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谈的是私事,索性便用私下里的态度,直接走到案前,对他说: “我有一样东西在殿下手上,肯请殿下交还。” 宋桢眸光一闪,长睫低垂,点了眼前的卷宗一眼。 转瞬,又抬头看她,试探道:“什么东西,我怎么不记得?” 秦忘机轻咬下唇,想起被他夺走镯子那天。 那时她尚且对他怀有畏惧之心,为了躲着他,她几乎都不怎么敢出门。 岁月流转,她惊觉那份畏惧早已了无痕迹。 “我有一对镯子在殿下手上。殿下当真忘了?”她微笑提醒。 原来她要的是那对镯子! 宋桢才松了一口气,胸口瞬间又好像塞满了棉花。 他的嗓音冷了下去,像冰一样,戳得秦忘机心窝子疼。 “孤早已将其碾成了碎末,扬其灰于市集。”他的脸也是一样的冷,唇边还衔着一丝冷笑,“你让孤如何还给你?” “殿下……” 秦忘机无奈,“宋桢。你莫要说笑了,你快命人找来还我。” 见她真的是为了来要镯子,这一次,宋桢冷笑出声,连肩头都跟着抖了一下。 “既然你如此想要,那孤即刻便拿给你。” 语罢,他起身,从书案后面绕出来,冷冽的目光像针一样,从头到尾刺在秦忘机身上,见她垂下眼睫,他一咬牙,大步出了书房门。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他回来了。 秦忘机却不敢转身。方才他的样子太吓人,她现在只想赶紧拿了东西走人。 宋桢提步进门。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他的步子那么沉,脚下的木质地板被他踩出重重的闷响,一声一声,犹如死神在叩击她的灵魂。 她连吞咽的动作都刻意控制,尽量做得不着痕迹。 “给你。” 他醇厚而低沉的嗓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死神的叩击顷刻间有了实质。 秦忘机顿时一激灵。 她僵硬地转身,见宋桢面沉如水站着,月白的锦衣上好似结了一层霜,朝她伸来的手心里放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方窃蓝的绸制手帕,面料轻软富有光泽。从凹陷下去的阴影轮廓来看,里面包着的,显然不是一对手镯。 倒像是一把……匕首。 秦忘机狠狠地吞了下口水,攥紧了五指。 “不是急着要吗,孤现在找来了,为何不打开看看?”他的声音像从冰窖里头传出来的。 “这不是我要的东西。”她小声回答。 “不打开看看,怎么知道。” 话虽这么说着,他却乜她一眼,径自掀开了手帕。欣赏的目光从刀柄上五彩斑斓的宝石上面一一扫过,然后自己将匕首拿了起来。 轻软的丝帕像花瓣一样飘摇着,落在两人中间。 咣当一声,吓得秦忘机肩头一抖。 她循声去看,便看到一个镶着五彩宝石的刀柄。冷白的刀光闪过,一刀白刃顷刻间直刺到她面前。 她后退不及,被宋桢紧紧拉住右手。 他拉着她的手,粗长有力的拇指翻开她的掌心,另一手迅速将刀柄塞了进去,双手又死死地将她的手握紧。 刀尖指向他自己。 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秦忘机甚至来不及问一句为什么,早已被他这副狷狂的模样吓得跑了半条魂。 她双目圆睁,微张着唇,看到宋桢的胸口在颤抖。他在笑,是冷笑。 她顿时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秦忘机,到现在,你还想着嫁给别人。到现在,你都不曾对我有过半分感情。你到底,有没有心?” “想要镯子,那便先杀了我。” 他的头不知何时已经低了下来,此时声音并不大,但却充满了力量。 秦忘机这才隐约明白过来一些。 对于他这番让人难以招架、不知何时就会发作的疯病,她可真是拿他没法。 他的鼻息喷了过来,这一刻,她才感觉到些微的酥痒。 她偏过脸,嘟囔了句:“要镯子,是因为我要退婚了。” 宋桢怔了片刻。弄明白她的意思之后,攥着她的双手慢慢松开了些,却还是把她的手攥在手里,好像生怕一松手她就会逃得无影无踪似的。 “你,不骗我?”他将信将疑地问。 不过声调明显比方才有温度多了。 破冰就在瞬息之间。 弄明白他发疯的缘由,秦忘机彻底不紧张了。带着几分难以理解看回他脸上,轻轻瞪了他一下,无奈道:“骗你作甚。” 宋桢双眸如火,见她眼里认真不似作假,这才小心地把匕首从她手里拿走,甩到一旁地上,确认过她没伤到分毫后,将她一把抱住。 他抱着她,好像抱着一个思念了一生,终得重逢的故人。 闭着眼,低头贴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丝里的清香,下颌一下一下地在上面来回摩挲。 陷在他的气息当中,秦忘机感觉自己红了脸。不知是因为耳边那剧烈的心跳声,还是因为被他抱得太紧,她难以呼吸。 许久之后。 宋桢意识到秦忘机可能被他勒得太紧,稍稍松了些力道。 凝着她通红的耳廓上细细的白色绒毛,用极轻柔的语调,在她耳边问出了那个他想过无数次,他以为还需要过很久都不一定有机会问的问题。 “那你何时,嫁给我?”
第53章 秦忘机只是想要回镯子。可他刚一得知她要退婚, 便问她,何时嫁给他。 才出牢笼,又要入另一座樊笼? 她真是啼笑皆非。 这会儿宋桢抱她抱得也不那么紧了, 她轻易便伸出一只胳膊,在他胸膛处不轻不重捶了一下。 “还说我没心。眼下我婚约还没废,你竟问我这样的问题。” 还这般抱着她…… 她把头垂得更低,秀眉轻蹙,声若蚊呐地嘟囔着, 不知是嗔他还是在说自己:“臊不臊!” 可在宋桢看来,若她心里属意的人是他, 即便有她与旁人有一纸婚约在, 也束缚不了他。 今日,他必须得到答案。 他又抱紧了秦忘机,凑近她耳边, 薄唇几乎要触上去,凝着她雪白的玉颈, 用极具蛊惑性的嗓音,又重 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何时嫁我,快说。” 没有人可以抵抗一座冰山的温柔。一旦他允许那个人将自己融化,他的温柔便犹如潮水奔袭而来,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一种猛烈的温柔。 动听的低音, 犹如山涧清溪,裹挟着他心中炙热的渴望, 穿过她的耳朵, 从她的心头涓涓流过, 在上面温柔地碰撞。 是除却了任何的压抑,没有任何的阻隔, 让人难以抵抗的诚挚。没有一个女子能够拒绝这样一个提问。 然而秦忘机却在他怀里犹豫着。 宋桢以为怀中的人在羞怯,耐心地等着,隔着她柔软的身体,清晰地感受着她急促的心跳,等着她亲口说“愿意”。 他无声无息地弯了眼角。 胸中却是从未体会过的舒心与澎湃。 又耐心地等了许久,直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说,他才又凑到她耳边,像是怕她忘了他问了什么,又重复了一遍。 “何时嫁我?” 这一次他问完,却没移开唇。分明是柔软却微凉的触感,秦忘机的耳朵好似放在火上炙烤一般,灼热难忍。 她好像又回到某些时刻,情不自禁张开嘴,泄出一声悦耳的嘤咛。 “宋桢……” 她的声音像此刻偷偷蔓生的情丝一样,颤抖着从两人中间逸出,转瞬遁形。 宋桢松开她些,徐徐看回她脸上。 她咬着唇,那点樱桃红,被她咬得透亮,几欲破皮。 他情不自禁捧起她的脸,拇指一伸,轻易便触到那勾人的红唇。 “别咬。”他柔声道。 秦忘机罪恶地回想着上一次他说这两个字的情形。也是在这里,在这间书房,她坐在椅子上,他站着。 那时,他的语气,冰冷坚硬,还带着怒意。 她说了吃不下的,是他自己非要。结果一碰到,就好似是她触了他的逆鳞。 他的温柔,不会是真的……他是皇族,他生来就是上位者,怎会为她而低头呢? 不过是为了得到她,而做出的伪装罢了。 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想要不着痕迹地从他手中挣脱,额上突然传来温热。 宋桢贴了上来。 他一手捧着她的脸颊,额头顶着她的,轻柔地迫使她抬起了头。 她分明可以抗拒的,秦忘机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着了他的道。等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经陷进他那双柔光潋滟的凤眸里头去了。 宋桢另一手也捧上了她的脸。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随着他的动作升腾上来,灌满了秦忘机的鼻腔,打破了这暧昧的气氛。 脸上湿湿滑滑的,她直觉有什么问题,一个猛子转身,抱住他那只手的小臂,便见他手心连着手指上血淋淋一片。 她顿时睁大了双眼。 方才那匕首安安静静躺在那,只是白刃早已成了暗红色。周围也有一些零星的血迹,应该是宋桢把匕首甩过去时滴落的。 “小伤而已,不妨事。”轻飘飘的语气,好像不过擦破了皮,反倒是她大惊小怪了。 说着,他带血的那只手握成拳,移了两步,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又想吻她。 秦忘机赶紧把自己的嘴捂死,拉着他到书案后坐下。 分明受了如此重的伤,这人竟还一脸的狎昵之色,拉着她一只衣袖不让她去喊人。 她颇有些无奈:“你严肃些,我去喊大夫。” “别喊,”他目指书房西侧角上,那里有一扇门,秦忘机先前从未多留意过,“内室的斗厨里有金疮药,你拿过来,随便包扎一下就行。” 太子受伤,传出去可谓风声鹤唳。 他手上划伤倒也不深,那匕首本就精巧,只因他的手太大,所以才触到刃上划伤。 秦忘机赞同他的提议,很快将伤药取来,还找来一卷干净的纱布。 这种事情她从未做过,头一遭做起来,看着虽然不深的伤口,还是免不了战战兢兢。不过宋桢却十分有耐心,时不时还指导她两句。 在兖州那几年,他外出打猎,时常会遇到大虫,还有狼群,免不了受伤。这种程度的伤,他从未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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