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漆黑的暗牢相比,明亮的光照耀着昭阳宫金灿灿的宫顶,齐后刚刚见完了一位大臣,这位大臣退下后,旁边的女官低声道,“娘娘,二殿下来了。” 齐后闻言,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让他进来。” 刘徵拜见齐后说的是器械局改造一事,不过此事话罢,他不曾离开。 齐后坐在凤椅上,微笑着问:“老二,你还有事?” “容波湖密道一事,无法证明菀玉公主知晓,儿臣好奇娘娘打算如何处置她?”刘徵倒也直接。 容波湖密道事发,赵菀玉被羁押后,刘徵提起当初寻到菀玉公主的情况,一切无懈可击。齐后脸上笑容微敛,眼睛一错不错地落在刘徵面上,似乎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老二怎么关心起这件事来了。” 冬日已至,阳光温柔,刘徵比夏日里白上许多,他黑眸清锐,身形笔直,嗓音低沉悦耳,“赵菀玉毕竟是赵国的公主,此事有关两国邦交。” 齐后从凤椅上起身,缓缓走向刘徵,闻言漫不经心地笑了下,“赵国,一个弹丸小国,就算赵菀玉身死,也不敢对抗齐国。”她走到刘徵身侧停下,望着他语重心长地说,“反而我们可以用此事,看看诸国对赵的诚心。” 刘徵不言不语,只盯着齐后。 他眸子幽黑,气势冷然,常人被他如此直直盯着,总是容易觉得无所遁形,齐后只笑了笑,“此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主张。” 刘徵眼眸垂下,半晌后应了声音是,这才退了出去。 等刘徵离开,齐后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她问了旁边女官,“这两日顾淞没来?” 刚提到顾淞,两个时辰后,顾淞就来了昭阳殿,其实他不过齐国五品官,于齐后而言,可谓是官卑位小,但世家绵延千年,朝堂之上,半数出于世家,顾淞是顾家家主嫡子,且聪颖能干,而其嫡长兄身体孱弱,若是不出意外,他未来定是顾家执牛耳之人。 “请顾大人进来。”齐后看完手中信函,才对宫婢吩咐。 顾淞穿深紫色官服,眼下略带青乌,神色憔悴,来之后倒是将目的说的清清楚楚,“娘娘,臣是为赵国公主一事而来。” 齐后唔了一声。 顾淞道:“并无证据能表明赵国公主知晓容波湖密道一事,也无证据可表明赵国公主利用暗道逃跑。” 昭阳宫里窗牖大开,灿亮的光线自外射入,落在齐后温婉动人的面庞上,她没接顾淞之言而言,而是道:“我有两件事,不知顾大人可否做到。” 顾淞眼皮子猛地一跳,明白了齐后的意思,“娘娘请讲。” 齐后便把那两件事说了出来,顾淞一听,面色微白,齐后也不多言语,只是道:“我知此事不是小事,顾大人不妨好好想一想。” “臣……” 齐后微笑着问:“顾大人现在就要给我答案了吗?” 顾淞唇瓣微动,如是数次,他行礼道:“臣告退。” 顾淞一离去,守在昭阳宫内齐后的心腹女官蹙眉道:“娘娘,那两个条件顾淞就算想答应,他父亲也不会答应的。”虽然顾淞应该是顾家未来家主,但如今不过五品官职罢了,齐后两个条件,一是让顾家腾出吏署两个官职,然后则是将手中矿山奉上一座。顾家之所以能是世家之首,除了朝内子弟众多,就是手中三座银矿。 齐后当然知晓,她拿起龙桌上未曾批阅的奏折,道:“容易做到的事,如何能看出赵菀玉在他心中的地位。” 接下来的两日,齐后让人密切关注顾淞,在他提出要求的次日,顾家父子产生了不愉快的争执。 齐后站在窗口,已是初冬,即使正值正午,阳光射进来,带来的暖意也极有限,她看了一会儿齐宫威严肃穆的房檐,侧眸问:“二皇子最近可有动静?” “未曾发现。” 齐后感慨道:“你说他是藏的好,还是根本不在意?” 女官听了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齐后没等到她的回答,也没强求,只望着窗外枯败的树枝道:“赵菀玉怎么样了?” “前日起,开始有些崩溃了。”女官道。 “前日?”齐后喃喃道,那就是在漆黑暗室中关了六日后,她轻声夸了一句,“是个不错的女郎。” 女官跟了齐后十年,齐后虽未明言是何意,女官倒也清楚,那间暗室,黑不见光,悄然无声,仿佛天地之间独你一人,而且那位菀玉公主还不知是何事要被关到何时,这种情况,人本就易心绪涣散。而她命人两三个时辰送一次饭,可被关的人不知道几时送一次膳,黑暗和寂静中,时间更会因此被拉长,可能外头只过了几日,但室中人会漫长的觉得过去了一两个月。 赵菀玉能坚持到第六日,才略微有些崩溃,已是很难得的女郎了。 毕竟上一个被关六日的人出来,就已经有些疯癫了。 “明日往她膳中下些药吧。”齐后扭过头道,“下些令她染病的药。” “诺。” 翌日,狱牢中传来消息,菀玉公主身体孱弱,受不了牢狱之苦,已然病重,齐后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派太医诊治,太医诊治后说,菀玉公主身体虚弱,狱中湿寒凄苦,不适养身,反倒容易加重病情。然而齐后听完太医回禀后,倒是没有其他安排,大有赵菀玉是死是活,看她造化之意。 这个消息传开后,齐后果不其然等来了顾淞,昭阳宫大殿内,顾淞立在距齐后五米开外的汉白玉地板上,道:“娘娘,吏署陈谷两位大人年事已高,欲辞官归乡。” 齐后是个聪明人,顾淞这句话一出,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两个条件他只能允诺这一个,吏部陈谷这两个人,谷贵平官职不高,不过六品,但陈安是从三大臣,掌五城核评,倒也算手握小权,这个条件,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她垂下眸盯着他,意图看清这是顾淞心中赵菀玉的位置,还是他想表露出来的她占有的位置。 “顾大人的诚意就只有这些?” “这就是臣的诚意。”顾淞微低着头说,顾家嫡脉长大,他不是蠢货,在意的东西可以表露在意,但底线如何不能随意让人知晓,否则软肋为人所执,岂不是任对方为所欲为。 齐后笑了声:“我明白了。” 顾淞告退后,齐后捏了捏眉心,女官见齐后神色露出疲惫,上前力道适中地替她按摩穴位,齐后闭上眼,过了许久后,轻声吩咐道:“明日,可以把赵菀玉送回公主府了。” 女官按摩头部的东西慢了一瞬,“娘娘,二殿下的心思你不试了?”女官知晓从顾淞愿意用吏部两个官职换赵菀玉之后,就不会杀她了。赵菀玉在顾淞心中颇有几分分量,杀了他反倒容易让他偏向二皇子,虽然说人和人之间的合作要谈利益,但娘娘用铁血手腕固住自己的权利之后,做事手段变得温和不少,不必结的怨不要结。但现在放了赵菀玉,会不会为时过早。 齐后双眸睁开,看着女官,轻轻扯了下唇:“顾淞对赵国公主痴心一片,我大为所感,意欲赐婚。” 与此同时,暮色四合,烟霞在天际处堆积,彩色的光从千家万户的门扉缝隙投入,可有些地方,依旧一片昏暗。 二皇子府最受刘徵倚重的谋臣脑袋有些疼,他瞥了眼立在昏暗里的那个背影,低声道:“殿下,刑署乃齐后一首遮天,我们的人在其中,用处极小,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挪出来,难度不低。” 那个背影依旧伫立在黑暗中,没有开腔,也没有移动。 谋臣又道:“而且风险太大了,就为了一个……”他迟疑了下,还是说道,“女人,不大值得。” 那个黑影终于将脸转过来了,不过因为立的那块地方太黑了,谋臣也瞧不清他的脸色,他心中忐忑,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他的唇动了下,“你先出去吧。” “殿下……” “出去。”他声音沉了几分。 那谋臣应诺,只好退了出去,等他离开后,刘徵继续立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塑。
第15章 赐婚 刘徵思绪翻飞,只在想一个问题,对于齐后来说,赵菀玉到底是生能给她带来的利益大还是死。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年轻郎君的面庞浸泡在黑暗里,手指蜷缩。 就现在的情况,活着的赵菀玉用处更大。 可万一未在他的预料中呢? 刘徵难得有些举棋不定,这是十九年来他少有的犹豫踟躇,而当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僵在了原地半晌。 最后,他下了一个决定。 只是还没等他加重活的赵菀玉价值更大的筹码,齐宫里先传出一个消息,齐后已查明,容波湖暗道赵国公主并不知晓。 刑狱中,暗室石门大开,四周烛台一盏一盏被点燃。赵菀玉浑身无力,意识昏昏沉沉,感觉到光亮,她竭力掀开一点眼皮,入目是一张温婉的脸带着疼惜。 她呆愣了好几瞬,才反应过来这是齐后,虽然意识模糊,还是要挣扎着坐起。 齐后伸手扶住她,眼底尽都是怜爱:“好孩子,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我已经查明,你并不知晓容波湖暗道一事。” 赵菀玉神色虚弱,低声吐出几个字,“皇后娘娘。” “好好休息,我派人送你回公主府。”齐后说完,就有个结实健壮的仆妇上前抱起了她。 赵菀玉很想分辨现在的处境,然而抵不过身体的昏沉无力,很快就晕了过去。她只感觉自己换了个地方躺着,这个地方不是暗无天日的禁狱,身下的锦被柔软,鼻间空气没有潮汽,隐约之间,好像还有一道幽沉的眸光落在了自己脸上。 面颊还有一点点痒,像是羽毛拂过,又如柳枝轻扬。 她想伸出手挠一挠,可惜全身酸软,手臂抬起的力道都无,于是只能蹙着眉忍受,许是那羽毛柳稍也是有些灵智的,很快就停止了触碰。 赵菀玉皱着的眉头松开,沉沉睡了过去。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橘黄光线从门外歪斜进来,看日色已是黄昏。 月见守在房间里,见赵菀玉双眸睁开,神色一喜,“公主……” 赵菀玉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她问月见的声音干涩,“我睡了多久。” “公主昨日早上回府,现在是翌日黄昏。”月见见赵菀玉脸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言语有气无力,忙道:“公主,膳房里有炖的米粥,奴婢让人盛一碗来。” 赵菀玉没有丝毫饥饿感,但她知道做什么对自己身体好,月见伺候着用了半碗米粥后,酸软无力的身体恢复了丝丝气力,她靠着床壁,问了月见几个问题。 原来距离当初她被王许芝带走已经过了十一日,此刻齐后已还她“清白”,她也因此被送回公主府。 赵菀玉低垂眼睫,望着自己苍白的指甲,轻轻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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