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也没忍住笑了出来,忙问:“后来呢?” 后来…… 后来宁帝也没罚她,告诉她别跟别人说,伤了龙体是要掉脑袋的。把床让给了她,自己跑塌上凑合了一宿。第二天捂着扭伤的腰,一瘸一拐上朝去了。 以至于坊中传闻……他纵欲过度,肾不太好。 这些给宫人说起来不好,祺贵妃继续道:“后来……我被封了贵人,夏冬还是跟着我,但她自认为长得比我好看,却每天要低头伺候我,心里难免不服气。” 女人的嫉妒是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她只觉得她好看,可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相处,舒不舒服也很重要。你看戏文里都是郎才女貌。可聊不聊的来,志趣是否相投,吃饭口味如何,甚至是床上敦伦的姿势,各人有各人的不同。怎么能单看外貌是否相配看出来呢。” 夏冬点头,觉得祺贵妃真是个妙人,虽然自己是奉命杀她的,都有点不忍心下手,自己是女人都如此喜欢她,何况陛下。 祺贵妃换好衣服,坐在梳妆镜前,拿起眉笔描眉:“后来她就趁我不在勾引李常。” “啊?”夏冬原本惊讶,后来想想自己都来了,那原来那个夏冬说不定被杖毙了。 “李常不喜欢她,跟她说宠幸了她等于往我心上扎刀子,他怕我挠他!”祺贵妃描好眉,又往脸上涂胭脂。 “我也接受不了一个人总多次背叛我,杀她吧,我还有点不舍得。留着我又膈应得荒,索性就让陛下给她和她曾经心仪的宋画师赐了婚。远远打发掉了。” “她都这样对您,您为什么还要成全她呢?” “我也不算是成全她,她既然心仪宋画师,我就遂了她心愿。算是相识一场对她的成全吧。只不过,我听说宋画师也是有心仪之人的,陛下赐婚他不敢拒绝,他们将来过得好不好就看夏秋她自己的造化了。不过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心气儿太高,眼高于顶,以她的脾气估计是够呛。” 祺贵妃已经打理好了自己,从梳妆匣拿出一只手镯:“你陪了我这么久,这个给你留个念想吧。”说着给她套上了手镯。 夏秋看着祺贵妃,不知怎么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娘娘,您可有什么话要带给陛下?或者小皇子的吗?”夏秋跪在地上哭着问道:“或者您写个字条,奴婢粉身碎骨给您传出去……” “不必了。我想说的话,李常都懂,他之所以喜欢我,无非是因为我从来不跟他使手段罢了。” 宁帝心思通透,活了这么多年跟个老狐狸似的,什么心思他看不出来,只是他忍耐力好,看破不说破罢了。 祺贵妃躺在床上,调整好舒服的姿势:“国舅又送了两位美女进宫,一代新人换旧人呐,我是出不了冷宫了,陛下眼前的美女众多,他迟早是要忘了我的,所以我只有现在死了,才能永远活在他心中。希望他能善待我儿,我也不得不为了我的孩子,最后给他使这么个小手段……” 祺贵妃想到还没成年的小皇子,眼泪终是流了下来。 “为母则强,真希望能看到他长大啊,可我又不希望看到他窝窝囊囊活得不顺心的样子。将来他喜欢争就去争,输了就下来陪我,人总有一死,没什么大不了的。” 祺贵妃豪气的开了药瓶饮了药:“自缢舌头是会伸出来的,太难看了。”药效发挥的很快,她的肠胃绞痛着,嘴角流血:“太疼了,如果……如果他问起的话,还是告诉他请……他……原谅我最后耍的小手段……还是,还是忘了我罢……” 夏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号啕大哭起来。 养心殿的宁帝正在临帖,不知道为何今天起来就有点心慌。他发现从小就有这个毛病,母后去世的时候他就心慌,父皇驾崩的时候他也心慌,总是觉得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一般这个时候他都选择临帖,静静心。他今天临的是《多宝塔碑》一一共三十四行,满行六十六个字。此贴用笔丰厚遒眉,腴润沉稳;起笔多露锋,收笔多锋,转折多顿笔。他临到三十三行,眼看就临完了,刚顿一下,就见来福慌慌张张跑进来摔了一个跟头哭道:“启禀陛下,刚才乾西传来……传来消息,祺、祺贵妃……祺贵妃……薨了!” 宁帝李常神色平静,看了来福一眼,低头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帖,举起笔半天没落下,他又沾了沾墨准备继续写,可拿起笔一动不动,墨水滴答滴答的落下来,来福不敢抬头看宁帝的脸色,只得把目光放在他临的帖上,眼下几滴墨水下来,已是废纸一张,他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替换,就见嘀嗒嘀嗒,又是大滴的打在宣纸上,晕开了写好的字。先前的是墨水,现在的…… 来福不敢想也不敢看,只能垂下头,呜呜得哭了起来。 第十一章 疯狂的宁帝 礼部侍郎王淮最近正春风得意,他那扬州瘦马出身的小妾害喜了!老来得子啊!人一得意便飘飘然,属下回禀冷宫贵妃薨了的时候,他脑子也没细想,便懒散道:“既是入了冷宫了,跟宫女也没什么区别,裹个席子乱葬岗葬了吧……” 他是二皇子成王的人,无论是太子还是六皇子他都懒得巴结。太子他都敢参,何况是别人。 不得不说,无论哪个朝代,都有那么一个半个读书把脑子读坏的人,他能走到今天跟他老丈人的提点和提拔分不开,老丈人前年走了,压在头上的时时盯着他的大山没了,一朝翻身,他就不是他了,宠妾灭妻的事情最近也没少干。 他并不知道曹国舅和曹皇后前朝后宫耳目通天,他前脚参了太子,后脚皇后也就没有狗拿耗子的好心提点他。 以至于他被宁帝宣进宫跪在大殿一等就是两个时辰,他楞是没想到错在何处。 宁帝在屋内看着奏折,透过屏风看着外面跪着的人,心里忍不住也对自己选拔官员的眼光有所怀疑,刻薄寡恩的人居然屁股下坐的是礼部侍郎的位置,就这儿?他心里一股邪火压抑不住的想要发泄出来,被他强压着。 来福看了眼外面跪着的人,心里也在想,虽说宫里捧高踩低是常事,但能做到这般不长眼色,不通情理之人,也实属是他生平罕见,宫里玲珑剔透的人太多了,不经意间就把他看人的门槛给拔高了。这么蠢的人是如何能活到今天,也是稀奇! 他低头敛目,这时一个小太监端着瓷白的骨灰盒从侧门进殿,他立刻过去给人开门,来人低头跟宁帝汇报着。 来福心想,这毕竟也是主子曾经的心尖宠,本来她的死就够伤他心了,他又怎么能看着她沦落到乱葬岗?这不是往他脸上抽耳光吗? 贵妃虽说是冷宫的妃子,可她得宠多年,脑袋稍微转一转也不至于一张草席裹吧了入殓啊,真敢想。 来人汇报说给贵妃穿了宫装,梳洗打扮好,找的上等金丝楠棺木火化的,宁帝眼泪止不住的下落,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想伸手抚摸下骨灰盒,手伸了出去却最终还是无力的落下了。 “找个背向京城,风水好的山上,埋了吧。”他挥手示意人下去,心里却在想,自己耽误了她一辈子,想来九泉之下她必是不肯原谅他的,他也没脸面去见她,还不如让她独自逍遥快活,想必将来的江山太平盛世她也不愿亲眼所见,便不见吧…… 他心口疼,心中大怒,面色却不显,脸上的泪水他没擦,缓步走了出来,王淮给他扣头行礼,看着脚下的人,他怒极反笑:“王卿啊……” 王淮一抬头,却看到泪流满面的皇帝,他并没有把贵妃去世和自己的过错联系起来,心下茫然,嘴上却说着场面话安慰皇帝:“陛下节哀啊,身体重要啊……” 宁帝低头看了面色红润的王淮,反问道:“你说得容易,你又没死心上人!”他唇间冷笑:“来人,将礼部侍郎的小妾全部处死,朕的贵妃正缺侍候的人,让她们下去侍奉她吧!” 王淮想到刚刚怀孕的小妾,脸上大惊失色:“……陛下!” “怎么?让你的小妾伺候朕的贵妃你不愿意?” “微臣不敢,微臣谢主隆恩……”王淮脸上灰白,如丧考妣,头上冷汗蹭蹭的往外冒。 “哦,对了。”宁帝李常又想到什么:“贵妃都被打入冷宫了,入殓都是草席入殓,贵妃尚且如此寒酸,你的那些小妾们也就不必着衣入殓了,退下吧!” 居然是让人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 王淮瘫倒在地,被两个侍卫拖着拉了下去,宁帝看着像一摊烂泥的王淮,心里忍不住畅快了不少。 “朕为君多年,性子似乎是太过宽和,让人总忍不住想骑到朕的脖子上屙屎,呵,从今以后,没门!”宁帝恨恨地说着,平复了情绪,沉默一会又说:“摆驾永福宫!” 永福宫内,六皇子李洛呆呆的坐在书桌前,自从贵妃去世他就再没有看书,他心里有点茫然,他不知道母妃是不是因为他而活不久,他读书背诗过目不忘,父皇和母妃总是夸赞他,时间长了他就更爱看。 有一次读到治大国如烹小鲜,他便忍不住问母妃为什么他不用学习治国之道,父皇让他学习为臣之道,为什么不是为君之道,为什么他不能是储君?母妃呆愣了许久,最后摸着他的头跟他说,想学就去学…… 他很高兴,谁知没过多久母妃就被打入了冷宫…… 他隐约觉得是自己错了,他不该问母妃为难的问题的。 他一坐就是一上午,直到门口通传:“——皇上驾到!” 他的父皇大步走了进来,他呆呆的站起身来给父皇行礼。 宁帝没有像往常一样把他拉起来,而且看着他跪在那,过了一会儿,轻声道:“起来吧。” 许是觉察到皇帝心情不善,他没有像以往一样撒娇的冲到父皇面前,在他的怀里拱着撒娇。 君臣父子相对沉默,宁帝先开了口:“知道为什么,朕虽然是你的父皇,你却每次见我要先行礼下跪吗?” “回禀父皇,儿臣知道。”李洛回答:“孔子说过,君有君道,臣有臣道;父有父道,子有子道。各守其道,天下治也。” 宁帝脸色缓和,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的老来子,这个儿子他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国君做国君该做的事情,臣下作臣下该做的事情,父亲做父亲该做的事情,儿子做儿子该做的事情……”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先是君,而后才是他的父。 作为父亲,他可以偏爱小儿子,家产可以留给小儿子。可作为皇帝,国不能动荡。 “你无需拘束,正常做你该做的事情,朕今日无事,在你这歇息会。” 如若是往常,李洛定会欣喜地一蹦老高,上前抱着父皇的脖颈狂亲,父皇哪里都好就是太忙了,没有陪他的时间。可当父皇忽然真的能陪他的时候,他反而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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