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承认自己俗气,就算是吃斋念佛,她也希望佛祖能格外保护自己一点儿。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觉得自己没错。 侯夫人没想到两个孩子都不同意,只得歇了这个念头,可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还是很满意沈芳,就是觉得她很亲切,很面善,一举一动完全没有小家小户的小家子气。 她觉得她们甚是投缘,她本来就喜欢女儿,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给女儿打扮,只是沈芳一直是男装打扮,对于侯夫人的热心实在是无力承受,沈芳梦里都担忧着爹娘,她觉得儿行千里母担忧,到她这可好,完全倒了过来,有时候她都想问问,她和她父母是不是反了,成天反而是她替她爹提心吊胆,她爹闯的祸一日没消停,她就悬心一日,也实在没心思打扮…… 几个人各有心思,少顷,太子殿下居然也赶了过来,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沈芳心里咯噔一下,只有两个字:要完! 果不其然,本来刺客是想刺杀太子,可侍卫重重,黑灯瞎火房屋又多,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杀过去,还尚需时间,没曾想太子出来了,这下直接有目标了,沈芳眼看着刺客一个个的像是吃了大力丸一般,不要命的前仆后继的往前冲,那真是比飞蛾扑火还猛烈。 她心下特别的后悔,早知道太子会惦记谢瑾瑜来找他,她就在自己屋子里猫着了,太子是个活靶子啊。 失策失策! 太子神色并不慌张,刚来庆州时候他已经遇到过一次刺杀了,国舅临走之时也对他安危很担忧,给他留下了一半的侍卫,加上之前寻找谢瑾瑜的侍卫已经回来,他并不惧怕刺客,可心里也不是很痛快就是了,活着还是很宝贵的,任谁想想别人成天惦记摘自己脑袋,心里都不会痛快。 也不知道是哪个弟弟派来的,许了多少的高官厚禄,也不知道自己头颅值多少钱。 这群刺客比上次的要狠,要猛,太子手下也折损了不少,他很是心疼,这些人都是大好青年,可以为灾区做很多事,却为了宫闱斗争倒下了…… 就在这时,只听外围信号弹响起,院子四周忽然闪现很多人影,他们身着应是府衙的衣服,好像是保亭的衙役,之所以这么辨别,只因补丁太多,也就胸前胸后露出的“衙”字,不能补……想想一县之主的穿着,太子看到这些人,就不觉得意外了。 这些人出手快准狠,手里拿着瓶子,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朝着刺客就扔了过去,外围的刺客显然又被包了饺子,刚低头看看是什么,鼻中就嗅到了不好的味道…… ——是桐油!不好! 就在他们反应过来要跑的瞬间,一直燃了火的羽箭射到了他们脚下,太子这头的侍卫训练有素的往后撤了两步,这些刺客刚想上前纠缠,就发现不知何时,从地下窜起了数个铁板,生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居然是提前布好了机关! 刺客上前无望,被火烧的满院子跑,翻滚着呻吟的,场面一时之间,惨烈无比。他们有的功夫高的,跳到了院子外面想逃跑,却被守株待兔的从天而降的兜网给罩住,接着又是几声瓶响和带火的羽箭袭来…… 一时间院子里的刺客遍地乱窜,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偏院因为有了带火的刺客,翻墙跑燃起了角落的柴火,这几天天气已经干燥了,火借风势,一点即发渐渐的燃起了好几个屋子…… 好在正屋两侧有铁板护着,两头也有人提前带了桶蹲着,等刺客惨叫声音渐渐灭绝,一直装聋作哑的保亭县令夏彦才欺身上前,挥手示意灭火,转身拜倒,大声道:“臣保亭县令夏彦,救驾来迟,让太子受惊,望太子恕罪!” 太子面色不变,抬手搀扶起夏彦:“爱卿免礼……” 夏彦这次耳朵居然很好用,瞬间就站起身:“太子可还安好?” “孤无碍,卿可放心。” “那微臣就放心了……”夏彦抬头伸手示意四周:“臣下的县衙,因为年久失修,又因灾民的袭击,恐要完善啦,不知这修缮的费用……” 太子笑着看着眼前,邋邋遢遢的扣门到了极致的老头,眼神发亮,忽然扬天大笑起来:“爱卿莫要忧心,多亏了爱卿救驾,孤才免于刺杀,这次的修缮孤从自己的私库给你拨!” 夏彦显然很满意,连连点头,缕着胡须又道:“如此甚好,也不用过于高大,就像怀城县县衙那样高大的就行,比他呢再高一点,我要青瓦的,主院要三间,客房平时没那么多人,要求不用那么高,但是也要结实,院子要是稍微拾掇拾掇也可,假山就不必了,这个……” 太子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灰衣破布的夏彦,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规划着将来县衙建造,丝毫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是看着他,心底由内而外冒出来,丝丝的感动,和由内而外外无比的钦佩之情。 他扬天大笑起来:“好好好!都按照爱卿所说的建……”他笑了之后,看着火光下,两鬓已然发白的县令,他的眼睛不知不觉的潮湿一片。 有这样的父母官,守护着大曦朝的百姓,他就算再苦再累,觉得自己和他们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灭火灭了大半天,等火完全熄灭了,天都亮了。 院子里密密麻麻的摆着刺客的,和侍卫的尸体。太子下令侍卫厚葬,并厚厚地赏赐了抚恤银。刺客有的提前被杀了,尚还有具全尸,其余的都被烧团成了一团,成了黑炭。 众人几乎是一夜没睡,火没完全熄灭,都不敢睡。 空气里到处是烤焦的味道,之前是烤肉的味道,现在火被扑灭了,又是潮湿混合着焦炭的味道…… 估计众人最近是再不想吃烤肉了。 沈芳环顾了四周,发现被完全烧坏的都是之前残破的不能再残破的院子,而主院因为提前有了准备,反而现在还能住人,也就是太子这几天也会有安身之处,不必流落街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保佑,还是什么。 这就很有意思了,沈芳看了眼夏彦,夏彦却低头敛目,眼神专注的看着底下的地面,沈芳又看了他一眼,便调转了视线。 呃…… 他应该是站着,睡着了…… 不得不说,爹的这几个兄台,都是能人呐! 第二十七章 杀鸡焉用牛刀 是夜,怀城。 府衙角门被人敲开,之前等候的人给来人打着角灯,来人不疾不徐的走着,怀城的县衙要建得大气宏伟得多,谢云是世家出身,被放到庆州实属是意外。 来人被带到了厢房,门被推开,谢云恭敬行礼:“学生谢云,给老师请安。” 来人声音依旧是懒散,道:“起吧。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来庆州都见了好几次了。 来人正是国舅曹明! 国舅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名单,递给谢云,谢云恭敬地接过,拿到灯下看,居然是各个世家捐出孝敬地银两。 “张家要的银子要少了,怀城方圆的上等田都是他家的,银子给得少了,可以从粮上找补找补,赵家这次给的钱给得挺多,赵家在怀城的口碑很好,赵老员外就这么一个儿子,颇为上进,已经中了秀才,估计也是为了给儿子将来铺路,这次下了血本了,孙家嘛,中规中矩,钱不多也不少,还是滑头啊……” 国舅眉目不动,静静地听着谢云的分析,“再这么喝下去,你师父就成酒葫芦了。老了,不顶用了,喝不动了。” 谢云马上拍马屁:“恩师哪里的话,您的酒量向来很好。” “别人的想法和所图所想,你都知道,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你自己呢?”曹明就着烛火看着眼前的谢云:“你出身钟鸣鼎食之家,从小族人费力的栽培你,你却数次推拒升迁,可有想过族人的想法?” “学生只想扎扎实实的给百姓做点实事,而不是拿着考评混日子……”这样跟那些酒囊饭袋又有什么两样。 国舅看着他,眼里甚是欣慰,他难得上前拍了拍谢云的肩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你身后的世家培养你,不是让你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的浪费下去的。” 寒门出身的没有后台只能从小官小吏慢慢熬上去,挪一步都是顶天了,世家出身则不一样,派到地方无非是历练一下,一般三年就回京升迁了,像他这般死心眼,三年之后又三年,不想考评得上走人的,满朝上下也数不出几个傻帽。也难为他身后的家族能继续鼎力支持,没有怨言。 “学生以为为民做点实事,不算是浪费。” “寒门和世家的区别你知道是什么吗?”曹明耐心地解释:“世家门阀教习孩子的是大儒,衣食住行无一不精,因此孩子从小眼界要比常人开阔,考出来的学子,才高八斗有之,可又仗着血统高贵,眼高手低居多。他们不明白一旦米一豆羹对百姓的意义,寒门学子,从小受尽苦楚寒窗苦读,图得就是一朝成名天下知,可真的让他们一朝得志,身居高位了,尸位素餐蝇营狗苟的又不在少数……” 这就是为什么方九城注定是要去地方历练,而谢云却不舍得放在地方的原因。 世家精心培养的栋梁之才,难得又能礼贤下士和寒门交好,胸怀坦荡为人务实,这样的难得的人,在这委实是屈才,国舅不忍心他在这埋没。 “不一定在高位才能做事,做好份内的事一样可以。”谢云固执己见。 曹国舅环顾了室内一周,谢云本身是一个务实的人,并不在意周遭,可和其他的县令相比,他衣着干净整洁,室内干净素雅,纤尘不染,角落里还燃着香。就连桌子上的镇纸都不是凡品。曹明没再多说,点头示意谢云说的有道理。 他慢慢走到谢云的桌前,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宣纸看了眼,是上好的薛涛签,他又漫步桌前,鼻子凑近墨盘闻了闻,曹子建诗:‘墨出青松烟’,松烟墨。他又把镇纸拿起来看了看,呵,前朝的古物。 他分明什么也没说,却让谢云脸瞬间烧红了一片。 他出身世家,这些分明是平常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可其中的每一样,都不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能受用得起的。 谢云脸上惭愧,曹国舅并不是为了奚落他:“你能心存百姓,甘居陋室,为师甚为佩服。你也有一个贤内助,愿意陪着你任性。我记得前几日宴会,你夫人亲自下厨做得饭,手艺不错,显然不是第一次洗手作羹汤了吧,她也是出身世家吧,我还记得你有个小女儿,挺可爱……” 谢云脸上这才自然些:“内人是曹家的小姐,说起来,还是您原房的亲戚,要叫您一声堂叔,小女看似可爱,顽皮得紧……”说起妻女,谢云显然神色柔和了许多。 曹明未置可否:“这年头能同甘的人多,能共苦的人可着实不多,好好珍惜。” “恩师,学生有一好友……”谢云不是没听说方九城出事,眼下看着国舅脸色很好的样子,想替同僚求情,却不想被曹明伸手阻拦:“不必顾着别人,先把自己顾了再说。”曹明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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