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徵神色一冷,先问道:“你胳膊怎么了?”他眼睛尖,一眼就能看出赵九的胳膊刚才受了伤。 “刚才和贼人交手时所伤。” 刘徵闻言眉头微皱,赵九武艺是他身边侍卫里最高的一人,也是天下练武者中的佼佼者,那个贼人竟然能伤他,且方才在客栈动手,赵九应该还是有帮手的,思及此,刘徵直接下了令,“先折了腿关起来。” 赵九应诺,就要转身离开,赵菀玉赶紧叫住他,“是什么贼人。” 赵九低声回答,“一个褐衣短打的青年人。”说完他还详细地描述了下经过,“刚才他悄无声息地潜入这间屋子附近,然后又想偷偷离开。” 褐衣短打就是伊翎的打扮,且后面一句话也对上了。赵菀玉手指紧紧地捏着一截衣袖,她没想到伊翎会被捉住,但转念一想若是不放心自己又潜了回来,被捉极有可能,因为来的不是普通的官兵,若是那些人他应该能全身而退。刘徵这次带来找她的人不是普通侍卫,尤其赵九的武艺深不可测,他双拳难敌四手,且说不准还大意了。 刘徵目光落在赵菀玉身上,见赵菀玉脸色不对,他问,“你认识他?” 赵菀玉脑子里电光火石,闪的飞快,她一开始想的是伊翎不露面,她被官兵找到之后,就说是被贼人所掳,索性遇见故人搭救,只故人见她安全便转身离开。 她抬起头看见刘徵那双黑的纯粹的眸子,仿佛一切的谎言无所遁形,赵菀玉斟酌了一下那些话对刘徵的可信度,瞬间有了主意,“是,我在赵国时,他做过我的护卫。”骗过刘徵的难度极低,若是伊翎没被他捉住,她就算说故人救了她无妨,然而伊翎在他手上,反倒是说实话更好一些。 刘徵听完赵菀玉的话立刻绷直了脊背,不知想到了何处,眸子里带了几抹晦色,“他是你去清水茶肆见的故人?” 赵菀玉颔首。 刘徵五指猛地捏紧,指腹戳入皮肉之中,问她话的眼神目光如炬,“你是自愿跟他离开齐国的?” 他亲眼去看过赵菀玉失踪的那间包厢,整间屋子没留下什么痕迹,除了地上的一支耳坠,似是不经意掉落,他一时无法清楚她是自愿离开还是被人挟制。不过一想到自愿离开,刘徵心口的位置像是猛地被一只手抓牢了,泛出一股无法为外人道的疼意来。 赵菀玉赶紧摇头,“不是,他打晕了我带我离开的。”说完这话赵菀玉又添补道,“我告诉过他我不想离开齐国,他则以为我是不想给他添麻烦,才打晕我的。” “殿下,他没想伤害我。”赵菀玉说,“前日我已经说服他了,他本来带着我往洛都赶的,只是我昨日发了热,耽搁了一宿。” 这个时候,赵菀玉仔细观察刘徵的表情,然而他表情本就少,此刻眉眼冷冽,根本看不出什么,于是赵菀玉补充了一句,“我们的交易还没结束,我不可能离开的。” 刘徵看着赵菀玉的眼神一愣。 赵菀玉低声对他道,“而且我阿兄还在你手上。” 最后两句话刘徵彻底不对赵菀玉被动离开之言产生半分怀疑,但与此同时,那股停止搅动的手再次在他的心肺间兴风作浪。刘徵双手握紧,心里知道这句话不应该问,赵菀玉说的没错,他们之间,就是一场交易。然而他望着这张这两个月来,时时躺在他身边的女郎,她的眉眼他那么熟悉,闭着眼都能勾勒出她面上的每一根细小绒毛,他不受控制地从胸腔里发出干涩声音,“若是没有你阿兄,你是不是就和他离开了?” 被男人那双可溺毙万物的黑眸盯着,赵菀玉似乎能看出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复杂情绪,情感告诉她不应该回答。然而她微微甩了甩头,拒绝用情感做出抉择,而是开始思考,她们之间是谈好了的交易,而且如伊翎所说,若是她自己有本事离开齐国,他们之间的交易自然就作废。 且她不是傻子,她能感觉到刘徵对她似乎生了一点点交易外的感情,回答这个问题也是对他的提醒。 于是赵菀玉毫无犹豫地对着刘徵那双黑眸点了点头,理智而清醒道:“是。”
第34章 归京 是字落下,赵菀玉明显感觉到刘徵身上冷冽的气息似乎笼罩上了一层晦暗,不过下一瞬,赵菀玉忽然见他扯了扯薄唇,夸赞了她一句,“你很好,心志坚定。” 赵菀玉立在原地,不明白刘徵的意思。 刘徵说完这句话,两片薄唇死死抿着转过了身,阔步离开了这间客房。 他依旧穿着窄袖黑衣,从前他的黑衣干净利落,然而等他转过身,赵菀玉才发现他黑衣衣摆下有两个明显的豁口,且黑衣背后不知何时沾染了一圈褐色泥渍,半个巴掌大的一圈印在后膝上,异常显眼,且靴子也是湿漉漉的,踏过地板,便留下一团模糊的脚印。 看见他挺拔但落魄的背影,赵菀玉跟着他往前迈的脚步顿住,刘徵是皇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衣着脏污混乱。 她想起刘徵的脸,眼睑下的淡淡青色和带着血丝的眼眶,她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袖口,直到刘徵背影在她眼底消失,她也没能跟上去。 大概过了一刻钟,门口再度有脚步声响起,赵菀玉定睛一看,却是她从前见过的一个刘徵侍卫进来了,名字叫赵锐,身边跟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旁边还有一个拎着药箱的药童。 赵锐皮肤黝黑,但五官讨喜,尤其一双圆圆的眸子,看见她赵锐行了个礼,笑着道:“夫人,殿下叫大夫给你把脉。” 赵菀玉坐在桌前,伸出手腕。 大夫把脉看诊之后说了番话,和昨日伊翎寻的那个大夫相差无几,都是感染风寒,喝上两副药,修养两日便无大碍,不是什么严重的病。 赵锐利落地接过大夫看出的药方,又让属下送大夫离开顺便去抓药,等人走之后,他倒是留在了赵菀玉的房间里,转过身欲言又止。 “你有话要说?”赵菀玉直接问道。 “属下见夫人安然无恙,心中畅怀。”赵锐脸上露出欢喜之色,只话到此处,他又转喜为哀,对着赵菀玉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殿下寻得夫人,心中虽喜,但前些日子得知夫人失踪,夙夜不寐,魂不守舍地熬了这几日,心力交瘁,疲惫不堪,还望夫人多关怀殿下一些。” 听完这句话,赵菀玉不由得又浮现出刚才看到刘徵的那张脸,她攥紧衣袖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但没说我会怎么做。 不过赵瑞显而易见未能理解赵菀玉的言下之意,他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灿白的牙齿。 “被捉住的那个贼人呢?”赵菀玉借此机会问道。 今日捉住的贼人也就一个,赵锐回禀道:“殿下让戴上脚链手链关起来了。” 只是戴上脚链手链,赵菀玉微微松了口气,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晚一点再去找刘徵说伊翎一事。 只大概一个时辰后,这时候外面有人来禀,车马备好,请夫人上车回京,赵菀玉没想到刘徵刚找她到没多久就要回去,只给整支队伍留出了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然而转念一想倒也不奇怪,距她失踪已经四日,而回到洛城还得四日,一去一回刘徵最起码得耽搁八日时间,这时间着实不少了。 赵菀玉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包袱,便出了房间下了客梯,等到了客栈门口,就看到一辆虽不奢华但用料结实讲究的柚木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较小的青棚马车,得知伊翎就关押在那辆车厢里,她目光往四周看了眼,周边侍卫很多,但没有刘徵。 时间紧迫,她先踩着车凳进了马车,身子才进半边,就看到了靠着车厢闭目养身一袭黑衣的刘徵。他闭着眼,眉眼间的冷厉少了许多,薄唇微微抿着,多出几分单薄的少年之感。 这间马车外表不显,但长凳上铺着柔软的棉垫,还有薄毛毯,已备寒冷之需。赵菀玉在刘徵对面的长凳坐下,不多时,她听到赵锐一声起的声音,车轮滚过青石板,轮音辘辘。 见刘徵睡着了,赵菀玉尽量不发出声音,靠着车闭闭上双眸。马车一行就走了一个时辰,直到赵菀玉喉间发痒,她捂住唇尽可能把这股痒意咽下去,可越是不想发出声音,喉咙间的酥痒就更加明显,就像是有一条虫子顺着喉咙使劲往上爬。压低的咳嗽声从指缝里溢散出去,且咳嗽声越来越明显,甚至咳的赵菀玉眼泪都从眼角冒出来。 好不容易咳嗽声渐缓,她抚着胸口顺气,这个时候余光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手里还握着一个解开木塞的水囊。 赵菀玉抬起眸,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幽眸,她忍住喉间的痒意,接过水囊,猛喝了两口水,才稍微把那股痒意镇压下去。 “殿下,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喝完水,赵菀玉略带抱歉道。 “并未。”刘徵双手抱胸靠着车壁,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赵菀玉见状不好再打扰他,她握紧了手里的水囊,目光落在上面,发现这是一个牛皮制带群狼图案的水囊,她把水囊木塞塞上,发现水囊边缘的轧线有一点点脱边,颜色微陈,是个别人用过的水囊。 有了水囊,喉间有痒意时灌两口水,赵菀玉最多轻咳两声。 马车行驶速度并不快,坐在马车里的赵菀玉也感受不到颠簸,转眼就到了未时四刻,一行人暂时停下马车,生火做饭。马车一停下刘徵就下了车,和赵九并肩走了老远的距离,赵菀玉立在距离马车几米外的一棵树下,听不清两人再说什么。 她低下眸,不多时,忽有脚步声在身边响起,还嗅到一股苦涩药味,赵菀玉侧过头,一脸笑的赵锐走到了她面前,“夫人,这是大夫给你开的药。” 荒郊野外哪里有熬药的地方,且停车不过一刻钟,赵菀玉问:“哪儿熬的?” “今早休息时在客栈熬制的,属下按照殿下吩咐放在了汤盅里。”赵锐道,“你快些喝了吧。” 赵菀玉闻言往刘徵的方向看了去,这时刘徵已经结束和赵九的谈话,往营地的方向走来,也恰好看着这个方向,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不过刘徵撞见赵菀玉的目光,也没有挪开眼神,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反倒是赵菀玉被他漆黑若深渊的眼睛盯着,先一步挪开目光。 她接过赵锐手里的药碗,这药比昨天的还苦上一倍,她微皱眉头一饮而尽。 这些侍卫干活麻利,不多时就煮好了白粥热好了炊饼,赵菀玉坐在一颗树下一边喝白粥,一边往那辆青棚马车瞅,见中途赵锐拿了炊饼和水囊入内,不久后又空着手出来了,低下头几大口喝完自己的粥,目光往刘徵处飘去。 用过午膳,休息了两刻钟,一行人继续上路。 这次上马车后刘徵倒未曾闭目养神,而是低垂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赵菀玉的话在喉咙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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