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醒了。”陈管家见刘徵醒了很激动,不过知道刘徵今日早上已经醒过一次了,现在再醒他的激动也不是难以控制,他先问他饿了渴了或者哪儿不舒服吗?见他都没有回答,反而像是在屋子里找什么,陈管家懵了下然后恍然大悟道:“殿下是在找夫人吗?” 夫人两个字一落下,刘徵眼神缓缓落回陈管家身上。 陈管家笑了笑,“夫人两个时辰前回房歇息去了。” 刘徵闻言收回了眼神。 陈管家心里笑一声,刘徵的心思猜透好几分,他说:“殿下,你昏迷的这几日大半时候都是夫人守着你的。” “真的?”刘徵声音难听低哑,差一点就要湮灭在夜色里了,这是身体虚弱昏睡时久的后遗症。 陈管家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了,夫人可关心你了,那日你受了伤生死未卜,夫人魂不守舍的样子,老奴还是第一次看见。” 陈管家边说着边看着自家殿下的神色,老实说刘徵脸色不好看,神色苍白,形色疲惫,甚至下巴上都冒出了一圈胡茬,和从前冷峻清隽的样子完全无法同日而语,但陈管家发现刘徵唇角上扬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心情亦是难得喜悦。 “要老奴去请夫人过来吗?”陈管家问。 刘徵闻言眉头一皱,躺在床上哑着嗓子吐出几个字,“让她休息。” 今日确定刘徵脱了险,赵菀玉沐浴更衣之后,难得睡着了。翌日醒来后橘红色日光都已经透过门扉窗牖铺了进来。 她收拾好之后,就去了前院。 她到达时刘徵正靠着软枕喝药,他亲自用左手端药碗,且他喝药和她一样的,都不要汤勺,就着药碗一饮而尽。 喝完药后,他将碗递给陈管家。碗刚给陈管家,看到不知具体几时进来的她一愣,而后眉宇死死拧着眉头对她说,“这药很苦。” 今日他的身体比昨日好一些了,嗓子还是有粗糙砂纸磨砺之感,但嗓音大一些了。 “药本来就是苦的。”赵菀玉走到床边柔声说。 可刘徵听了这话,眼神还是直直地盯着她,似乎并不满意她这样说。赵菀玉嗅着屋子里淡淡的药涩味,思忖了一会儿后,转身对陈管家说,“陈管家,以后殿下喝药时,拿些蜜饯过来。” 陈管家一愣,他家殿下喝药怎么会吃蜜饯,那都是小女郎喝药才爱吃的东西,他当即就想说蜜饯对殿下无用。可他猛地想到他家殿下也从来没对人抱怨过药苦呀。陈管家瞥了下自家殿下,看不出自家殿下此刻的想法,他便对赵菀玉应声是,“老奴知晓了。”说罢他拿着空荡荡的药碗出去了,又说,“老奴去取殿下今日的早膳。” 陈管家离开后,赵菀玉在床头的圈椅前坐下,刘徵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赵菀玉也低头看着他,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可没昨日惨白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有脚步声微微响起,赵菀玉往门口看去,是陈管家端着刘徵的早膳进来了。刘徵今日的早膳依旧是清淡养胃的白米粥,陈管家将早膳放在红木方桌上就退了下去。赵菀玉起身给刘徵盛了一碗粥,她用银勺轻轻搅动,等温度适宜之后,她端着粥碗走过去递给刘徵。 “殿下喝粥吧。”赵菀玉说。 可刘徵依旧没有接,只是掀起眼帘,眼神定定地望着她。 赵菀玉看懂了刘徵的未语之意,她说,“殿下已经有端碗的力气了。”她都看到了,刘徵喝药时是他自己用左手拿的药碗,这一碗粥不会比那一碗碗药重。 刘徵闻言薄唇轻动,“可是我不想自己端。” 赵菀玉一怔,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刘徵眉头一拧,忽然捂住胸口重重咳嗽了两声。 “殿下,你没事吧?”赵菀玉脸色微变,立马俯下身来问道,声音很关切。 刘徵无力地摆了摆手,说无事,又坐直了身体,他脸色唇色本来就苍白,因为刚刚几声剧烈咳嗽,皮肤里透出了几抹淡淡的绯色,可越是这样,越发显得他唇色苍白,满脸病容。 赵菀玉深深吸了口气,她也不去想刘徵是真的咳嗽还是故意咳嗽,在他床头坐下,然后舀了一勺粥喂到他唇边。 刘徵后背靠着迎枕,虚弱地张开了嘴。 今天刘徵倒是规规矩矩地用完了一整碗粥,这让赵菀玉松了口气。她叫小厮收走漆盘,又回过头来问刘徵,“殿下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困。”刘徵说,他是真的不困,昨夜醒来之后又睡了大半宿,这样算来,这三天他几乎都是睡过去的,今早上清醒后现在一点都不困。 听他说不困,赵菀玉只好嗯了一声,感受到刘徵灼灼看着她的视线她迟疑了一会儿,就想告辞,这个时候忽然响起刘徵病弱的声音,“你去拿书架上三排四阁的书。” 这卧房在刘徵前院书房的第二进,屋子布局和她在春波院的屋子相仿,靠窗的一侧也有个书架,闻言她便走了过去,按照刘徵的吩咐将这本书取了出来。取了出来后她一怔,因为这本书不像是刘徵会看的,她看着书名,书名写的是玉娘记,这明显是民间姑娘解闷的话本子,刘徵也会看这类书打发时间吗? 赵菀玉拿着这本书走到刘徵的床前,问他是这本书吗? 刘徵随意地瞥了一眼后点了点头,道:“是它。”说完又看着赵菀玉,“躺在床上无聊,你能给我读一会儿书吗?” 赵菀玉比刘徵生病次数多,当然知道养病时无所事事有多无乏味,当即应了声好,虽然这本书不像是刘徵看的,但她也不能说全然了解刘徵,便坐在床侧,声音温和地读了起来。 她看着书,刘徵看着人,她就坐在一臂之遥的地方,低垂眼睫,面向她的侧脸洁白堪玉,有灿烂的日光从门缝里偷跑进来,刘徵看见了她眼底的青色。 刘徵想到那一日,他为她受伤的那一日,当她发现他伤口有毒时,她眼底的害怕担忧不安,为他受了毒伤而心神难安,因他生死难料而恐惧担忧。 虽然有些不应该,但他很喜欢这样的她,因为他有了剧烈情绪起伏的她。想着他落在她面上的目光愈发幽沉,也越发不知道她读的是什么。当然了他本来就不是为了听书,只是看她欲离开后找出的留下她的理由罢了。 赵菀玉能察觉到刘徵看着她的视线,她逼迫自己别看他了,直到刘徵忽然叫了她一声。 赵菀玉抬起头,刘徵微微绷直了脊背想起身,“我想更衣。” 更衣是要如厕的意思,赵菀玉合上书抿了下干涩的唇瓣,“我去叫赵九。” 但还没有站起身刘徵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病的时候我帮过你。” 赵菀玉记忆瞬间飘回一两个月前她生病后刘徵要扶她去净室的样子,她低着头说,“我力气扶不动你。”说完就起身,不过只走了一步就愣在了床头,因为刘徵伸出左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赵菀玉心乱了下,这个时候刘徵忽然又松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去叫赵九吧。” 听到这句话,赵菀玉抬起眼皮看了眼刘徵,刘徵神色有些失落,不知道为什么,赵菀玉心里涌出一股道不明白的感觉。她撇下这股感觉,快步出去叫了赵九进来。 刘徵看起来精神尚可,其实抹在剑刃上的毒很厉害,也就是林大夫医术过人,加上刘徵身体好和意志顽强,才能熬过来,现在其实还是虚弱。等他从净室出来,赵菀玉就想让他继续休息,这个时候,赵锐进来禀道:“殿下,李松明大人求见。” 赵菀玉知道这个人,这是齐朝刑署里李大人,也是众人皆知的二皇子心腹。 果不其然,她看到刘徵对赵锐颔首,“让他进来。” 赵菀玉想说她先回去,但想起那日在前书房的发生的一切,她低着头准备悄悄直接退出去,但刚走了两步,刘徵的声音忽地响起,“菀菀,给我倒杯水。” 刘徵养伤,不能喝茶,只能喝白水,赵菀玉给他倒了杯水,刘徵慢吞吞地接过,而这时那位李松明大人也到了内室,她叹了口气,默默地垂眸站到了一边。 李松明和刘徵年龄相仿,刚刚及冠,见刘徵果然已经脱险,他松了口气,正欲启唇,忽地看到床边沉默立着的赵菀玉,他微微一愣看向刘徵,见刘徵不曾出言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殿下,我尚未查出是谁下此毒手。”李松明神色愧疚地说起正事,几日前事刘徵遇刺后他就立马追查,而现在竟然一无所获,那些刺客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刘徵靠床头而坐,得到这个答案不是很奇怪,要杀他的人他心中有数,而且这次看来是孤注一掷,依旧未能成功,该着急的应该是对方。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刘徵问。 李松明静默了两瞬,低声说出了他的筹谋,“既然找不到证据,就不找了,我们可以做些证据。”反正幕后之人不是齐后就是太子,而且这人会在这个时候下手,是太子的可能性大一点。 刘徵听到李松明如此道,目光闪过赞赏,又缓缓道:“做些三皇子派人行刺我的证据。” 李松明微微呆愣,三皇子对刘徵的威胁可没有太子大,但对上刘徵锐利的眸光,李松明明白了殿下的一箭双雕之意。他颔首应诺,他会做些三皇子下手的证据,可三皇子没有下手,那么让三皇子以为是太子行刺二皇子,然后将这些脏事嫁祸到他头上轻而易举。 三皇子和太子虽是一母同胞,可太子之位只有一个,尤其是这半年来,两人的和谐只剩下表面。现在太子又出征郑国,齐后显而易见地想为长子铺路,同为齐后之子,三皇子可不是甘心于闲散宗室之人。 李松明想明白了,赵菀玉脑筋飞速转动,她也想清楚了刘徵这一石二鸟之计。她不由侧眸看向床上那个气色疲弱的青年,想起青年对她那些单纯热忱的行为,又把他和工于心计的政客联系在一起。 李松明汇报完这几日朝中大事,就告辞了。 李松明离开后,刘徵示意赵九离开,这才看向赵菀玉,咳嗽了两声后声音虚惫地问她,“你看着我在想什么?” 赵菀玉在看刘徵到底看上了她什么了?她虽然漂亮但齐国美貌女郎不在少数,且刘徵聪明能干出生高贵,爱慕他的女郎如过江之鲫,其中应该不缺漂亮女郎,所以他到底喜欢上她什么了?赵菀玉很想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可终究咽了回去。 “殿下脸色不好,还是休息吧。”赵菀玉说了最想说的话。 刘徵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乖顺地应了声好。 不过虽然刘徵刚刚受了难,但能够什么都不想只养病的时间还是不多,毕竟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幸好他年轻底子好,气色还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这日赵菀玉正给他读书,读的是本兵书,陈管家脸色复杂地走了进来,说了一件事,“夫人,凝安公主想见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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