人,比长姐、比我都要幸运。” 佳雪愣怔地看着她,以前总觉得,她是庶女,低人一等,在那个卿家,只有大哥、长姐把她当人看,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理解她的人。 后来,二姐跟大姐夫出了那种事,在世人的眼中,是伤风败俗的丑事。 她那时年纪小,根本没有自己的判断,听风就是雨,也不去探寻真相为何。 想想二姐的容貌,长得那般招摇,而自己容貌平平,难免嫉妒。所以她先入为主,将错误全都归咎到了二姐的身上。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彻底。 二姐一个弱女子,承受了那样多的指责,钢铁般冰冷的重压之下,不仅没被压垮,反而再一次站在了世俗的顶端。 这一刻,卿佳雪知道,她值得,她值得这样的盛誉。 她的善良有锋芒,有底线,一直肩负着属于自己的责任,从未后退,从未放弃,不仅用尽全力地保全自己,也保全她想要保全的人。 “我们,都对不起你……” 卿佳雪额头紧贴地面,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愧疚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即便她不是一个好妹妹,二姐依旧善待了她。 二姐她是真正,如同月光一般美好的女子,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爱。 卿柔枝还在交代:“若是我记得不错,府中的账房先生,是经商的一把好手,你若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尽可以请教与他。” 卿佳雪哽咽着,应好。 不久,到了谢岸来请平安脉的时辰。扫了这位长身玉立的太医令一眼,卿佳雪的神情怔了一下,旋即有些复杂地看着卿柔枝。 “二姐,此事若是让陛下发现,你……” 卿柔枝一怔,不理解她在说什么。 卿佳雪欲言又止,想劝二姐悬崖勒马。于是附耳过去,悄悄道: “二姐若是真的想,也要再等一等。陛下正当龙虎之年,怕是没那么容易……” 终于明白她在说什么,卿柔枝感到一阵窒息。她推开卿佳雪,委婉地提醒道。 “你……少看一点画本子。” 卿佳雪也知道自己误会了,一时间臊得慌,连忙行礼告退。 “娘娘。”少年目光清冽,不容染指的清冷。他垂下眼眸,半跪在地,“微臣为娘娘诊脉。” 卿柔枝轻咳一声,伸出手腕,心道他离得远,应当是没听见的,谢岸神色沉静,表现得与寻常无异。 谢岸很快便收起了帕子,道是胎象尚稳,但平日里要注意一下膳食,即便是遇上喜欢的食物,也要克制。 卿柔枝一回想,除了嗜睡,她确实还变得贪嘴了许多,都怪褚妄,把她的胃口都养刁了,没几天就想念他做的莼菜羹和鲈鱼脍。 每天的生活除了吃就是睡,真真是与彘无异了…… 谢岸看出了她的尴尬:“皇后娘娘,小臣言行若有任何不周之处,还请娘娘海涵。” 卿柔枝轻咳一声:“与你无关。”她捏了捏手背上的软肉,决定今日要绕着御花园走三圈。 谢岸敛眸,看着她的举动,黑眸浮起浅浅的涟漪。 卿柔枝扫去一眼,见少年耳尖泛红,心里咯噔一声。 看来那番话,还是叫他听去了。 这些时日他恪尽职守,从未有过逾矩,再加上他的相貌,极易令人心生好感。 为了让他安心,她只得以一种长辈的口吻,随意问道: “还没问过,谢大人医术如此高超,竟是不知师承何人?” 谢岸莫名沉默,道:“一个无名的僧人。” “真是少年有为。” 卿柔枝回忆着父亲在对待小辈时的态度,露出个差不多的笑容,亲切道,“可曾定亲?听说谢萧两家素来交好,萧家千金的年纪也还合适,模样瞧着与你也般配。” 他更沉默了。许久,轻轻道:“娘娘,小臣今年,虚岁十八。” 又嗓音清澈地补上一句:“尚未婚配。” 十八,嗯,十八,很年轻的啊…… 卿柔枝愈发尴尬,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更衣,下意识抬手想掩住衣领,又觉得这个举动太有歧义。 只能强装自然道:“谢大人若是没什么事,就先下去吧?” “是。” 谢岸跨出殿门时,微微一顿。少年面庞朝着阳光,肌肤通透白皙,突然眯起桃花眼,轻轻一笑。 *** 褚妄过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什么东西,浑身雪白,毛绒绒的一团,不住在他手臂里拱着,极不安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是……” 对上小家伙黑亮的双眼,卿柔枝惊喜地笑了,小狗? “像你。” 卿柔枝立刻就不乐意了,尽管这小狗生得十分美貌,但它本质上还是一只狗,这拐弯抹角地骂谁呢? “想什么呢,这是狐狸。” 狐狸? 定睛一看,面部窄窄、耳朵短圆,嘴部尖尖,倒当真是一只雪狐,只年纪尚小,看上去奶奶的,还有些怕生。 褚妄摸着小家伙的耳朵道:“番邦使臣进贡的,想着你应该会喜欢,便抱来给你瞧瞧。” 只是瞧瞧? 对上她眼神,他失笑,“等孩子出世,送给你养着。” 这还差不多,谁知他又沉吟着,来了一句,“待大些就剥了皮,给你做个拥颈。” 男人语气认真,完全不似说笑,他是真有这个想法,那狐狸一僵,挣扎地更起劲,似是被他的凶残给吓到。 卿柔枝抚着小腹,嗔他一眼,“陛下。” “孩子面前说什么呢?” 褚妄凤眸微睐。忽然弯下腰,垂眸盯着她的手,诚恳道: “是为父失言,把你忘了。等入了冬,为父亲自去岐山给你们猎上几只,狐裘拥颈,你和你娘一人一件。”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82】 男人浓睫低垂, 一本正经,就好像她肚子里这个还未成形的生命,真的长了耳朵, 能够听见似的。 卿柔枝却注意到,他眼下隐隐有着青黑。 男人皮肤冷白, 像是上好的白釉瓷器, 显得这片青黑格外明显。 看上去像是好几天都没休息好。 也是,多事之秋, 政务定然繁忙,只是在她面前, 褚妄照顾她的情绪,从未对她提起过其中的艰难。 她去御书房探望的时候, 他也总是没个正形地扯些别的, 把她忽悠过去。 卿柔枝忍不住叹了口气。 倘若今日之人是先帝,皇后有孕,他便会歇在另一个妃子处,毕竟帝王是天下之主,委屈了谁都不会委屈到他头上。 就算是最宠爱的董贵妃,也不例外。 先帝对她们,大抵都是当个物件,招之即来, 挥之即去。 若非她不爱先帝,她与庆嫔,或许不会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都不过是皇家用来绵延子嗣的工具。 想到这里卿柔枝便是一怔,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过先帝了, 脑海中那个男人的印象, 也一天比一天模糊起来。 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彻底淡化下去,匍匐在角落,成为一个灰暗的影子。 “在想什么?”脸颊突然被两根长指捏起,转向他,褚妄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脸上。他眼底浓黑,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卿柔枝低下头,想将自己藏起来,“没什么。” 然而,她发红的眼睛还是被褚妄看到了,不禁一怔。剑似的长眉拢起,微微挺直身子,专注地看着她,“怎么了,宝宝?” 她不说话,他态度便愈发温柔,“多依靠依靠孩子他爹,让我觉得自己有点用,好么?” 卿柔枝也不想这么脆弱的,可不知怎么这段时间,情绪格外敏感。 望进他漆黑漂亮的眼瞳,只说了一句: “陛下会是一个好父亲的。” 褚妄微怔,他受到过许多赞誉,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盖章,会是一个好父亲,唔,感觉……还不错。 他摸了摸鼻子,失笑,“这就好了?你要求还蛮低的。” 想了想,他低声道:“我会做的更好。” 指腹擦过她眼尾,将狐狸交给泉安,拉着她在案边坐下,然后唤来归月。细细询问,今日皇后都用了什么吃食,见过什么人。 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了解清楚,男人的脸色才算缓和过来。 只是,听闻卿佳雪竟然混进宫里,为婚姻之事求助于皇后,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 片刻后,又恢复成一贯的淡漠,将那份异常掩饰得极好。 “再有类似的事情交给朕,别让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了你,叫你不开心。” 皇帝声线温和,眸底是全然相反的暗色,他修如梅骨的手,执起皇后的柔软纤白的手,轻缓地摩挲着。 “我没什么不开心的,”卿柔枝笑,“其实,在陛下身边这段时日,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时候了。” 什么都不用考虑,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用气音说,“有时候都觉得这是一场梦,比在南柯郡还要美好的,一场梦。” 因为太美好了,所以患得患失。 “你摸一摸朕,就知道这些都是真实的。”褚妄勾着她的手,覆上自己的面颊,长长的睫毛垂下,“我是真实的。” 她愣愣地看着他,好半晌,才说,“我会不会抓不住?” 这份平静,总感觉随时都会被打破。她真的很怕回到从前,一觉醒来,变得一无所有。 褚妄喉结滑动,哑声,“傻子。”他在她掌心印上一吻,“我是你的,永远都是。” 他唇瓣柔软干燥,让她的心跳停了停,又变得莫名飞快。 “陛下。”她靠在他的肩上,周围都是属于他的气息,“这几日,很累吧。” “娘娘心疼我啊?”他轻轻阖起长眸,抬手搂住了她,往自己身边靠得更紧了些。 卿柔枝思虑片刻,忽然起身,找来那个匣子,当着他的面打开。 虎符赫然也在其中,“我听说,近来形势不大好,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 她把东西递到他的手上。 是心疼你。 是想对你好。 “傻子。” 褚妄喉结滚动,嗓音有些嘶哑,面色虽然寡淡,心口却涨得满满,不知名的情绪在蔓延,连日来的烦闷也消散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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