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霜一只手攥着衣角,一只手按着圆桌,死死咬着牙关。 她生出了幻觉,感觉大地震颤,眼前的一切都在移动摇晃。 “谢浔,你有话直说,少来折磨人。”她悲愤地道。 谢浔靠着椅背,享受着这一刻的快乐:“你不用这么紧张,仿佛我每次和你聊天都是别有目的一样。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没有恶意。” 与他亲密相依的女子没有理会他。 他并不气恼,他光是看着眼前墨染的长发,以及长发下若隐若现的红梅便知足了。 “除了雍州和京城,你还去过别的地方吗?”他轻轻靠上裴玄霜纤薄光洁的玉背,问。 裴玄霜只觉得一只恶鬼靠了过来,她僵直了后脊,冷硬地道:“没有。” 谢浔因裴玄霜挺直了腰背的动作而皱了皱眉,但他面上并未现出痛苦之色,反倒是多了几分餍足与沉醉。“没有?”他接着问,“小时候也没去过吗?” 裴玄霜简直要被谢浔逼疯了! 这个疯子!禽兽!畜生!到底想干什么?! 裴玄霜难以承受,却不愿谢浔得意了去,便苦苦忍耐着道:“小时候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记得!” 不记得? 是因为失忆而不记得了吗? 谢浔很想立刻询问清楚,哪怕是动用一点手段,也要逼裴玄霜说出真相。可他一来不忍,二来心有旁骛,难以专心致志地调查裴玄霜身上的秘密。 便绕过裴玄霜的肩膀钳住她的下颌,逼着她枕在了自己肩上,神情中几分急躁几分期许:“那你记不记得,你曾经在梦里喊过我的名字。” 裴玄霜死死攥着扶手,身体后仰紧靠着谢浔的胸膛。她根本不信谢浔的话,一脸不屑地反问:“我在梦里喊过你的名字?” 怎么可能。 若是喊了,也是她想在梦里杀了他! “是。”谢浔迭递着,“本侯亲耳所闻,你休想耍赖不认!” 裴玄霜指节发白,面染红霞,不甘怨恨的眼眸中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怒目切齿:“你不必自作多情。即便我在梦中喊过拂然二字,你又怎么证明,我喊的人是你?难道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能叫拂然?” 谢浔一顿。 隔着两道薄薄的衣衫,二人都在剧烈呼吸着。 谢浔听着裴玄霜压抑急促的呼吸,却听不到对方的心跳,只知道自己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猛地将裴玄霜箍在怀里,一手扣着她的肩,一手狠狠掰着她的脸,报复似的凶狠地吻上她的唇。 “你这张嘴,真是叫本侯又爱又恨!”直至裴玄霜开始呜咽,谢浔方狠厉地松开了她,他按住她微微发颤的细腰,阴恻恻地威胁,“你梦里叫的人最好是我,不然……不管那人是谁,本侯一定会了结了他!” ------ 翌日,下人们默不吭声地抬走了裴玄霜房中的紫檀太师椅。 那把雕着鹿鹤同春图的太师椅真材实料,巧夺天工,用个三五十年不成问题。但它还是坏了,扶手与椅背的连接处裂了一道缝,缝隙不大,却足以让这把太师椅成了残次品,不能给裴玄霜继续使用的残次品。 这把太师椅是怎么坏的下人们心知肚明,在讶异于谢浔的力大无穷之时不免生出感叹——这位裴姨娘还真是得宠。 这都多长时日了,谢侯爷的身边依旧只有她一个女人,别说正妻了,连偏妾都没再娶一个。且对她日日宠时时宠,变得花样没日没夜的宠,真真是放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提督府里的下人都是人精,知道谢浔看重裴玄霜,便恨不得将这位主顶在脑袋上,即便不能获得这位主的欢心,亦是万万不能得罪了她去。 琅月轩内,阳光正足。 虽然没能睡个囫囵觉,但谢浔的心情异常愉悦。 带着这份愉悦,他死乞白赖地拉着裴玄霜一同用了早膳,结果用完早膳后,他亲眼看着裴玄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灌下了一大碗避子汤,好心情登时烟消云散,狠狠瞪了裴玄霜两眼后拂袖而去。 裴玄霜置之不理,便是谢浔气势汹汹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她也没多看对方一眼,冷漠的态度直看得一旁的秋月心惊肉跳。 “主子,您下回不要当着侯爷的面喝避子汤了。”秋月将一碟糖渍樱桃摆在裴玄霜面前,好言相劝,“侯爷本就不满主子饮用避子汤的事,主子还偏当着侯爷的面饮用,这不是故意挑衅侯爷,给侯爷上眼药吗?” 裴玄霜默默听着秋月的絮叨,依旧是那么的无动于衷。她才懒得挑衅谢浔,她只是想尽快喝下那避子汤,以防自己有了那畜生的孽种。 她品着口中的苦涩,细细辨别了一下避子汤的药方,确定方子没有什么问题后命道:“秋月,把院子里的花搬到太阳地里晒晒吧。” 秋月欣然应下,指挥着下人将花卉整整齐齐地摆在了院子中央。 “主子,你看这些花开的多好啊!” 裴玄霜望着院子里娇艳欲滴的鲜花,脑子里想着的却是昨夜那片枯萎了的花瓣:“少了一品芍药,终归是不大圆满。” “都怪奴才笨手笨脚,不小心弄折了那芍药花。”秋月一脸愧疚,“主子,奴才重新栽种一盆芍药好不好?” “不必了。”裴玄霜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许是那芍药花不愿来到琅月轩居住,所以才折损了自己。” “怎么会呢!”秋月急得直跺脚,“就是奴才笨嘛,不然的话,琅月轩里早就开满芍药花了!” 她疾步走到裴玄霜身前,将对方搀入院中:“主子,你也晒晒太阳嘛,总在屋子里闷着,心情容易不好。” 裴玄霜从善如流地走到了院中,才围着院子里的花走了两圈,便有花房的下人走了进来,将两盆巨大的,开的正好的花木摆在了她面前。 她盯着那两盆几乎与她一般高的花一愣:“这是什么?” 花房的下人躬着腰,毕恭毕敬地道:“回裴主子的话,这是荼蘼花,西域贡品。相传,此花乃仙界所有,见此花者,诸恶自去,百事大吉。侯爷命花房养育了许久,如今花开正盛,便给裴主子送来了。” 荼蘼花? 裴玄霜便细细打量了那两盆荼蘼花几眼,但见它们花枝纤细,花瓣层叠,洁白似雪,密如锦团,看上去极为浓茂清冶。 倒是两盆喜人的花,只是不知它们是否真的能令人诸恶自去。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裴玄霜抬手摸了摸那荼蘼,迎风傲然而立,低声吟诵。清冷出尘,姿容无双。 花房下人低着头不敢乱看,秋月则喜滋滋地问:“主子很喜欢侯爷送来的荼蘼花吗?” 裴玄霜便将手从荼蘼花上拿了下来。 此花是好,却与谢浔没什么关系。 “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花也一样,只要是花,我就喜欢。”她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地朝那几个花房下人问了句,“除了倚香园,督府里还有其他地方种植着芍药吗?” “这……”花房下人眼珠转了转,道,“因侯爷不大喜欢,是以花房内栽培的芍药花并不多,除了倚香园,便只有藏书阁内种着一些。那些芍药是野生品种,颜色不及栽培出的鲜亮,个头也小些,好在生命力顽强,连绵成片汇成花海,倒也值得一赏。” 裴玄霜心思一动:“是吗?”她扮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听你形容的这么美,我倒真想去看看。” “那奴才立刻给裴主子引路!”好不容易有了讨好裴玄霜的机会,那些奴才自然殷勤的很,恨不能立刻传个小轿过来将裴玄霜抬去藏书阁。 裴玄霜点头应允,欣然前往。 在此之前,裴玄霜并不知道提督府里还有一座藏书阁。 毕竟在她眼里,谢浔就是个畜生。畜生而已,岂会读书做学问。 是以,当她看到那座高大宏伟,瑰丽气派的藏书阁时,着实有些意外。 更令她意外是,藏书阁前的花圃里,当真长着一些野生的芍药花。 它们确实连绵成海,生机勃勃。微风拂来,花姿摇曳如荡漾着的海。 裴玄霜扫过那片花海,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几株颜色浅淡的芍药花上。 “主子!这里有好多好多芍药花啊!五颜六色的,比倚香园的美多啦。”秋月观察着裴玄霜的神色,准确无误地摘了那朵颜色浅淡的芍药,用手帕托着送给了裴玄霜。 “主子,你看这花娇嫩不娇嫩?” 裴玄霜接过秋月手中的花,摘了一片花瓣下来,细细观察。 她敢确定,这便是落在谢浔身上的花瓣。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无数奇诡的场景。 她捏着小巧柔软的花瓣,转过身,目光定定地望住那座藏书阁。 “侯爷经常来这里吗?”她问。 秋月扬着头思索了片刻:“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可既然侯爷命人建造了这么一座藏书阁,总会抽空到里面小坐片刻吧?” 裴玄霜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两扇紧闭着的黑檀雕花木门看了一会儿后道:“回去吧。” ------ 是夜,谢浔派人传话回来,不在琅月轩过夜。 阖府上下皆知,只要谢浔人在提督府,必然是在裴玄霜房里过夜,他不来,便证明他没有回来。 院中的灯烛灭去一半,秋月独守与裴玄霜榻前,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 闻得秋月呼吸声变得绵长,裴玄霜缓缓起身,轻手轻脚地下了榻。 她要再去一趟藏书阁。 房门轻轻打开一条缝,纤瘦的身影一闪而出,趁着夜色浓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琅月轩。 有了上次的逃跑经验,裴玄霜此次的夜探藏书阁之行格外顺利。 况且藏书阁距离琅月轩并不远,疾步奔走个一刻钟便到了。当她再次站在那片姹紫嫣红的花圃前,当真是有种兵在其颈的感觉。 若谢浔身上的花瓣真的来自这片花圃,那么,他一定是进了藏书阁。 他这几日行色匆匆,密谋着要事,怎会又闲情逸致到藏书阁这种修养身心的地方来。 既是来了,必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 裴玄霜深吸一口气,提心吊胆地进了藏书阁。 黑檀雕花大门打开的瞬间,一阵书本特有的墨香气扑面而来。 她点了火折,在一排排高大精美的书架之间穿梭。然而除了一本本或大或小,或厚或薄,或新或旧的书册,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她继续聚精会神地在书架之间游走梭巡,步伐轻的宛若羽毛,举着火折的手一抖不抖,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突然间,一本封皮上写着《闻山记》三个字的书籍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盯着那本书,隐隐觉得闻山记三个字是那么的熟悉,却怎样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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